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乌合之众
第15章
孟宁宁直播被爆料的事情，已经在朝晖传遍了。文月一早上起床听说后，就急得直跳脚。
偏偏打开微博看过之后，孟宁宁却还老神在在地坐着，丝毫不慌。
文月被她的不慌不忙搞得心力交瘁，直把手机往她手上塞：“热搜都上了，你的信息也被晒得差不多了，你快上网去澄清一下呀！”
孟宁宁却眨了眨眼，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不去看那乌烟瘴气的微博，反手从桌子上掏了一本新的历史书：“没什么好澄清的。”
文月：“？？？”
“澄清什么呢？没整容？还是没炒作？”
孟宁宁一脸云淡风轻，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手机，声音清凉如水：“文月，在这里质疑我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者聚合在一起的声音。”
“他们要的是解释和澄清吗？不是。”她唇畔挑起一抹讥讽的微笑，“对于这群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来说，真相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满足自己恶意的想象。”
他们里的大多数，不过是见不得人好罢了，用放大镜从一个人身上找缺点，然后为每一点成果欢欣鼓舞，以此将这个人推倒，再踏上一万只脚。
流言杀人，史笔如刀，像这样的事情，她在修真界见过太多太多。
不奇怪，不意外。
“某人兴风作浪，或许是想看我为这种事情烦恼恐慌罢，可惜，她纯粹是想多了。”
对于是谁曝光了她的私人微博，孟宁宁心里很是清楚。
她抬起手指，在自己润泽粉嫩的唇畔轻轻一点。
明媚潋滟的双眸微微眯着，原本清纯白皙的脸，突然散发出飒爽锋锐的气质，让近在咫尺的文月呼吸一窒。
“我从来不会畏惧流言蜚语，因为他们终究会在事实面前消失。”
面对想法简单，头脑发热，看待事物总是非此即彼，又固执己见的乌合之众，孟宁宁一向认为自己没有教化愚者的责任和义务。
她的脚步从不为这等人停留。
不论是非功过，还是为人操守，但问己心，无问西东。
……
a大男生寝室，刘然捏着手机翻来覆去，末了瘫在床上，发出一长声哀叹。
一个室友抬头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刘然这是发什么神经了？”
另一个室友凉凉地搭话：“你还不知道吧？他昨天粉上了一个up主，结果一晚上，就被爆出是个整容怪。”
“草，你乱说个几把！”
刘然正闹心呢，一听见室友这话，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up主才17岁，就一个高二的小女生，你这话说得也太脏了！”
他昨天算是最早进直播室的一批了，亲眼目睹流量是怎么慢慢涨上来的。
作为一个自干五扩散党，刘然敢肯定，“上陵玄夙”绝对没炒作引流。
这个室友见刘然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冷笑一声，大开嘲讽道：“呦呵，都换头了，叫她整容怪还叫错了？我倒是没想到，你刘然看完那么丑的照片，还能站那个up主，口味可够清奇的，不愧是你，真牛逼。”
“你知道个什么——！”
刘然被话挤兑得，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虽然最后被其他室友分开了，他心里还是倍感憋屈。
作为“上陵玄夙”的颜粉，刘然昨天下午就处于上头阶段。晚上爆料一出，当时就跟进了。
一开始，他也被微博上的照片给震到了。
这既杀马特又乡村结合部风格的妆容是真实存在的吗？
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神颜妹妹的影子。
不过出于对up主的好感，刘然还是不愿意轻易相信那直击他心底的清纯素颜有整过容。
为了寻求答案，他干脆把私人微博上的“丑照”和直播间的截图放到一起，连夜编了个面部识别小程序，识别人脸数据之后，进行对比。
作为一个本科方向就是人工智能的高材生，刘然对人脸识别检测的原理也是谙熟的。
人脸识别的关键在于面部关键点测算，不仅对眼、鼻、唇，更是对整个面部轮廓进行数字化定位。
在这样的数学算法下，去除了化妆影响，刘然将两厢对比之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
确系一个人。
面对这样的结论，刘然终于坦然了，就是……
刘然：……神颜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做到把这么美的一张脸，化成这么丑的！
