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万圣节（四）
噩梦城的大厅再次回归寂静，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不知何时，那些找不到源头的怪异声响全都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祝玲才打破平静，意犹未尽地感叹起来：“公主殿下的人设水准好高啊，不仅漂亮，而且相当独特，造型的细节也值得推敲，不愧是无论是二次元和现充都会沉迷的游戏。”
随即，他又发表了不少例如公主、人外娘、绝对领域之类的萌言萌语。
见他如此热衷这位亡灵公主，钟醉里有些发酸，忍不住泼冷水道：“公主已婚，你不要想太多了。”
祝玲瞬间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曙光》的编剧难道和宅男有仇？”
不过他震惊归震惊，看上去倒也不像真的有多喜欢，只是宅男面对漂亮小姐姐时的通常反应，钟醉里顿时平衡了不少，饶有兴致地介绍起来：“或许宅男就吃这一套呢？她一直都是《曙光》最受欢迎的女角色top3之一。”
祝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毕竟□□属性也很可爱。”
“别我说什么都相信啊。”钟醉里揉了揉长发少年的脑袋，鲜红的眼眸中半是好笑，半是怜爱，“她是因为和骷髅骑士的cp很萌才那么受欢迎，女玩家很喜欢高傲的公主殿下和忠心耿耿的骑士这种设定，男玩家的话，骷髅骑士又没有脸，而且造型很酷，不会给他们太强的排斥感，不过，对我个人来说，她的背景故事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当然大多数玩家都不知道就是了。”
“大多数玩家都不知道？”祝玲顿时好奇不已。
看着那双又大又圆、亮闪闪的眼睛，钟醉里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然后说道：“她的故事可以说是整个《曙光》的开端，你还记得我很久以前和你讲过的公主、也就是《蕾娜·嘉兰日记》的主人吗？”
祝玲眨了眨眼睛，灵光一闪：“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猜对了。”钟醉里点了点头，倒也不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讲述起这段故事的后续，“那位深爱公主的骑士召唤了无数人间的冒险者、赐予了他们全部的神力后，他的躯体瞬间化作烟雾，只剩下一具白骨，潜伏在暗中帮助困境中的冒险者们，而公主则是因为血统和执念无法真正死去，以亡灵之身永存，在这座噩梦城里孤独地沉睡，直到他们再次相遇的那天……”
说完，无论是他还是祝玲，都为这段难以言喻的故事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总之，虽然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失去了彼此，但是在死去之后却可以永远相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好结局吧？”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祝玲轻笑了一下，明亮的眼中充斥着某种难以辨别的色彩，“就连这对苦命鸳鸯都能得到幸福，普通人的烦恼又算什么，你说对吧？”
“你还挺乐观？”钟醉里也随之笑了起来。
“人生也就一百年，有时候别太较真，过得轻松一点不是更快乐？”祝玲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话里有话，咄咄逼人。
明明因为身高，他不得不抬头仰视，却依旧强势到让人无法招架。
钟醉里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快要被灼伤，他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轻声道：“世界上总有无法妥协的事。”
看出他的逃避，祝玲即使再不爽、再不情愿也毫无办法，终究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是玩笑半是暗示地说道：“可能是我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吧，羡慕我吗？”
闻言，钟醉里给了他一个“为什么要羡慕你”的眼神，让他不禁失笑，当然，是苦笑的笑。
就像这个男人无法放下妹妹，而他也无法放下这个男人一样，正是因为世界上总有无法妥协的事，他的心中才会如此苦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嘴角是一抹自嘲的笑容：“也是，虽然我说得好听，但是我也是那个较真的、无法妥协的人啊。”
……
出了副本，二人立刻来到亡灵公主提示中的地方，咏叹城朱拜勒。
噩梦城已是夕阳西下，而咏叹城却还是白天，只是比起平常昏暗阴沉了几分。
不过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在咏叹城雪白的建筑和璀璨的灯光中都没有太大区别，就像此时此刻这座城市也因为柔和的光晕而亮如白昼。
从阴森诡异、仿佛恐怖片现场的死城瞬间跳跃到纯洁无暇、四处充斥着神圣气息的咏叹城，强烈的反差让他们恍惚不已，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其实咏叹城中也有不少万圣元素——例如商店门口的南瓜罐、广场周围那圈旗帜上的幽灵图案、四处散落的糖果等等，更不用说奇装异服的玩家们了，只不过在如此圣洁的城市，就算扮成恶魔也不会让人觉得恐怖罢了。
