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女友的自我修养（九）
对于林德的混乱、迷茫与心动，始作俑者一概不知，醉里挑灯拉着他，趁着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起走进舞池当中。
直到周围传来不解的目光时，他才在林德耳边悄声说道：“回神，再不跳舞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
林德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说：“我哪有走神。”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们要跳舞，那他岂不是得跳女步？！
看出他的想法，醉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循循善诱道：“不想跳？不想跳也可以，只是你确定你还想继续和贾斯汀聊天？”
话音刚落，林德适时地感觉到一束扎人的视线，他确信是贾斯汀在诅咒他不得好死。
“……那还是跳舞吧。”林德终于屈服，比起面对贾斯汀和他的脑残跟班，跳跳女步又如何？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醉里挑灯这个家伙根本不会跳舞啊！
在醉里又一次把他拎起来，试图让他像芭蕾舞者一样疯狂转圈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你们小学连交谊舞都没教过吗？”
醉里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教这种东西，况且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遇见过需要跳舞的场合，学来有什么用？”
学了好几年国标的林德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家伙竟然说跳舞没用，而他居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可是我们现在不会跳也得跳啊……”说着，他拉起醉里的左手，“很简单的，我来教你吧。首先，握住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搂住我的……”
话还没说完，醉里就很有天分地主动搂在了他的腰上，还往身前拉了一把，两个人瞬间靠在一起，毫无防备的四目相对让林德顿时涨红了脸。
他连忙扒开醉里的手，面红耳赤地怒斥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得搂在我的肩胛骨的位置，搂腰上会被女生骂耍流氓的！”
见他脸红，醉里倒是挺有兴致地调戏起来：“你又不是女生，所以搂腰也可以吧？”
“那你怎么不让我来跳男步？！”林德恼羞成怒，只是这张红彤彤的脸实在没有威慑力。
“虽然你不是女生，但是好像和男人也有一点距离……”
“……你再乱说我就不和你跳了！”
醉里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不和我跳还能和谁跳？”
林德咬牙切齿，一时间竟口不择言：“我换条裙子就不信没有人愿意和我跳！”
意外的是，这个威胁竟然真的让醉里认真起来，可惜这个男人空长着一张让所有女人都想和他跳舞的脸，却没有半点舞蹈天赋。林德很快就放弃治疗，干脆由着他带着自己转圈，就跟老年交谊舞一样，左右晃动就算跳舞。
醉里挑灯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如此近的距离，连呼吸都清晰可闻，不该存在的香气似乎也萦绕在鼻间。以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林德面具之下的面容，那双金色的眼眸以一个绝妙的弧度仰望着他，柔润而美丽，他不知道林德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从这个少年走进大厅，和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就算他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感受到了心中炙热的情愫。
林德与贾斯汀对峙时，他并非不能打断，不过他也很好奇他不在的话林德会作何反应。对于林德的反击，他并不惊讶，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林德那句“他喜欢的人是我”，虽然知道林德大概只是一时气急，但是他依旧有种微妙的快感。
对相貌美丽、性格温柔的少女产生好感并不奇怪，从第一次见到林德开始，他就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好感，不过他并不准备真的和林德发展什么浪漫关系，这和林德的性别无关，而是因为这样的好感并不是爱情，就算不是林德，他也会如此在意另一个女孩。
他只是太久没有恋爱，所以潜意识里渴望拥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关系而已。
对他来说，只要保持这样恰到好处的暧昧就已足够。
……
不知不觉，一支舞曲结束，又一支舞曲奏响，听着这段以新手村“重生的阿斯加德”为题的旋律，醉里挑灯不禁想起之前终于集齐的《蕾娜·嘉兰日记》。
醉里拍了拍林德的腰窝，突然问道：“对了，你知道《曙光》的背景故事吗？”
“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干什么动手动脚！”林德躲开他的手，懊恼地埋怨起来，“《曙光》的背景故事不就是诸神黄昏之后，存活的阿萨神族召唤冒险者的故事吗？”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一个非常隐秘的故事，我怀疑大部分玩家都不知道，因为我收集了一百七十多本游戏里的读物，其中包括集齐十三本《蕾娜·嘉兰日记》才能拼凑出相对完整的背景故事。”醉里从背包里取出一本颇有时代感的精装日记本，上面还带着精致的小锁，“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林德沉默良久，忍不住感叹道：“……你还真是闲啊。”
“如果我不闲的话，你还有机会听到这个故事？”醉里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把日记本收了回去，“不过，既然你不感兴趣，那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林德再次沉默，操，这个家伙是故意吊他胃口吗？！他确信醉里并不是真的不想讲了，那双冷酷的眼睛里明明写着“我超想讲故事，你快点求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模仿废萌动画里的可爱语气说道：“大神好厉害！果然聪明人就是会在一般人不理解的地方下功夫呢！”
醉里十分受用，这才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总之，故事是从诸神黄昏之后说起，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玩家是阿萨神族的后代所召唤的冒险者，可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人早已开始信仰新神的天国之说，咏叹城就是新神的第一片国土。”
