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榆
这是一家不太大的小店,只有一家小小的门店,屋内就只有三三两两的桌子,大部分的桌子都摆在了自家店门口。
两个身影来到店内,抬头看着悬挂在墙上的点菜板。
安都转头问沈翌新:“想吃什么?”
沈翌新:“和你一样就好。”
“哦!那成!”说着,安都朝着在厨房里头忙活的老板喊道:“老板!来两碗凉皮!”
“好嘞!稍等啊!先找位置坐会儿,一会儿就好!”厨房里头传来老板的应答声。
这家店,虽然店面不大,但是生意却十分的好,屋里头的那几桌都坐的满满当当,没留一个空座,就连店门的空地上也七七八八地坐了好多人。
不大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那种便捷的矮脚小方桌,周围再摆上一圈的小板凳。
一坐满人,那么人与人之间就只留下那么几公分的距离了,显得十分拥挤。
安都和沈翌新在外头挑了个对着风口的位置坐下。虽然太阳早就已经落山了,但白日里的余热依旧还在。外头比不得店里头清凉,毕竟店里会开空调,而外头就只有一个大型的风扇还是摇头式的,吱呀吱呀地送着一阵阵暖风。
虽然吹的风是热的,不过也还算凑合着是有空气的流通,没那么燥热了。
这条街算是比较热闹的了,沿街开了不少店铺,一到傍晚便会有大量的人群涌入,有的是刚结束一天工作的上班党,有的则是饭后带着家人孩子出来压马路逛街的。
“翌新。”坐下后,安都先开了口,“来海城之前,你原先是在哪里上学的?”
沈翌新:“在我家附近的一所高中。”
“那是哪里啊?”安都接连着追问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面对安都的追问,沈翌新回答道:“山平。”
“哦!山平啊!我知道,离咱们这边还挺远的呢!”
“嗯,不过也还好……”
……
没过多久凉皮就上桌了,两碗并排放着,安都将其中一碗往沈翌新面前推了推。
“这家店的味道真的还不错哦!你快尝尝!”说着,安都也顺手将筷子递了过去。
沈翌新接过筷子,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安都掰开一次性筷子,熟练地开始搅和起手里的凉皮。
安都:“翌新,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那条巷子吗?因为我看见了一个酷似你的身影进了巷子里头,所以我也就跟了上去。”
沈翌新手中搅拌凉皮的筷子微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安都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嗯……大概……六点多点吧。”
沈翌新:“那你看到的应该不是我。”
安都:“是,我后来也发觉了,觉得十分的不对劲,但我还是继续跟着它。因为我很好奇,我想要知道它想引我去什么地方,以及它引我过去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都说得很缓慢,全程眼睛一直盯着沈翌新观察着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翌新没有看安都,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专心地吸溜着碗里的凉皮。
尽管如此,沈翌新的语气中还是带着隐隐的怒意说道:“你太鲁莽了,你这样什么都不清楚就跟过去很危险的。”
“我知道啊,但这不是还有你……”
安都的话说到一半,沈翌新猛的抬头,正好撞上了沈翌新投来的视线,锐利而又带着隐隐的怒气。
安都有些结巴地继续把那未说完的话讲完:“这…这不是还有你在嘛……而且啊你给我的符纸我可是贴身携带的!”
沈翌新:“胡闹!这次若不是我也刚好在附近,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翌新,你别生气。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肯定第一时间先通知你!”安都那一脸信誓旦旦的哄人模样,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安都吸溜了一口凉皮,问道:“所以啊,翌新,你能不能再和我讲讲啊?”
沈翌新咬断口中的凉皮,看着安都的眼睛,平静地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关于生灵,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安都:“我想知道——为什么它,或者说是生灵。为什么生灵要引我进去?”
沈翌新:“我说过,它们以人类的生命力为食物。引你进去,只是因为它们饿了。”
说完,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凉皮。满满的一大碗很快就被吃了大半。
安都:“可是它们并没有直接攻击我,而是在我用手电筒照了之后才像是有些被刺激到了,才发起了攻击。”
沈翌新吃凉皮的筷子稍微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不同的生灵有不同的习性,它们有时可能会做出人类无法理解的举动也并不奇怪。”
“哦,好吧”安都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沈翌新的这个解释,但是安都知道沈翌新必然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安都低头看着自己那碗才动了几口的凉皮,再看看沈翌新那已经吃了大半碗的凉皮,也埋头动起筷子扒拉起来。
安都以最快的速度干完凉皮,放下筷子时,发现沈翌新此刻早已吃好,坐在那儿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没戴眼镜的沈翌新看起来很干净也很清秀,微长的头发蓬松地散落在四周,深灰色的眸子时而清澈时而深邃,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套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温柔。
安都:“翌新,你是怎么成为世界的修补者的?”
沈翌新:“有需要,便成为了。”
安都:“那你们干这个有工资吗?”
沈翌新:“……”
瞧着眼前这位半晌都没有接话,笑着说:“看来是没有了。也是,毕竟是为人民服务,维护世界和平。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
沈翌新:“……”
沈翌新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个家伙,开口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说完,沈翌新就准备起身离开。
安都拿起放在一旁的校服外套,追了上去。
“翌新!别走那么快啊!你等等我!”
此刻,从球场上下来的几个少年,一身热汗地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水。
关全:“老韩,安都还没来吗?咱这都和人家7班的人打了好几个回合了。”
韩束也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说道:“安都说他有点事,晚点到。”
关全:“诶!那看来安都和唐静他俩有戏啊!这送人家回家,还能送这么久的啊!要说没什么意思,我可不信!”