精致漂亮、仿佛少女一般的人偶在街道上好奇地张望，一只手上拎着从npc那儿买来的南瓜糖果，另一只手则是和身旁俊美的吸血鬼牵在一起，蜂蜜般的眼眸弯成月牙，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灿烂的笑容让钟醉里微微失神，良久才感叹起来：“你看起来和这里好搭。”
此言非虚，虽然平日里祝玲就是一身雪白的神职系造型，但是神职系的装备风格一向朴素，当然，那种清纯也很美丽，只是现在这般华丽到不似真人的造型却更加动人，简直就像古典华丽的橱窗里，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的人偶一样。
祝玲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将身旁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醉里就有点突兀了，不过，好像也挺……”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瞬间脑补出一段凄美华丽的爱情故事——吸血鬼伯爵的爱人去世之后，为了将她复活，伯爵便托人制作了一个和爱人一模一样的人偶，爱人残存的意识让人偶有了生命，可是，这样的人偶并不是真正的爱人，而人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终她决定回到曾经将她制作出来的地方了结自己，然而，这时伯爵却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替代品……
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下线之后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小说吧……
就在这时，被他设定为“吸血鬼伯爵”的男人摸着下巴，神情从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谁知下一秒却语出惊人：“对了，你还是把礼服设置回最开始的裙子吧。”
还未停止幻想的祝玲歪了歪头，似乎没反应过来。
见此情形，钟醉里又说：“那样更可爱。”
被那双妖异的眼眸注视着，祝玲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想象中的吸血鬼伯爵，顷刻之间，他的脸上泛起一片绯红，犹如草莓酱一点一点把鲜奶染红一般甜美。
“可爱什么的……”他羞赧地攥着手中的南瓜糖果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当即恼羞成怒，“我又不需要可爱！又不是真的女生！”
“干嘛这么认真，轻小说男主女装不是常规套路吗？”钟醉里摸了摸他的头发，循循善诱，“就算穿女仆装也面不改色才是真男人。”
祝玲心中一动，竟然觉得钟醉里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有些踌躇：“可是，我真的没有女装的爱好……”
钟醉里直截了当道：“你喜不喜欢不重要，我喜欢就行了。”
祝玲一脸半是嫌弃半是无语、仿佛在看变态的表情：“好奇怪啊，你以前会说这种话吗？”
“我只是比以前更坦诚。”钟醉里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说实话，你一直不肯穿女装是我最大的遗憾，我送的那些礼服明明都超可爱的，我却只看过那么一次，真可惜啊……”
祝玲不禁眼皮一抽，最大的遗憾？可惜？这家伙没有廉耻之心吗？！
“而且，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搂着你走路了。”钟醉里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甜腻得让人头皮发麻，“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祝玲当然知道这家伙又在做戏，可是他无法拒绝那双眼睛，无法拒绝那句“唯一的请求”。
“行吧行吧！”他打开装备面板，秉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飞快地换上那身轻飘飘的lolita蓬蓬裙，再次被繁复的裙摆包裹的感觉让他当场后悔，可是换都换了……
最终，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他无奈地瞥了钟醉里一眼：“满意了吗？”
祝玲本以为钟醉里和以前一样，只是拿他寻开心，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肉眼可见的开心，鲜血一般的眼眸闪闪发亮，邪魅全无，反倒多了几分傻气。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他穿女装啊！为了让喜欢的人开心而穿上女装的自己真是当代优秀男友典范！
不过，钟醉里能开心起来真是太好了……
祝玲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一时间有些忘我，竟没发现钟醉里正看着他若有所思。
于是当钟醉里突然留下一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就匆匆消失在人海的时候，他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我一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去准备什么惊喜？！
祝玲不禁浮想联翩，直到两分钟后，钟醉里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是被放置play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妹子你一个人吗？”
