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血神引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于荐广牡，相予肆祀……绥我眉寿，介以繁祉……”
万长风双手高举作祈求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吟唱什么，他的语气抑扬顿挫，听起来倒有几分特殊的韵味。
秦远道驻足远处，静静观看。
“血神引”这道臭名昭著的上古邪法在很多年前便销声匿迹，几近失传，但在青云宗这样有着数万年传承的宗门内，自然还是有收录的。
以“神”为名，可见那未知的存在是何等至高无上，能在此观摩一番，也算是开了眼界。
片刻后，吟唱渐止。
万长风忽然以剑指戳面，自眉心向下划出一条血痕，他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始终面无表情。
就在这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贯穿眉心的伤口皮肉竟不由自主地向两边翻开，像是一只猩红的血眼。血液波波流下，在某种奇异力量的引导下，逐渐在万长风的脸上凝聚出一片神秘的血图腾。
他缓缓张开双臂，放空心神，周身烟雾缭绕，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在升高，飘向一片未知的禁忌领域。
血图腾沿着面部而下，蔓延过脖颈，一直布满了整个胸膛。
就在图腾的最后一角被勾勒而出，天地间蓦地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杂乱之音，像是有孩童在哭泣，又像是女子哀怨地愁诉。
声音响起时，秦远道顿觉头皮发麻，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寒战。
“这是什么声音！”
秦远道捂紧双耳，但无济于事，那股杂乱之音像是在脑海中响起，如泣如诉，似笑非笑，扰乱他的心神。
“不要哭了！……我让你不要再笑了！……”
他眼眸发红，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此时似乎有无数人在他的脑海中喧闹，他们在哭泣，他们在欢笑，他们在赞歌……
秦远道的异常状况，万长风置若罔视，因为他的心神正处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在他前方，有一尊一道擎天般高大的虚影。
祂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邪神，又好似普度众生的圣者，善恶对立的两面，竟在祂身上融洽无间，浑然一体。
一道目光跨越了时间长河，自遥远的亘古传来，在祂的注视下，万长风感觉自身如蝼蚁般渺小。
“呈上祭品，达成誓愿，我愿以心头之血为祀，换取无上神明指引！”
说罢，万长风面色一狠，猛地将手掌刺进自己的胸膛，从中捧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珑心。
心脏热气腾腾，还在蓬勃跳动。
以绝顶大能的一腔心血，换取万弈空等人的位置指引绝对是绰绰有余，但能否换取那个问题的答案，万长风心中有些忐忑。
是的，换取第二个问题，这才是他一再坚持亲力亲为的根本原因。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身为世家真正的掌舵人，万长风不得不承认，世家气数已尽！
这段遗迹之行，乃至整个荡魔战争，或许都是一个精心谋划的局，一个将诸家诸族彻底埋葬于历史中的惊天大局。
万弈空为何会仓促带领诸家高手急赴战场？他又是如何提前得知遗迹出世的消息？
万弈空为人野心勃勃，刚愎自用，但他的性格又极其多疑，谨小慎微，而各世家族长，哪一个不是万分精明的人物？
能在短时间内取信所有人，幕后布局的那个人一定是利用了某种媒介，这个媒介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人。
如果是人，那这个引诸家入局之人到底又是谁？
诸多问题在心中堆积，让万长风心绪杂乱无章。
白鑫林，为人自私自利，胆小怕事，若不是有其父白煜的余荫，他根本没资格指染一家之主的位置。
钱慧琳为人处世大公无私，钱家在她的治理下欣欣向荣，愈发兴盛，但心思太多，牵挂太深，此事与她无关。
秦清远，为人成熟稳重，重情重义，也算是个人物，但他不会拿自己的亲子当做棋子，可以排除。
……
这短短的几息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当转到某个年轻男子时，他忽然明悟，心中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是了，如果是他，这些问题就有了答案。”万长风苦笑。
从战局开启，到御青盟战败被迫收缩势力，再到遗迹出世惊动四方，有个人如同一条明线一般贯穿全局，那便是荡魔大军统帅，万世立！
志如烈火，性如骄阳！
这便是万长风对他这位长孙的评价，如今看来，这个评价一点也不为过。
世家做大，终将会成为宗门的入骨毒药，这一点他又怎会不知？但左膀与右臂之间，又怎能轻易割舍其一。
年轻之时，他也曾有屠龙之志，壮士断腕之决心，只恨力有未逮。现如今，屠龙少年早已化作恶龙！
“我输了！”万长风认命般地闭上双眼，“我不会凄怆流涕，顾影自怜，更不会心生怨恨，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祈求。
下一秒，一道宏大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吾，允了！”
万千灵光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有氤氲清气萦绕其中，朦胧而又玄奇，普通人若是看上一眼，便会永世沉沦其中，这是时光的力量！
万长风敞开胸怀，拥抱未来！
……
远在遗迹数千里之外，万世立凭栏而望，面色淡然，他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不知喜悲。
战事进展一切顺利，御青盟全线崩溃，大部分人放弃抵抗，就地投降，只剩余一小部分顽固分子，散乱于荒野之间，似乎还在为那许久未露面的袁盟主，抱有一线希望。
其实御青盟大部分弟子都是在袁通天等人的威逼利诱下，被迫参与叛乱，此番被俘虏，多少也能保住一条命来。
元离派，金鼎宗，还有几大修仙家族，他们才是青云宗问责的主要对象，自知已是在劫难逃，自然拼死抵抗。
但如今黎国全境早已被阵法封锁，即便是驭丹境强者，也很难带出去几人，这些人此刻已经是瓮中捉鳖，败亡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