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漆黑的夜幕上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静静地悬挂在上面,勾勒出一副安静又美好的画面,而将视线往下望去,则可以看见一种全然不同的景象,夜间的巴黎霓虹闪烁,街道上车来车往,人流涌动,看起来热闹而繁华。
紧闭的门窗将一切喧嚣声都阻挡在外,顾宁悠独自一人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她垂着眸望着窗外,眼神却涣散着没有聚焦点。
下午在咖啡厅时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思考江遥的事情上,关于裴司远她都没有思考太多,但不代表她现在闲下来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前世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早已无从考证,那所有的分析都是她自己基于剧情和江遥的话所作的推测,她不敢打包票说她的推断全都是正确的,但大抵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假设她的推测是对的,江遥给她打电话时确实是脱离了剧情的控制,那么那时江遥说的话应该也都是实话。
其中也包括了“裴司远不爱她”。
而这恰恰是让她最匪夷所思的一点。
但凡认识裴司远的人都不会对裴司远爱江遥这事有所怀疑,原因无二,裴司远对江遥的偏爱向来是不作任何掩饰的,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又疏离,只有在面对江遥时才会展露出他温柔耐心的一面,后来他们还举办了一场足以轰动世界的世纪婚礼——
前世她在新闻里看到过记者对于那场即将举办的婚礼的报道,单是那婚礼的场地就显得浪漫而梦幻,足以让任何一个渴望爱情的女孩羡慕眼红,虽然她不知道那场婚礼的具体情况,但想来那个场面一定很壮观很震撼吧。
裴司远会不爱江遥吗?会吗?
换做之前的任何一天,她都能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但是在见过江遥以后她却对此产生了怀疑——
之前她一直没往这方面考虑过,但归根到底裴司远也和她一样是一个活在小说里的人,有没有可能……裴司远其实也是因为受了剧情的控制,才会做出那些举动?
但是不应该……
江遥说她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剧情的存在,只不过意识清醒的时刻很少,那裴司远呢?他那么聪明,会发现不了吗?
她想,这个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裴司远肯定也会在生活中的点滴细节里发现异样,并且她有合理理由怀疑,裴司远醒悟的时间可能比江遥还要早的多,而他能够拥有自我意识的时间也不会像江遥那样转瞬即逝。
所以……
裴司远到底是真心喜欢江遥,还是受到了剧情的控制?他在受到剧情控制的时候,又会拥有几分自我意识呢?
顾宁悠想的太过入神,入神到连裴司远进了房间都没发现,直到她准备先回到床上休息时抬眸看到落地窗上映照出来的男人的身影,才意识到裴司远已经站在她身后很久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她转过身,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忽的有了动作,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顾宁悠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因此他轻轻松松就把头抵在了她的发顶上。
“远远?”
这样亲密的姿势教她将他胸膛的鼓动听得一清二楚,让顾宁悠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乱了一秒。
“别动,让我抱一会。”裴司远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去,“我好累。”
顾宁悠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疲惫之意,这也让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眸——裴司远一向表现得没有弱点坚不可摧,怎么今天他会对她喊累?
此情此景,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裴司远是在对她撒娇的错觉。
撒娇?这个词在她脑海中浮现时她立马又在心里摇了摇头,撒娇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裴司远身上?
顾宁悠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
肯定是的吧,毕竟他一天到晚都在忙,这几天就连晚上他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单纯地躺在一起相拥入眠。
裴司远没有回答她,顾宁悠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更多,裴司远的性子就是这样闷闷的不怎么爱说话,他不想说的时候,她就算问的再多他也不会开口。
她和裴司远很少会有这样单纯地相拥的时刻,双双的沉默倒也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尴尬,相反的似乎还有种淡淡的温情在他们之间流淌着。
不知过了多久,裴司远微微松开了她,低下头凝望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问吧。”
他怎么知道?
顾宁悠突然想起了徐琳,白天她和江遥在商场见面时徐琳也在场——是不是她把这事转告给了裴司远?
那么,裴司远是知道她已经和江遥见过面了?
“我……是,确实有问题想问你。”万万没想到裴司远会做那个主动提起的人,顾宁悠心里有些慌乱,她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很早就发现了?”
裴司远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疑惑:“发现什么?”
“……”
顾宁悠被他的反问噎了一下,“剧情”这两个字她当然不能直接说出口,白天她和江遥交谈时也一直把话说的很委婉,不过那时候她们都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她还以为裴司远也能听得懂呢。
顾宁悠决定把话说的更直白点:“发现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裴司远依旧目光疑惑地望着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眼中的疑惑太真切了,好像是真的完全听不懂她的话一样,顾宁悠差点就信了他,但她很快地就想到了江遥说过的话——
他在装,他在演。
是了,裴司远一向就是这么一个藏山不露水的人……刚刚还是他主动问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话里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你不要装了——”裴司远抱她抱的不是很用力,因此她手下一用力就推开了他,“你明明就知道!”
