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告白（八）
林德沉浸在思虑之中，直到醉里挑灯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不过，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之前我看小薄本的时候……”
“你看小薄本？”他忍不住打断，半是为了转换情绪，半是真的好奇。
醉里沉默了两秒，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偶尔，我大多数时候还是更喜欢真人。”
或许是想要报复一下这个让他心乱如麻的家伙，林德故意用宅男看现充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刁难道：“我们宅男都只喜欢纸片人，或者至少也是cosplay。”
醉里微微一愣，急忙表态：“我也知道cosplay，我对二次元的爱是真的，《现象级大爆》超好看的！”
《现象级大爆》是最近秋季新番中绝对的大爆作品，就连他们公司里平时只会尖叫“老公好帅妈妈爱你”的追星女孩都会提起。
不过林德并不在意，醉里那副求生欲满满的模样已经完全取悦了他。
他一改之前的一惊一乍，从容不迫地继续话题：“所以，小薄本怎么了吗？”
说到底，他并不是保守的人，况且，两个男人一起自由自在地聊天不是很令人向往吗？更别说这个聊天对象是醉里挑灯。
从小到大，他的交际圈都让他只能一人乐，直到玩了游戏，认识了凌空、百合这样同样有着各种奇怪兴趣的宅男，才终于可以放下矜持聊个痛快。
然而，这个“聊天对象”却不包含醉里。
与其说是在醉里这个“伪宅”面前放不开，倒不如说是想在醉里面前表现得更完美一点，毕竟醉里喜欢清纯型对吧？
不过谁不想在重视的人面前展露出真实的一面，而是永远戴着面具，伪装成一个不存在的人？
因此醉里能够主动挑起话题，反而让他觉得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他欣慰地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试图进入他的世界的男人，就连目光都温柔了几分，说实话，当醉里平淡地说出那些词汇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嗯，我之前一直喜欢御姐之类的，不过之前突发奇想，点开了伪娘漫画……”
听到这里，林德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喉头滚动一下，咽了口唾沫，便听醉里继续讲述心路历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一样，虽然不是女孩子，但是莫名有种特别的萌点……有些甚至比女孩子还要可爱……”
林德这次是真的无言以对，甚至开始心虚——他这是成为了让醉里把灵魂出卖给路西法的罪人啊！
他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试图挽救醉里的灵魂：“可是现实里的伪娘不会像二次元一样画女硬说男，男人就是男人，从生理上来说就不可能和女孩子一样可爱，毕竟男人的骨架更大更明显，脂肪更少肌肉更多，比例也不一样……”
“有吗？我觉得……你就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可爱，我看到那些二次元的可爱女孩时，虽然我知道根本不是一个次元，但是我总是会联想到你，然后越看越觉得好像，发色发型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有一双大大的下垂眼就可以了……既温柔又可爱……”
这就是你看着金发麻花辫的莉莉蕾娅硬说和我长得像的理由吗？！
林德想要吐槽幻视是病，得治，可是面对那双过分强烈的眼睛，他只觉得整个人犹如置身烤炉，骇人的热度灼伤了他的咽喉，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隐藏在心海之下，巨大的恐惧终于浮出水面。
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醉里挑灯为什么会突然展开如此劲爆的话题。
虽然他一直吐槽这个男人的言行变幻莫测、扑朔迷离，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的话会被误会？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是在找借口，可是他就是这么觉得，当然，并不是什么“女人的直觉”之类的刻板印象，而是在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在他情不自禁地观察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之后，基于数据和逻辑得到的合理分析——
这家伙大概是以为他拒绝交往只是因为男性的身份，所以才想到用这样的方式，简单粗暴地告诉他“就算是男人也没关系”。
醉里做了目前可以做的全部尝试，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可是他的顾虑确实在此，却又并非仅限于此。
好巧不巧，醉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没事吧？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走神了。”
林德这才从沉思中惊醒，他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嘴角挂着飘忽的笑容。
总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暂时先冷静下来吧。
可惜让他胡思乱想的对象却不愿让他好过，就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醉里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小蛇般在他的耳廓上游走，穿过鼓膜，直达颅内，带来一阵恐怖的战栗。