他出于好奇捣鼓到后半夜，结论出来以后，见房子没塌，大舒了一口长气。
当即就把结论做了个长图，po到了神颜妹妹的微博底下，然后便睡觉去了。
结果，刚才刘然醒来一看，事态竟然已经进一步恶化了。就连他那条评论下面，也被人喷出了一千多条，骂什么的都有，根本不管刘然的过程是否科学，开口闭口都是“水军来了”“钱这么好赚”“整容丑比也能洗”“静静看你表演”……
有一说一。
在把刘然从“上陵玄夙”路人粉淬炼成铁粉的过程里，这一千多条阴阳怪气的回复，没有一条是无辜的。
刘然和网友吵完又和室友吵，正心力交瘁的时候，突然手机“叮咚”一震。
他低头一看，是条通知：
[c站：贴心提示，您关注的“上陵玄夙”up主刚刚开播啦~]
……
“上陵玄夙”开播的消息瞬间传播开后，支持的、好奇的、看热闹的，瞬间涌进了c站。
直播间的名字还是之前的【三小时白噪音直播室】，但是热度已经跃迁到了惊人的200万。
这次，直播间镜头的视角变了。
直面镜头的女孩眉眼如画，神色十分平静，一缕没掖好的发丝垂在脸颊边，随着微风一荡一荡。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墨绿色t恤，将冷白的肌肤映衬得愈发细腻清透，衣领边露出的精致锁骨，显得她整个人分外娇小可爱。
她凝视着镜头的眼眸，平静又深邃。
直播间汹涌的人数和弹幕，似乎都无法让她澄澈的眼底掀起任何波澜。
调整好正对着自己的直播视角之后，女孩将一个嫩黄色的便贴，粘在镜头可以看见的地方。然后就再一次垂下头，翻看起今日计划学习的历史教材。
那张便贴上，六个大字醒目而又刺眼：
“没整，学习，勿扰。”
凌厉飘逸的行草笔体，混不似女孩柔和精致的外表，一笔一划竟如出鞘的利剑，奔涌着不羁的气势。
没有人们想象中情真意切的辩解、澄清。
没有黑子们想看到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
大大方方朝向自己脸庞的镜头，平静又自然的神态，直播中的这个年仅17岁的女孩，似乎觉得全网黑嘲的情况，只值得她用一张廉价的嫩黄色便签回复。
连多一眼的关注，再多一声的回应，都不必再给。
原本铺满屏幕的弹幕，仿佛也被这种宁静的力量渐渐摄住了一样，那些一遍遍刷着“整容怪”“观光团”的弹幕，在没有人回应的尴尬中，讪讪地稀少了下去。
而被淹没在其中的另一种声音，也逐渐地清晰了——
[没整，指路某乎，好几个技术大神都鉴定过了]
[能不能别把粉圈那一套到处搞，up主就是一个素人，恶意何必这么大？]
[这是c站的学习区，标题自习室能不能看见，要八卦掐架，请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要污染弹幕]
[不管up以前成绩怎么样，做了什么，她如今都在努力学习，路转粉了，支持。]
打开直播前，原本还满怀愤懑的刘然，看着看着，突然轻轻笑了。
他仿佛从“上陵玄夙”身上看到了自己。
以刘然的成绩，原本可以稳稳保送研究生，可是没想到，突然被人恶意举报考试舞弊和学术论文造假。匿名举报信甚至贴遍了院内教学楼。
哪怕校方反复查看监控，核对论文，都确定刘然没有任何违纪行为。
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一波波的举报当中，学校最终还是以“未能团结同学”为由，取消了刘然的本校直升研究生资格。
而这一取消，又仿佛坐实了他“身有污名”。
刘然愤怒不平，但却无能为力。
他不是没闹，只是一切还是成了定局。
与他交好的辅导员拍着他的肩膀，劝他：“看开点，你成绩好，还可以考。”
但是刘然却无法放下，他总是想：凭什么？
凭什么偏偏是他要遭遇这样的不公？
如今距离考研只剩一个月了，刘然依然因为意难平难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甚至焦虑到多次与同寝室的人发生冲突——他怀疑是室友恶意举报自己。
直到现在，总是萦绕着不满和愤懑的心，似乎终于平静了。
刘然摸了摸胸口，竟然从“上陵玄夙”那不屑理会的沉着，和如剑如矛般锋锐的字体里，感受到了一种洒脱的力量。
他斜睨了一眼方才的室友，平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掏出耳机插好，将播着直播室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拿出书和笔，专心开始考研复习。
平静也是一种抗争。
我没有作弊，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没有任何人或力量，能阻止我向上。
我终将刺破一切阻挠，走到你们无人触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