第78章 if线
沈淮重新打量起封凌。
刚上高三, 还没满十八岁的封凌，已经长得格外高挑。
沈淮以自己为基准，推测他即将要到190, 高挑中带着少年特有清瘦和朝气。
他眉眼有些张扬, 这张扬是基于骨子里的自信和肆意, 因而并不让人觉得不适，让他出众的容貌更有个人特色。
一般见过，很难忘记。
可沈淮确实不记得他之前和这样一个男生有过交集。
封凌叹了口气, 开玩笑：“我听说参加艺考的学生, 除了天生喜欢的, 很多是为弥补文化课短板, 沈同学是后者吗？我看着挺像的, 记忆力不行，看起来有点笨。”
沈淮：“？”
没等他说话, 封凌把他推进房间，“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教室里的老师是封凌给他挑的，专门叮嘱过沈淮是要参加艺考, 一直辅导到沈淮参加考试，最大省了他的时间和精力。
封凌就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等着。
旁边不远处, 有一群练习生正在上舞蹈课, 下课后笑着闹着走出来。
封凌侧头看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
练习生们都走了后, 那里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经过封凌身上, 微顿, 看了一会儿, 径直向这边走来。
他近距离打量着封凌优越的侧脸，不确定地问：“你是今年新招的练习生吗？”
“不是。”封凌头也不抬地说。
“那你想当明星吗？”他继续问。
“我不做明星。”少年说得干脆。
那人不想放弃，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做明星有多好。”
他打算好好跟这个少年说道说道时，见他微微勾唇，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下。
很多年轻人有明星梦，想过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生活，喜欢被万人追捧的感觉，而这个少年丝毫不为所动。
左彦明闭上了嘴，他能看出来这个少年不是不了解，是真的一点也不心动，随意里有坚定支撑，不会被诱惑。
他叹了口气，没在练习生里选到好苗子，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又是这样的。
他不由好奇，这个带着明星气场的少年，不做明星来这里做什么。
可见他一点也没有理会自己的样子，左彦明识趣地离开了。
沈淮上了两个小时的课才出来，他出来时，封凌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见他出来，递给他一杯蜂蜜柠檬水。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沈淮惊讶地说。
“好不容易进来一次，不多看看明星不是亏了？”封凌说。
“……”沈淮接过柠檬水，喝了几口，清爽的柠檬水缓解大量台词训练之下的干哑，沈淮：“谢谢。”
封凌问：“感觉怎么样？”
沈淮眼睛微亮，“这个老师很厉害。”
封凌点头，“那就在这里学吧，高三时间宝贵，别折腾了。”
这个机会太难得，沈淮想谢谢封凌，又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最终问题又回到了他进教室前那里。
“封凌，我们以前见过吗？”
封凌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按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到午饭时间了，不如我们去野餐吧。”
封凌就真带着沈淮去茶餐厅和超市买了没有明显气味的食物饮料，打车带他去野餐了。
沈淮是个有耐心的人，既然封凌不回答他，他也不多问，安静地看封凌到底要做什么。
并不是在一个适合野餐的郊外或公园下车，从车门下来时，沈淮看到对面是一个画廊，他恍惚有种熟悉的感觉。
封凌和画廊的经理很熟悉，他一进去经理就来跟他聊了几句。
沈淮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好像来过的画廊吸引了。
封凌跟经理打完招呼，转头看到他的样子，低笑了一声，“淮淮，有感觉了吗？”
沈淮眨了下眼，再次看向他。
封凌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腕，带他穿过画廊，走到画廊后门，后门后面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最显眼的是一棵树。
原本就粗壮的树是这里变化最小的。
封凌站在门口，指着那棵树，对他说：“你小时在这里画过那棵树。”
