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蒋煜从不知道马鞭子抽到了身上这么的疼。也或者是小侯爷怒极之下手重，即便被摆弄着跪在小侯爷身前，他依然在扭着脸垂着头咬紧牙关忍耐着那一道痕迹钻心的疼痛。额头上的热汗顺着眉毛滑入眼眶，辣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只听叶飞依旧暴躁：“愣着干啥？把他给我放倒。我今天非得打断他的腿！叫他骗人！叫他这么能骗人！”说着将手中的细长枝条咻咻甩出了风声。

    细枝条咻咻作响，但实际上真打人可能一下就断了。叶十二没有犹豫，前面托着蒋煜的肩膀，后面提着捆人的带子，小心的把蒋煜脸朝下放倒在地。甚至还细心的把蒋煜身前的小石头都用脚踢开了，然后跳到洞口。

    洞口长着一堆这样的细枝条，他迅速伸手去折了好几条，预备着小侯爷手里那条打一下就断了，要是她不解气，可以赶紧给她续上。别叫她暴躁的又去找马鞭子或者是别的什么。

    小侯爷照着蒋煜的小腿狠狠的抽了下去，就像叶十二预料的那样，轻松就断了。叶十二赶紧的从洞口蹦进来递给小侯爷新的武器。小侯爷一把把五六根枝条都夺了过去，却是弯腰把蒋煜裤腿往上一撸——粗布裤子下面还穿着长筒马靴呢。就刚才那一枝条，刷在小牛皮靴筒上，完全不疼不痒。

    她暴躁的把枝条往蒋煜身上一扔，伸手去脱蒋煜的长筒马靴。靴子泡了水又穿在脚上走了一天一夜，哪里是那么好脱。她不得不蹲下去解开腿带撕开靴筒。费了好大力气才脱下一只。

    蒋煜知道自己的脚上，之前草甸上过河时候满腿的污泥并没有洗干净。并且他是光脚穿了靴，此刻脚上肯定有血泡。所以当小侯爷脱掉他的靴子后惊咦了一声，他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有点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挣扎。

    毕竟从小侯爷蹲下开始脱靴的时候叶十二和叶十三就蹦出了洞外。此刻也没有人按着他，虽然他是双手反剪的趴在地上，要动弹还是能动弹的。

    二十多岁的人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等着被打屁股——也或者只是打腿，也很奇怪。

    只感觉小侯爷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腿，更大声的啊了一声之后，声音居然带着颤抖：“蚂蟥，蚂蟥！叶长钦！快来，快来！！！”

    洞口闪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这是这次跟着叶飞出来的唯二两个女性手下之一。永远没有存在感，却总是在被叫到的时候能马上出现。

    她站在洞口，并不进去，看着叶飞把蒋煜搀了坐起来，然后把腿顺过来朝外。蒋煜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自己的小腿，只见白的白，黑的黑，红的红，整个一只小腿肿胀而又斑驳陆离。白色是皮肤原本的颜色。红的是血，黑的是污泥，或者是钻入了肉中的蚂蟥。一条腿密密点点居然有数十条之多。

    蒋煜也是个怕虫的，只感觉一阵恶寒，全身顺着腿脚麻酥酥的上来。那边叶长钦却只是瞟了一眼，随手掏了一个什么袋子递给洞口的叶十二，简单的说：“黄色粉末可以叫虫子掉下来，一丁点就行。然后再涂抹白色药膏——先洗干净。”说完一矮身就离开了洞口。

    叶十二接着药袋子送了进来，听见说要洗干净，连忙把药袋子塞给叶飞：“我去打水！”叶十三却是搬了洞外一个稍大的石块进来给蒋煜当凳子，放下石块就退出了洞外。——叶飞已经把蒋煜的裤子往上又撸了撸去查看，膝盖之上居然也有蚂蟥。此刻这个衣果露程度已经是他们必须避嫌的程度了。

    蒋煜见叶飞居然看上去很怕这虫子的样子，打开了药瓶子居然举得高高的就开始抖药粉。只得说：“把我手解开。”

    叶飞用了匕首，很快割开了绑着他手的布带。蒋煜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瓶，从地上捡了一小段极细的枯枝，从药瓶里挑药粉，每只蚂蟥的背上抖一点儿。感觉量不太够又抖一点儿。

    很快钻入肉里的那些黑里透着红的肉虫子们就抖动收缩起来，一些鲜血流了出来。蒋煜忍着恶心一只只的找着虫子，洒药粉，等它吐血后用手一拍，打下来。

    叶飞开始只是扶着蒋煜的膝盖看，忽然醒悟过来，又跪到这边来帮蒋煜把另一只靴子解开，脱掉。然后微微抽气。这条腿上也不少。

    叶十二此刻拎着二三十个水袋上来，一嘟噜的都堆在那，转身又离开了。

    叶飞打开一个水袋，一只手缓缓倒水，另一只手轻轻的给蒋煜清洗着。摸到还没有清理的一个钻的很深的虫子，她手抖了抖：“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花费了半个多时辰，蒋煜才将两条腿连同脚丫子上的那些蚂蟥大致清理干净。叶飞在旁边一行冲洗，一行给他抹药。