“什么装不装的?我应该知道什么?”
许是因为没意料到她的动作,裴司远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顾宁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裴司远的眼神——惊讶,意外,似乎还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顾宁悠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他刚才那么问,不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还有什么好演的呢?
“那不然呢,你刚才是想让我问你什么?”
裴司远回答她:“我以为你想问江遥的事情,我听徐琳说你白天见到了她。”
裴司远难得地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再加上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这让顾宁悠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错怪他了?
又或者,她的那些推断,也并不算完全正确?
在今晚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分析和推测很有道理,至少是符合逻辑的,如果是她的问题的话……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顾宁悠决定暂时不去思考那么多,若要将她的分析全部推翻重新来过,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她抿了抿唇,还是作了解释:“我白天在商场里见到了她,她约我一起去咖啡厅里喝了一杯下午茶,聊了一会,她说……”
想到自己见到江遥时的场景和江遥对她说过的话,顾宁悠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裴司远说出实情。
裴司远这人的本性她知道,对待他不在意的事物,他永远都是漠不关心的,而一旦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被他放在了心上,那么他用尽手段都会想要得到。
江遥很显然就是他在意的那个人,如果江遥谈恋爱这事被他知道的话,到时候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来。
若是她没有听江遥说的那一番话,那她心里对这个场景一定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绝对会是一个摆脱裴司远的好机会,可她现在知道了江遥过得很快乐,也根本就不喜欢裴司远……如果她的自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她也做不到。
没有听到顾宁悠的后话,裴司远问:“她说了什么?”
顾宁悠还是有些犹豫:“她说她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学习也好,生活也好,还有……”
“还有感情。”顾宁悠说不下去,裴司远却主动作了补充,“她已经谈恋爱了,和她的男朋友感情也很好。”
“你知道?”看见裴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顾宁悠无比惊讶,他的声音也是冷静理智的,平淡地仿佛是提起了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你也已经见过她了?”
但听江遥话里的意思,她和裴司远应该没有联系过?
“她没有遮遮掩掩,要知道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没有见过她。”裴司远否认了,说完,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也不想见她。”
裴司远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砸得顾宁悠都反应不过来,她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想起来,刚才裴司远提及江遥时,叫的是她的全名。
可在她的记忆里,裴司远一直都是称呼她为遥遥的。
“你……”顾宁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团乱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司远又一次反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顾宁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却不敢相信:“你是说,你已经……”
裴司远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没有任何犹豫地承认了:“对。”
“为什么?”顾宁悠心中疑惑,连说话都变得迟缓,“她在你心里不是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吗?你不是一直都……”
“她不是。”裴司远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继续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你才是。”
裴司远的眼神炽热而滚烫,那里面翻涌着的复杂的情绪让她心惊,也让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死机了——怎么会这样?
裴司远喜欢她?
在这段时间的点滴相处中,她确实感觉到了这一世的裴司远对她的态度的转变,但她一直不相信这是源于喜欢,裴司远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一定是在骗她,她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绝不能再上第二次当……
前世与他领证时他说过的话又一次浮上她的心头,那时他也是这么骗她的,可事实上呢?
那是她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天,哥哥的车祸给她带来的痛苦早已深入骨髓,一想起就犹如抽筋剥骨般让她疼的宛如心口都在流血——
“不可能!你骗我!”
顾宁悠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只要听裴司远再多说一句就能彻底崩溃,她不想在这里再停留下去,裴司远却好像猜出了她的意图,在她试图转身离去时抓住她的手又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
“你放开我——”顾宁悠拼了命地想要推开他,却不能动摇他半分,男人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他的怀抱更是像个牢笼一样禁锢着她,让她根本就无路可逃。
“我没有。”感受到顾宁悠的抗拒,裴司远没有再死死地抱着她,却也依旧捏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这般近距离的凝视让她将他眼底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眼神与刚才被她推开时一般无二,惊讶的,无措的,像是被人污蔑误解了似的,甚至好像还泛着一丝隐隐的委屈。
看见这样的裴司远,顾宁悠一怔,心头那难以控制的愤恨也散去了不少,她刚才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前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是——
纵然前世的裴司远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痛苦,那都和眼前的裴司远无关,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她不该把自己内心的怨言,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顾宁悠闭了闭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裴司远问:“和我有关吗?”
和你有关,又和你无关……
“不是因为你。”
顾宁悠选择了否认,那对于她来说终究已是过去,也终究和眼前的人没有关系。
“我想听你说实话。”裴司远眼里的委屈满得几乎都快能溢出来,“宁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坏?”
听到这明显是倒打一耙的话,顾宁悠心里不服气极了,“我哪里对你很坏?”
“每次我感觉我才刚靠近了你一点点,你就又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像是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裴司远认真地看着她,“你从来都不问,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擅自给我安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罪名……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