接着，他拉沈淮到树下，铺上一块素色野餐垫，又对他说：“你坐在这里吃饭，特别可爱。”
沈淮眼睫轻颤，抬头看这棵树，又看封凌。
封凌笑一声，说：“我在这里喂你吃果冻，你小时候爱吃果冻。”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碗果冻。
沈淮：“……”
他就说封凌一个大男生为什么要去超市买果冻。
“我们还一起去儿童游乐园玩。”封凌问：“想起来了吗？要是没想起来，我再喂你果冻，带你去儿童游乐园。”
“……”沈淮抿了抿唇，“想起来了。”
封凌又低笑了一声，“真没良心，把我忘得那么干净。”
沈淮抬头看他，“你变化好大。”
虽然他也记不太清当年封凌什么样，眼前这个比他还高半头，气势凌厉，面容张扬的男生，让他直接地体会到了时光的神奇。
“你的变化没那么大。”沈淮看封凌的同时，封凌也低头看向他，目光仔细温和地描摹着他。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沈淮忽地移开视线。
他低头才发现封凌还握着他的手腕。
他盯着那只手愣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握上来的，他一点抵触也没有，直到此时温度开始有点烫。
沈淮动了一下，挣开他的手。
封凌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你眼睫处的小红痣和小时候一样，我在校园的小路上看到你恍惚了一下，但没反应过来，当你坐到我身边，我看到这颗小红痣就想起来了。”
时间很久远，但这颗小红痣在他记忆里留下了一抹艳丽不易褪色的色彩。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以为这是沾在沈淮眼上的，把小小的沈淮吹得睫毛乱颤的样子。
沈淮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抿唇笑了一下，两人间的气氛重新轻松起来，又比之间多了点亲昵。
封凌主动把食物和饮料拿出来摆好，“淮淮，过来吃吧。”
从京珀娱乐叫了那一声开始，封凌就一直叫起淮淮，越叫越顺口。
小时候他跟着家长这样叫没问题，长大了再这么叫似乎有点过于亲昵了。
沈淮觉得要是专门纠正他，有点小题大做，第二声没能及时纠正，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沈淮接过封凌打开的饮料，接着戴上他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拿了一块寿司慢慢吃。
封凌问：“这次阿姨没和你一起来吗？”
沈淮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慢了不少，直到把口中的寿司咽下去，他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她五年前就去世了。”
封凌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沈淮正微垂着头吃饭，他的头发黑而软垂在额前，睫毛同样黑而浓长，又让封凌在记忆之中找到当时看到沈淮时的感觉。
他真的和小时候很像，即便已然长成了让人惊艳的少年，封凌此时还是把他和小时候重叠在一起了。
小而乖，带着一点清傲，谁都想抱在怀里。
封凌说不上此时心上是什么感觉，那种陌生的感觉他无法找到言语来表达。
他长大后第一次，想把一个人抱在怀里。
“我妈妈也去世了，一年前。”
沈淮停下吃饭的动作，惊讶地看向他。
小时候，他们两人因为两个妈妈第一次相遇，再见时，两个妈妈竟然都不在人世了。
封凌把果冻放到他的手里，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没事的。”
是在跟沈淮说没有妈妈也没事的，也是跟沈淮说他自己去年没了妈妈没事的，他们都没有妈妈没事的，不用担心。
一年以来，很多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直到此时，他才真的觉得，没事的。
沈淮拍开他的手，“别乱摸。”
虽然这么说，但语气比以往那种客套或疏离的话亲昵了很多。
两人之间，好像连上了一条无形的，独立于人群之外的链接。
在这条隐形的只有他们能感知到的链接上，他们可以互相依偎，只是此时他们都还没有清楚的意识到。
吃完饭，两人又一起看了画展。
封凌：“我以为你就算是艺术生，也会学画画，没想到你想到一名演员。”
沈淮：“因为我的生活太枯燥单调了，想去体验不同的人生。”
他也不知道，原来那些压抑窒闷的生活，可以这么轻松简单地说出来。
封凌疑惑，在他看来沈淮的生活应该不会枯燥才对，他意味不明地：“没有好多女生喜欢啊？”
