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叶穗岁杏儿眼弯弯,酒窝里也漾着得逞的笑,“没有,是我做了点儿坏事,把他气走了。”
没办法。
沈炼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他说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毫无关系,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这可不成。
于是叶穗岁当即就决定得做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事,让他无法把自己划分到陌生人的行列之中。
其实她还想更大胆一些,又怕给沈炼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点到为止。
想起沈炼红红的耳朵,叶穗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朱嬷嬷和季夏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季夏迟疑道,“不用把少爷请回来吗?”
哪有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跑了的。
朱嬷嬷俯身帮自家小姐整理被子,“不请,跑了正好。小姐还小呢。”
朱嬷嬷也是嫁过人的,知晓洞房花烛夜女子的痛苦和辛苦,小姐还稚气未脱的,大少爷又在气头上,控制不好力道伤到她们小姐就不好了。
打定主意,朱嬷嬷嘱咐几句,就拉着季夏出去了。
喜烛还在尽职尽责的燃烧着,许是察觉到了少女的视线,还努力的爆了个烛花,看的叶穗岁又笑出了两个酒窝。
她于及笄那日重生,了解周朝以后的发展,更清楚哪些是好人,哪些是披着羊皮的狼。
所以她也想过就这样算了,惩罚了该罚的人,与沈家再无瓜葛,陪在爹娘他们身边就足够了。
可一想到沈炼,这个真正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她又心觉不忍。
这个表面上玩世不恭的少年,却给予了她人生中最后的一些亮色与安慰。
前世她嫁给沈轻鸿,还不知晓兄弟二人之间的纠葛,正巧是个大雨天,叶穗岁见沈炼行走在大雨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过去给他送了把伞,见他神色落寞,又磕磕巴巴地安慰了几句。
后来沈炼一言不发地接过了伞,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那时叶穗岁还觉得这人好没礼貌,连句谢谢都不说,却不知因为这把伞,沈炼成为了沈府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他们的身份私下相见于理不合,但沈炼会时常让人偷偷送一些东西进来。
或是有意思的话本,或是开的灿烂的鲜花,或是一些吃食这些细碎的小东西,给予了她无限的慰藉。
在她死后,沈轻鸿顺理成章地抬了表妹做正妻,二人你侬我侬,哪还记得她叶穗岁。
逢年过节,偌大的沈家也只有沈炼给她上柱香。
喜烛又爆了个烛花,啪的一声,将叶穗岁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将小脸在锦被上蹭了蹭,蹭走了眼角的泪珠,唇角又重新抿了笑。
世人都说沈炼是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可在她眼里,他就像刺猬一样,用尖锐的刺来保护自己柔软的心脏。
好在现在的叶穗岁已经佩戴了无形的铠甲,并不怕他这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而且她坚信,真心换真心,终有一天,这只小刺猬会主动收起尖锐的刺,来到她的身边。
当然,现在她要做的,便是美美的睡上一觉。
明天,还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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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连草丛中的蛐蛐们都停止了歌唱,沈炼却还是睡不着,并且越想越气。
他今儿去见叶穗岁,是想警告她不要打旁的主意,谁成想最后倒被她这个小丫头给拿捏住了。
他夺门而出,叶穗岁指不定还在背后怎么笑话他。
丢脸!太丢脸了!
他必须得想点办法把这个面子给夺回来,若是让旁人知道沈炼被个刚及笄的小丫头拿捏的死死地,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于是沈炼冥思苦想了半夜,以至于叶穗岁来时,他还在睡。
元福道:“夫人,要不奴才进去帮您叫叫少爷?”
叶穗岁笑着摇头,“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去吧。”
小夫人笑起来太过可爱,元福有些看呆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夫、夫人请。”
书房的房门年久失修,推开时发出一阵“吱呀”声。
沈炼才睡了两个时辰,脑袋昏昏沉沉,以为是元福进来了,也没理,闭着眼继续补觉。
叶穗岁走到床边蹲下来,也不说话,只拿指尖去拨弄他浓密的长睫。
只是才刚碰一下,沈炼就猛地睁开了眼。
叶穗岁收回手指,笑得乖软,嗓音糯糯,“相公,你醒啦。”
沈炼这个人是被惊醒了,但神还没从太虚中归来,布着红血丝的桃花眼呆呆地看着叶穗岁,似乎在想这人是谁。
叶穗岁也不催他,笑吟吟地等着,只见沈炼突然瞳孔骤缩,猛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快速挪到了墙边,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叶穗岁,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副样子活像被欺负的小娘子。
叶穗岁抿着嘴笑,“今天拜见长辈们,我怕相公起晚了,特地过来叫你的。”
说罢,小姑娘的杏儿眼眨了眨,仿佛在说‘快夸夸我呀’。
沈炼气笑了,“我说过了,我们两个毫不相干。要拜见长辈,你去不就是了,关我何事?”