“我记得接下来会掉落特别可爱的饰品，你想要吗？”银发男人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眸之中尽是足以将人溺死的温柔。
这份温柔，却生出无名之火将他灼伤。
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林德承认，他确实被蛊惑了。
他知道这当然不算告白，就算现在的他草木皆兵，也不至于把一句平常的话当成爱语，可是只要这个男人靠近他一毫米，双唇吐出半个音节，他的大脑就会粉碎他的理智，无视一切逻辑，喧嚣着、直到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
这个男人在对他求爱。
热切地、毫无保留的求爱。
荒谬的想象险些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大神，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林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可惜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无法问心无愧地直视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只能不露痕迹地将视线岔开些许，“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看起来和女性毫无区别的男人，我也不是其中之一，现实中的我比现在要高得多，也不是长发，从小到大也没人觉得我像女孩。”
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了根本的问题所在。
面对醉里的追求，他总是强调自己不喜欢男人，却忘了醉里和他一样是个直男，还曾在他面前对贾斯汀直言只喜欢女人。
醉里真的喜欢他吗？
不，其实他明白的，醉里喜欢的只是虚拟世界里的幻影。
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拳，抢在身旁的男人开口之前继续说道：“和你在游戏里相识、展现出真实的一面是我最大的幸运，对此我真的非常感谢，可是现在的我并不是完整的我，我还有很多没有展现出来的地方，我根本不是你想要的……”
明明打好了腹稿，话到嘴边却又突然生出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与无措，强烈到让他一时间竟忘掉了原本的措辞，甚至开始语无伦次。
可惜始作俑者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焦虑，反倒撩起他鬓边的发丝，与现实截然不同的长度更是让他呼吸一紧。
恍惚之中，他看见醉里嘴角微扬：“你是怕我不喜欢短发？没关系，如果是你的话，短发肯定也很可爱。”
林德顿时如鲠在喉，心惊不已，又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就妥协。
否则等到醉里看到他真实的一面，那就不只是失望与否的问题了，或许醉里会把他视作骗子，对他破口大骂，而他也无可辩驳。
以这样虚假的相貌恋爱，不是骗子又是什么？
“……我并不是质疑你的感情，我只是不想冒险，对我来说，以现在的外表作出的任何回应都没有意义，所以，至少等我恢复原状再谈这件事好吗？”
银发男人挑了挑眉，满脸的不以为然，只看着这幅表情，林德瞬间明白就算他说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男人也永远不可能退缩。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过度的感情让他不堪重负，他已经不想再否认自己的心、不想再考虑怎样才能得到万全的结局了。
“我绝对不会在意的。”如他所料，醉里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不过开口却是暖男风格的让步，“当然，我理解你的顾虑，反正离你满级也用不了多久了。”
林德终于松了一口气，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理解，能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得到一丝换气的机会他就知足了。
即使片刻的安宁后，下一波浪潮必然更加猛烈，顷刻间便会将他苦苦经营的乐园毁于一旦，而他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这样吧，为了表达诚意，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是‘师徒’了。”醉里灵机一动，轻快的语气搭配略显严肃的表情，让人无法参透到底是认真还是玩笑，“我带你这么久，叫我一句师父不为过吧？”
林德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他永远摸不透这个男人清奇的脑回路，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准备争辩什么了。
“……师父。”想通之后，他毫无心理障碍地叫了出来。
对此，醉里相当受用，甚至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我又开始期待你满级的那一刻了，真不知道‘天使’长出羽翼的瞬间会有多美，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谢师礼了吧？”
即使作了承诺，这个男人也并不准备和林德拉开距离，他温柔地摸了摸林德的脑袋，可以说是对后辈的关爱，也可以说是恋人之间的甜蜜。
林德在心里苦笑一声，只希望对醉里来说，这份“谢师礼”是惊喜，而不是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