沈淮神情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封凌摸了下鼻尖，“做演员好啊，我们就去做演员。”
“我们？你也要做演员吗？”
封凌笑了一声，“我就不做了，这个‘我们’表示亲昵的你，以及我与你同在的意思。”
沈淮：“……”
看完画展两人一起坐车回去，出租车先送沈淮回学校，在校门口封凌跟他说了再见。
沈淮回宿舍后，坐在书桌上发了会儿呆，拿出了书本。
天有点黑的时候，正在刷试卷的沈淮听到敲门声，他刚起身，见中午刚回家的封凌又回来了。
封凌先进来看了一眼沈淮，才让后面的人搬东西进来。
沈淮被他搬家一样的架势惊到了，“怎么这么多东西？”
除了常用的住宿用品，还有冰箱和空气净化器等大件。
沈淮住进宿舍才知道，这所贵族私立中学不仅有高额奖学金，宿舍还不限电，每个宿舍都有空调和电脑。
封凌说：“高三了，我要刻苦点，以后多住校少回家，宿舍当然要舒服点。”
后面还有个人搬进来个书架，幸好是两人间，空间相对大，才能让他这么造。
等人都走后，沈淮发现那书架上竟然有好几本表演类的书，他走过去翻了翻，除了《演员的自我修养》、《演技六讲》等比较经典的书，还有整理打印成册的首影老师的书和课件。
沈淮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正忙活的封凌，什么都没说。
这个原本有些空荡荡的双人间，被塞得满满的，忽然就有了一点家的感觉。
学校老师阅卷很快，周一早上第一节课课前，数学课代表就开始发数学试卷了。
课代表把封凌的试卷递给他时，因惊讶声音大了一点，“封凌，你竟然考了142！”
周围听到的人纷纷探头过来。
“卧槽！这次试卷上那么多没学的内容你还考142？！”
“这次那么难，你踏马还是人吗？”
他们学校每学期初的摸底考试，考试内容是由上学期学过的内容和这学期即将学的内容组成的，虽然没学的占比只有30，但满分150分的试卷，再加上难度的拔高，想过140真的超难。
数学一向是封凌的长项，他看了一眼沈淮，“谦虚”地说：“唉，比期末考低了4分。”
其他同学都用一种“做个人吧”的眼神看他，只有数学课代表拿着最后一张没发的试卷发愣。
试卷发下来之前，他们数学老师都会翻看一遍，时常考得特别好的会放在一起，刚才她发了好几张成绩很好的，到封凌这里以为到顶了，没想到下面这一张更是惊到了她。
沈淮看向她手里的最后一份试卷，“是我的吧，有什么问题吗？”
封凌也注意到数学课代表神情里的异样了，他想，难道是沈淮考的非常不好？
没事，沈淮要参加艺考，文化课成绩差一点也没事。
“啊。”数学课代表咽了口口水，说：“沈同学，你的字写的真好看。”
听她这么说，封凌更肯定沈淮考得不好了，看到一张试卷夸字好看，和对一个挑不出优点的男生夸老实有什么区别。
她把试卷递给沈淮，听她夸沈淮字好看，周围几个同学都看过来。
“嘶——”
坐回原位沉默。
包括封凌。
他们都想不明这种试卷怎么能有人考满分。
满分在期中期末考试出现一点不稀奇，可这是开学摸底考啊。
这满分应该在全年级都很稀奇，因为连他们数学老师都不淡定了，他在那个亮眼“150”下给沈淮留了一句话：“沈淮超棒！！！”
封凌默默把142分的试卷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前天他在京珀娱乐说沈淮什么来着？
给沈淮画重点，沈淮催快时，他好像还跟沈淮说不要眼高手低？
说奖学金时，他跟沈淮说别给自己压力？
他听到有人问沈淮：“沈同学，你怎么都会啊，最后两道题我们都没学过啊，不仅没学过，新课本和辅导书我都翻过，没有这种题型。”
沈淮真正谦虚地说：“我们那边高二就要学完高中课程，这个题型确实很偏。”
“哦。”那个同学有点恍惚地转过脑袋。
封凌又感觉到了久远的熟悉的压力。
过了一会儿，他问沈淮：“淮淮，你偏科吗？”
沈淮：“不怎么偏吧。”
他选理科是他爸爸强硬要求的，实际上他也挺喜欢历史和政治的。
这时候英语课代表也开始发试卷了。
封凌重新找到自信，“我英语不错，尤其是听力，应该是满分。”
他小时候经常在国外住，听力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次沈淮的试卷是第一个发下来的，147分。
“……”
封凌沉默了会儿，“我一直忘了问，淮淮你是哪个学校转来的？”
周围的同学都竖起了耳朵，一时忽略了“淮淮”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
沈淮：“晋城一中。”
“嘶——”
他们都是b城本地人，但却都知道晋城一中，不少人新学期新买的刷题套餐里就有晋城秘卷。
全国高考最难省份之一的高考死亡省份里最牛逼的中学。
等沈淮物理试卷发下来后，终于前面的同学忍不住了，他回头激动地对沈淮说：“沈淮，你一定能考上清大的，真的！”
封凌：“……”
他才意识到，很有可能他们启阳中学的年度奇观要来了。
全年级800多人考不过一个艺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