    这时候叶十二和叶十三又上来了，这次他们两人一起抬着一个匆匆用树枝和藤蔓捆就的软椅。里面堆了些布料和又是七八个水囊。见蒋煜此刻两只裤腿都卷到了膝盖之上，目不斜视的匆匆把东西往山洞角落一塞，从那堆布料里翻出两张油布，挂在树枝上将洞口都遮掩了起来，然后背身守在了洞口。

    叶飞走去看看，软椅里垫了好几个鞍垫。干净的干布，两三个斗篷，不知道是谁的换洗衣服和一双看上去九成新的靴子。

    “现在身上冷不冷？要不就这里解开衣服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蚂蟥。我速速的给你换身衣服。”叶飞拿着干布和靴子转身问蒋煜。

    弄了那么多虫子，蒋煜此刻也是觉得全身麻酥酥的作痒，某几处还疼。他干脆的把衣服全脱了，只留下一条犊裤：“你帮我看一下，后腰这里是有点痒疼痒疼的。是不是这里也有。”

    叶飞拿了药瓶过去，果然拍下两条，这里将煜自己扒拉着自己的裤子看，在大腿上又找到了两处。

    虫子处理完了，叶飞拿着濡湿的布不说话了，咬着嘴唇小小心心的在蒋煜的肩膀附近轻轻的沾了沾。蒋煜自己扭头看去，肩膀上那道血痕从前面一直延伸到后背，皮开肉绽又紫又肿的，看上去果然被打的不轻。因着之前的衣服两次涉水并不干净，伤口附近看起来还有些脏脏的痕迹。

    叶飞正在小心翼翼的用布料擦去那些脏的痕迹。

    这伤口不处理恐怕要感染。蒋煜问叶飞：“问他们谁有没有带着烈酒。”

    很快两大囊的烈酒传上来了。见叶飞依然用干净布料蘸了酒液轻擦抹，蒋煜不耐烦了，抢过酒囊来，小股小股的直接往伤口上倒，又咬着牙从叶飞手里扯了布巾来清洗。来回三次也就差不多了。疼当然是疼，但蒋煜咬着牙忍着，尽力连抽气声都不要发出来。

    叶飞不声不响的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伤药来给他抹上，这个药清清凉凉的，抹上立刻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蒋煜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忙忙赶赶的穿衣服，又用酒液同样冲洗了脚上长的水泡，换上了不知道是谁的大靴子。

    下山蒋煜觉得自己只是脚上的水泡而已，不至于要坐上那个用藤蔓和树枝，鞍垫做出来的软椅。但是叶飞不容分说的就把他整个人用两张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只剩下了鼻子尖附近的三分之一脸，塞进了软椅里。叫了两个高大健壮的侍卫来抬着他。

    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起初蒋煜只是感觉伤口的疼和痒麻，以及一点点疲惫和寒冷。等他被抬着晃着走上了山道，汇合了小侯爷他们停留的马匹的时候，蒋煜已经浑身火烫，昏的不省人事了。

    半中间被使劲叫醒灌药的时候，蒋煜还不甚清醒。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燃烧的几个火把往上冒着黑烟，头顶上枝枝杈杈的光秃秃的树枝被熏的黑黢黢的。旁边似乎还有些泥土。蒋煜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几口温热的药液才觉察出来这个药有多苦——之前他实在是太干渴了。

    喝完了药，蒋煜仍然觉得脑袋和眼皮子有千斤重。连喂到嘴边的清水都只喝了两口就不要了。至于有谁一直问他吃点粥不吃，完全被他屏蔽了。

    等他再一次清醒过来，是因为内急。他腹中咕噜乱响，疼痛不已，感觉自己几乎马上就要喷射。然尔头还是那般重。他艰难的半撑起身体，在他床前撑着下巴打瞌睡的叶飞被惊醒了：“怎么了，明曦？”

    “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快，啊，肚子好疼……”

    叶飞扶着他起来，见他弓着腰直叫唤，回身在屋子里乱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木桶过来：“且先将就一下！就用这个!”

    蒋煜能看出这个桶并不是恭桶。但是此刻已经急得不得了了。此刻他才发现所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四周是土墙，顶上是简单粗糙的被熏黑的保持着圆木状态的房梁。

    不知道是个什么山野村屋。想来是临时借用的。他捂着肚子看着小侯爷：“你……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