恢复原形也过了两个多月，他早就忘了曾经被男人搭讪的屈辱历史，此时更是想都没想过那个人是在搭讪自己。
“妹子？”那个男玩家走了过来，“不要不理人啊。”
或许是发现祝玲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他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祝玲微微一愣，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剑士，这才想起这一路上他都没戴面具！
男剑士摆了个耍帅的姿势，自以为潇洒地笑了起来：“不要这么害怕嘛，我又不是坏人。”
怕闹出麻烦，祝玲含蓄地拒绝道：“我在等人。”
“等朋友？”男剑士继续问道。
“……男朋友。”祝玲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男的会让这么可爱的女生等这么久啊？”似乎看准了他好欺负，这个男剑士不仅没有退缩，甚至还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祝玲走了两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这时祝玲才发现即使他变成这幅模样，身高也有一米七出头，再加上这双目测□□厘米的高跟鞋，竟然比这个搭讪他的男人还要高上不少，他清晰地看到男剑士愣了愣，随即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高”。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懒得再留面子：“关你什么事，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举报了。”
男剑士低声咒骂了几句，冲他比了个中指之后匆匆离开。
直到男剑士消失，祝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都又过了好几分钟了，怎么钟醉里还没回来？他不会是真的被忘在这里了吧？
正当他怀疑是不是什么恶作剧，一怒之下想要换回男装的时候，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银发男人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手上还拿着个奇怪的盒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钟醉里抬起手臂，一种熟悉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咔嚓”一声，祝玲瞬间愣在原地，只能呆滞地看着钟醉里拿着相机自言自语：“果然很可爱，这个相机买得不亏，哎，都怪杂货店的相机太垃圾了，不然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这个是我好不容易才在交易所搞到超高精度自带滤镜的相机，能把美少女琳达酱的美貌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他拿着相机对祝玲显摆了两下，随即再次按下快门，又是“咔嚓”一声。
祝玲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那声轻快的“美少女琳达酱”更是让他害羞到发抖，这个家伙就是不想他好过是吧？！
“删掉删掉！”他冲上前去，想要抢走那个罪恶的相机，然而此时他比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矮了一截，再加上人偶没有知觉、难以控制身体的debuff，他不仅什么都没抢到，甚至还一不小心摔进了钟醉里的怀里，那家伙还一脸受宠若惊地搂住他的腰，搞得像是他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相机再次怼到他的面前，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他却挣扎了半天都没从男人怀里出来，更别说把相机抢到手了，只能无能狂怒：“不要再拍了！”
钟醉里置若罔闻，兴致盎然地又拍了一张：“这个表情也很可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祝玲一气之下干脆把头埋在男人胸口，想着这样就没法拍了。
确实如他所料，刚才还响个不停的快门声终于停止，只剩下街道上的喧哗，玩家们的笑闹声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相当不妙，就算是对于热恋中的情侣来说也过分肉麻。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无数人的目光，一想到那些人会如何讨论他们的关系，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就连钟醉里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都变得突兀起来，散发着诡异的热度，将他灼伤。
不知过了多久，钟醉里突然松开了他，再次牵起他的手：“既然不喜欢变成这样，那我们就快点完成任务，让你恢复原形吧。”
祝玲不禁有些发愣，这个男人不是超喜欢他现在的模样吗？
见他难得这副懵懵懂懂、疑惑不解的可爱表情，钟醉里笑得越发温柔，过了半晌，他才若有所悟地感叹起来：“虽然现在也很可爱，但是我已经开始想念原本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