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抱大腿六十二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睡梦中的女子满头虚汗，脸色苍白，胡乱呓语着，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中。
郁非晚按住她的手臂，防止她抓伤自己。他温声安慰着女子：“桑桑，我在这，我在这里，没事了。”
然而女子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在梦中她似乎经历了及其恐怖的事情，像是一条在案板上挣扎的鱼一般，竭力地呼吸着。
郁非晚黑眸一沉，视线落到了慕桑桑手腕的玉镯上。
玉镯的星辰流淌着微光，在镯身内彼此勾连，连成了一条直线。
他眉峰轻拢，抬手按在紫色玉镯之上，镯身的星辰便如烟花一般绽放、消失，不久后，镯身中的星光皆都暗淡下来。
慕桑桑呼吸变得平稳，困住她的梦魇看起来已经消失了。
郁非晚注视慕桑桑半晌，抬手将她被汗粘在额头的发丝拂到耳后。随后，他交代纪衡：“照顾好她。”
说完后，他起身向门外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不要走——”慕桑桑躺在床上，人很虚弱，但还是用了身上仅有的力气抓紧了郁非晚，“不要走，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慕桑桑陷入了洛云瑶的记忆编织的梦境中，在这个梦中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场惨剧出现。
梦醒后她急切地想将梦中的经历告诉郁非晚，因为那个惨剧关系到他的父母，也关系到他的身世。
郁非晚没有回头。
但他却任由慕桑桑握住自己的手腕，另一只笼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慕桑桑有些急了，“求你了，留下来好么？听我说完这些话后，你要闹别扭还是思考人生都随你。”
慕桑桑的声音透着虚弱的柔软，一句简单的“求你了”便让他溃不成军。
郁非晚慢慢转过身来，眸中映满了慕桑桑的影子，“你说吧，我听着。”
慕桑桑看了纪衡和守护的其他魔族一眼，郁非晚会意，挥了挥手，片刻后，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慕桑桑刚苏醒，气力不足，为了让郁非晚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她撑着自己靠坐起来，并牵住郁非晚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近到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足够被郁非晚听到后，她组织了下语言，边说话边思考，声音中透着几分迟疑：“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可能不是你亲生父亲？”
慕桑桑知道，郁非晚的父亲对他很冷漠，可修真界记载的朗宸却是个慈悲仁德、心怀天下的仙君。她一直想不通朗宸为何独独对郁非晚冷漠，可结合梦中所见，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若郁非晚在仙界的父亲，不是他的生父呢？
郁非晚的面色有微微的不自然，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能感受到慕桑桑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嘴唇，带来一阵潮热。
他舔了下嘴唇，视线不自觉落到了慕桑桑的唇畔。
但慕桑桑的下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一般兜头而下，将他心底的燥热浇成冰凉。
他对上慕桑桑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能说出他父亲不是他亲生父亲这句话，显然是看到了什么。
恐慌攥紧了他的心脏，她要发现了他肮脏的身世了吗？
郁非晚的气息忽然变得危险，他紧紧盯着慕桑桑的眼睛，让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她有种若是说出来便会被他杀了的错觉。
抿了抿唇，慕桑桑依旧觉得要告知他真相，“对不住，我在梦中看见了你的记忆。”
她道完歉后便想起了小郁非晚，心底泛起疼惜。
她垂下眼睫，颤动的睫毛上挂上了泪珠，“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不好，你的母亲经常打骂你，你的父亲对你不闻不问。你、你肯定想知道他们为何会对你这样残忍吧？”
眼前模糊了下，她眨了眨眼，一滴泪水便顺着脸颊落下，刚好砸到了郁非晚被她拽住的手背。
滚烫的湿意让他的心中颤了颤，他有些不理解，慕桑桑知晓了他的过去后为何会哭。
不该如他的母亲，他的舅舅和仙界的那些人一般，对他厌恶到极致吗？
“我方才摸过冰雕后便进入了洛云瑶的记忆，你也看到了。”慕桑桑点出了郁非晚方才假装纪衡的事情，让郁非晚尴尬地将头偏向一边，不敢回头看她。
“在她的记忆中，我看到你的父亲被杀了，你的母亲被一个和你父亲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带走了。”慕桑桑心仿佛被刀刃割过，对小郁非晚又心疼起来。
他那样小，本该是备受爱护的时候，却承受着亲人带来的冷漠与伤害。
他应该怀疑过自己，是自己不够好，父母才会不爱他。
但他却不知道，因为他的父亲是假的，她的母亲才会被逼疯，他的父亲才会对他冷血无情。
“桑桑。”郁非晚的声音很轻，里面却仿佛包含了一些易碎的东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慕桑桑愕然抬头，却望进了郁非晚的墨瞳中。
郁非晚的眼神中的麻木和绝望，就像是将伤疤一次次揭开后，血流如注，却无法找到痊愈之法。