他没睡醒,语气也称不上好,此话一出,就见那双明亮如宝石一般的杏儿眼肉眼可见的暗淡,小酒窝也缓缓消失。无踪
叶穗岁低着头,绞着手指,蔫蔫地问:“相公真不能陪我一起去吗?”
“不去!”
“好、好吧。”少女飞速地用手指擦了下眼角,等她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笑盈盈的乖巧模样,“那穗岁不打扰相公休息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看着沈炼认真嘱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在小厨房的炉子上温着,相公待会要记得吃哦!”
沈炼以为她转身是要再求他一起去,却不成想等来了一句这个,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在叶穗岁赶时间没再多留,只是她出门时,沈炼还能清楚听见她的嘀咕声:“算了,还是再嘱咐元福一声,没睡醒的相公像个小呆瓜。”
他?呆瓜!天底下有这么英俊的呆瓜?!
士可杀不可辱!
沈炼掀开被子就想去跟叶穗岁好好理论一番,就听见叶穗岁带着欢喜小小声地说:“真可爱,想亲亲。”
沈炼默了默,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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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本也该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沈老爷子膝下有三男,只可惜两个儿子都折损在了战场上,老大沈正青虽然活着回来还成了将军,但伤到了根本,一生便只有两儿一女。
因而今天真正需要拜见的长辈极少。
厅外响起了脚步声,叶穗岁拢起回忆,笑着看了过去,正是沈正青夫妇。
叶穗岁垂眸福了一礼,“穗岁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可是皇上和太后都娇宠着的小姑娘啊!
沈正青赶紧道:“好孩子快起来,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
柯慧也挂上慈母该有的笑,“就是,郡主起的可真早。昨夜睡得可习惯?下人们都使唤得顺手吗?”
叶穗岁杏儿眼弯弯,一袭淡雅的藕粉衣裙,浑身上下透着乖巧,“多谢母亲关爱,穗岁一切都好。”
“当真?”柯慧瞥了眼旁边的丈夫,拉住叶穗岁的手压低声音问,“我怎么听说昨夜炼哥儿是在书房睡的?你们”
柯慧话还没说完,一边的沈正青就怒了,“什么?这臭小子在书房睡的?!”
见他听到了,柯慧也不再隐瞒,叹了口气,“可不是,老爷,您可得跟炼哥儿好好说道说道,这么做可不行。”
沈正青只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了,想起皇上那锐利且不满的眼神,沈正青一刻都忍不了,当即拍桌而起想去找沈炼。
叶穗岁赶紧拦住了他,“父亲,母亲,你们误会了!是我让相公去书房睡的。”
她垂下长睫难为情地说:“这亲事有些着急,我、我实在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才、才”
小姑娘自知做错了事,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长睫被泪珠染的湿漉漉,格外惹人怜。
沈正青的怒火碰到这眼泪,咻的消失了,说话间还带着些惭愧。
“好孩子,这亲事确实是委屈你了。日子还长,你慢慢来,反正那小子皮糙肉厚,在书房睡个一年半载也不要紧。”
他话说完了,也不见柯慧附和,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平时这么话多的一人,现在倒跟个哑巴似的,也不知道安抚一下穗岁,还得让他这个当公公的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作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叶穗岁听话地擦了泪,杏儿眼带着钦佩,“我先前常听舅舅说父亲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尊敬师长、体贴晚辈,如今见了父亲,才知舅舅果然没有骗我。”
这话旁人怎么说,沈正青都能不动如山,可这话若是从皇帝口中出来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沈正青顿时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连那个只会惹事生非的儿子都变得顺眼起来。
“臭小子!”沈正青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凑近低声说,“你总算办了件让你老子满意的事!”
沈炼:“?”
他做什么了?有病吧,他就吃了个早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