“说起来，历史上朱拜勒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从古至今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宗教……”说到这里，林德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偶然，“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游戏里倒是有点相似。”
“朱拜勒的皇室嘉兰王族是最开始信奉新神的，据说当时皇后感召天孕，诞下一位具有天神血统的公主，也就是日记本的主人蕾娜·嘉兰，这位公主倾国倾城，不仅是皇室的宠儿，在教会方面也得到了极高的评价，作为圣女侍奉神主，然而本应永远保持纯洁的公主，却意外爱上了保护自己的骑士。”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个悲剧的结局了。”林德不由得叹息着摇了摇头。
“是的，这位骑士就是失去记忆的阿萨神族的后代。”醉里的话确认了他的预感，“起初他们只是秘密私会，不过随着越来越亲密的接触，水乳交融，拥有新神血脉的公主冥冥之中知晓了一切的真相，原来毁灭旧神、被新神流放地狱的恶魔原本就在新神的控制之下，一切只是新神篡位的阴谋。皇室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公主与骑士私通的事，他们生怕惹怒教皇，于是命令公主亲手杀掉骑士，从此断绝恋爱之心。可是公主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不仅因为爱情，更因为对爱人先祖的忏悔，她用自己知晓的真相刺激骑士，骑士得以恢复记忆，如她所愿地将她杀死。在她弥留之际，骑士终于理解了她真正的心意，自此觉醒了身为神族后代的力量。”
说到这里，醉里停顿了一下：“他就是将玩家召唤到新手村的人。”
他将日记本交给林德，林德随手一翻，发现后半部分全都是空白，看来这位命途多舛的公主已经没有机会写下更多回忆。
他翻到最后还有记录的位置，看着那些字迹颤抖的语句，忍不住读了出来。
“天生一对却被命运相隔，半生肆意，到头来却还是一步错步步错。离别不是解脱，理解也是折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永远存在于世……如此，爱即痛苦。”
再往前看，字迹却截然不同：“这个字迹不是公主的，那难道是……”
对于他的猜测，醉里给出了答案：“应该是骑士杀死公主之后，发现了日记本里记录的一切，于是写下了这段话。”
林德越是翻阅这本日记，越是觉得无论公主还是骑士，说起话来都文艺得很，忍不住感叹道：“《曙光》的文案很中二啊，怪不得能吸引黑水晶这种中二少女。”
醉里不以为然：“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见他眼神颇为认真，林德不禁如鲠在喉——他差点忘了这位大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中二病！
他轻咳一声，自以为理性中立客观地评论起来：“话虽如此，但是‘爱既痛苦’也有点过头了吧？理解怎么会是折磨？他们不过是坦诚相待的时机没选好，否则说不定就能私奔了。”
“可是他们肯定会被追杀的，比起看着恋人被杀，还不如被恋人亲手杀死。”
“在这个世界观里，如果我的恋人被杀，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复活他，而不是想着‘还不如被恋人亲手杀死’，或者自杀殉情，我觉得死去的恋人肯定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吧？”
“那如果是现实呢？”
“现实里怎么可能被追杀。”
“罗密欧与朱丽叶不就是私奔未遂？现实中私奔也是有风险的。”
对于醉里的百般刁难，林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不过看着醉里那副“我就说吧”的表情，他不由得涌起一股求胜心：“我相信只要对恋人坦诚相待、毫无保留、互相信任、互相理解，就算结果终究是悲剧，至少也是无怨无悔的，如果蕾娜公主和她的骑士能做到这一点，或许骑士就不会召唤我们完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未尽的心愿了。”
醉里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这也太难了，不说私人空间，人总有不想、也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事吧？”
林德说得毫不犹豫，笑容之中看不出半点虚假：“对于恋人我不需要私人空间，也没有任何不能告诉他的事。”
醉里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暴露狂吗？”
“为什么非要在这么严肃的话题调侃我啊！”林德涨红了脸，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半天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希望了解他的全部，也让他了解我的全部，然后我们一起解决所有难题，跨过所有障碍，这不是很正常吗？”
醉里难得沉默半晌，终于认同了林德的观念。
虽然他也曾有过好几段情史，但是对于爱情，他从来都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在这个不婚主义剧增、全世界都在讨论如何降低离婚率、甚至有不少年轻人开始搞什么“婚姻不约束性自由条例”的年代，恋人不过是情人的升级版，解决生理需求的同时还可以给予一定的精神需求，更何况就算结婚，又有谁能肯定自己只结这一次婚？
不过他并不讨厌林德讲述的这种近乎于幻想的关系。
“这倒也是。”看着林德真诚的眼睛，醉里忍不住又想调戏他了，“所以你想了解我吗？”
或许是对醉里的作弄见怪不怪，林德这次反应得很快，他若无其事吐槽道：“真是的，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开这种玩笑，万一被当真了怎么办？”
醉里看着他微红的脸，得寸进尺道：“但是可以和你开这种玩笑？”
“……因为我又不会当真。”林德说完，又觉得不够有说服力，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不喜欢男人。”
“我也不喜欢男人。”醉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不过可爱的男孩子另算。”
“……你真的好烦！”林德又羞又恼，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这个家伙真是玩儿上瘾了！
二人就这么在舞池中央打闹起来，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其他玩家举报踢出了舞池，好不容易逃到无人的阳台才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林德早已忘记自己还被牵着手、搂着腰，醉里也没有提醒。他看着林德自然的笑颜，胸中突然涌出早已消失不见的快乐。
对他来说，只要保持这样恰到好处的暧昧就已足够。
可是为什么内心却在挑拨着、喧嚣着，这样真的已经足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