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你既然都知道，便该知道一切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坏人。他害了你母亲你父亲，也害了你。”慕桑桑将郁非晚的手腕又攥紧了一些，“憎恨他便好了，不要憎恨自己。”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自虐，不要用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方法打架。
郁非晚垂下眼睛，将慕桑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便知道这样的他不该同情。
本就虚弱的慕桑桑根本拗不过郁非晚的力气，她感受到郁非晚将自己的手掰开，感受到他一点一点远离自己。
郁非晚身上骤然生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独，仿佛他站在崖边，纵身一跃便会粉身碎骨。
而她急切地想将他拉过来，伸出去救人的手在他面前却变成了刺向他的刀剑，逼得他一只脚踏入了万丈深渊。
“桑桑，不要再窥探我的记忆，也不要对我的过去妄加揣测。”郁非晚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好好休息。”郁非晚的话硬邦邦落在她心中，让她有些难受。
她不该多事的，毕竟他欺骗了她，不是吗？
可是，她咬牙，她又不是谁的破事都会管！
他对她好，她要回报，她才不想欠人情！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不说，没有人能知道。”慕桑桑喘着气，扶着床边，用尽力气叫住了即将离开房间的郁非晚。
“你就像是一个将壳闭得死紧的蚌，觉得外面都是伤人的海水，你以为这样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却也错过了让人给你疗伤的机会。”
慕桑桑将被褥攥得皱起，“你不敞开你的心，怎么知道面对的是伤害还是温暖呢？”
看到郁非晚没有回头，她苦涩一笑：“是我自以为是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进入你的梦里。”
她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郁非晚开口了。
“桑桑，若是一个人生来有罪，他还配得到爱吗？”
慕桑桑愣了愣，她不知道郁非晚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她直觉问题的答案对郁非晚很重要。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郁非晚，我不能决定他人的看法，但如果是我，我会爱他。”
“是么？”郁非晚轻笑一声，没有人看到，一滴泪水缓缓滑下从他脸上落下。
郁非晚背对慕桑桑站着，许久都没有动，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头。
慕桑桑有些心慌，“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但我真的就是那样想的啊。”
“没什么。”郁非晚依旧没有回头，他背对着慕桑桑，不肯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爱一个人，会支持他做的决定吗？”
慕桑桑呆了呆，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啊！
她、她又没谈过、谈过恋爱。
“应该会吧当然他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别的还是会支持的。”
“我知道了。”郁非晚笑了，他知道她的想法了。
“桑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一把剑吗？”
“啊？”慕桑桑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有些惊讶，顺着问道，“为什么呢？”
“我以后告诉你。”
慕桑桑：“”
“你在耍我吗？”慕桑桑怒道。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瞒着你。”郁非晚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便会将自己所有都向慕桑桑倾诉。
说出这些需要极大的勇气，也需要对方有着良好的心态面对。
慕桑桑现在还很虚弱，不适合听他说那些。
“哦哦，好的。”慕桑桑呆呆的，一点也没意识到郁非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所以，在我对你敞开心扉后，多爱我一些，可以吗？”
这、这人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啊！
慕桑桑捂脸，“到、到时候再说吧。”
“好。”郁非晚其实是想借慕桑桑的手给自己一刀的，但别说慕桑桑现在虚弱着，就是她生龙活虎，也会被他吓出病来。
还是等她好些后慢慢来吧。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重新认识，爱上彼此。
郁非晚说完后就要推门离开，慕桑桑急忙问：“对不住，之前误会了你，我想要道歉补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郁非晚心情很好地摆摆手，“以后再说吧。”
行吧。
慕桑桑重新躺了回去，她其实还有些困，脑袋刚沾上枕头时，她就从半开的门外听见了纪衡的声音。
“尊主，墨门王家来人了。”
会是王子维吗？
然而还没等她深入思考，她便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