韩束:“我也觉得他俩有戏!”
关全:“算了,不来就不来吧!让他俩好好约会,说不定明儿就成了呢!哈哈哈哈哈。”
韩束:“话这么说是没错,只不过啊,今晚这球打的,可有我们憋屈的了。”
关全:“是啊,就是没想到吕明哲也在。”
韩束他们一行人一晚上都没能赢到几个球,倒是他们的对手——7班有好几个篮球打得都还不错,再加上今年又有吕明哲的加入,这原本就少了主力的9班隐隐有些不敌。
吕明哲原先在3班,由于文理分科如今来到了7班。先前高一篮球赛的时候就已经暂露头角,带着3班一路打到了半决赛。其实力不容小觑,但可惜3班篮球打得好的没几个,遗憾只拿了个第四。而如今到了7班,今年的篮球赛怕是要有不少看头了。
陈为盼叹了口气有些蔫蔫地说:“安都是主力,他不在,我们总归是没有他们强势的。”
在一旁的关全听着有些不痛快,又仰头喝了几口水,十分潇洒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气势十足地说,“老子就不信了,今晚还不能从他们7班手里赢球了!兄弟们!咱们继续上!”
说着一群热血的少年再次踏入了球场,那个让他们肆意挥洒青春汗水的地方。
夏日的夜晚格外热闹,步行道上都是人,有饭后外出散步的一家人,有牵着绳子遛狗的小年轻,有趁着夜晚外出逛街放松的工作党,有……
安都跟上沈翌新的脚步,在一旁说道:“翌新,你球打得怎么样?老韩他们就在这附近打球,要不要一起去打……”一会儿?
安都的话还未说完,有那么一瞬间,安都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孔,那是——前几日梦中的那个女人!是那个将无数荆棘藤蔓插/入沈翌新胸膛的女人!
“不好意思,翌新,我有些事,先离开一下。”
说着,安都没有多想便迈开修长的腿,朝着马路对面快步跑去。
沈翌新站在原地,本想追上去的他,却平静地看着安都远去的方向。他并没有追上安都远去的身影,因为此刻,在他身体里的白榆正告诉他,附近出现了裂缝。
白榆——是沈翌新的长剑,是属于沈翌新的剑,是居于沈翌新体内的剑。白榆剑在沈家已经经历了几十代人了,只是并不是每一代人都有能力使用白榆剑。
白榆有灵,自择其主。
白榆剑只会允许它认可的人使用它,其他人无法动用它分毫。
在沈家的这一代中,沈翌新便是被白榆认可的人。
沈翌新第一次知道白榆是在沈家主院的祭祀上,那会儿白榆作为灵器被供着。那是六岁的沈翌新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剑,银白色的剑鞘上纹着一层细小精致的图案。沈翌新第一眼看便像是有魔力一般被这把剑吸引住了。沈翌新微微踮起脚尖,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想要触碰被摆在高台之上的白榆。
就在沈翌新那圆圆的小手触碰到冰凉的剑柄时,白榆整个都发出一阵轰鸣,随后剑身自己脱鞘而出,静静地悬浮在沈翌新面前。
白榆的轰鸣引来了沈家主院的长辈,众人一看便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白榆剑认主了。白榆剑从不会轻易地被人拔出鞘,即使是使用蛮力也很难办到。更别提,如今的白榆剑是自己的意愿出鞘……
百年未出鞘的白榆剑,如今竟然愿意自己出鞘认主!
沈翌新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微微握住泛着淡淡银光的白榆剑。白榆的重量并没有沈翌新想象中的那般沉重,相反,沈翌新拿着很是顺手,仿佛——这把剑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这孩子是谁?”沈家主院的家主看着眼前这个握着白榆剑的小孩,询问站在旁边的人。
“是沈六家的孩子。”站在家主身旁的中年男子回答道。
沈家家主看了眼前的这个孩子,手里握着白榆剑,淡淡地吩咐着身旁的那个中年男子,“既然白榆剑选择了他,那就让他明日来主院听学吧。你去安排一下。”
“是。我这就去安排。”
沈家的家主大人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高兴得不得了的孩子,心中不禁有些略微的担心:孩子,这柄白榆剑的力量,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十年,在沈家主院学习的十年时间,足够沈翌新学习很多东西,也足以改变一个人。
沈翌新看着安都远去的方向,平静的表情之下,心中隐隐泛起淡淡的失落。
沈翌新走到一棵林荫树下,微微闭上双眼,将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尽自己全力地去感受白榆带给自己的讯息。
裂缝所在的区域并不遥远,沈翌新看了看背包里剩下的那最后一张修补符纸,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与安都相反方向的路线。
穿过嘈杂的街道,安都一路跟随着女人来到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胡同里。
在一个转弯口之后,安都跟丢了,安都左右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
正当安都准备转身离开时,前方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明明是不大的说话声,却在这安静的小胡同里分外响亮。
“小孩,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做法叫做‘尾随’?可是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骚扰的哦~”女人优雅地坐在一堵墙头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柱着墙沿,看上去有些许妩媚,用着十分轻佻的语气说着话。
安都正了正色,笑呵呵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姐姐有些眼熟,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姐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听了安都的解释,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孩,别随随便便地看到人就跟上去,说不定对方不是人。”
安都微笑地反问道:“姐姐说的是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