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伎鸡记－世态炎凉

    开禧北伐是釆取不宣而战的形式，一开始打了金国一个措手不及。两个月后，金国反应过来了，组织反击。南宋是文人领兵，只有豪言壮语与一腔热血，军事指挥能力却严重不足。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将军。不久，攻下的城镇又被金兵夺回部分。

    韩侂胄政敌，主和派史弥远等就等着这个机会，可以借金兵之势而夺权，赶韩侘胄下台而掌握朝政。要夺其权，必先造势，从慢慢地削弱他的势力开始。一日，大理寺受到举报，说韩侂胄的干女儿之一梦绯绯曾写词讥讽先帝，并附上了她的词为证道，其中数句为：书中自有千钟粟，士兵充饥全靠它。书中自有金万两，拿它战士当军饷。真宗皇帝曾有词激励士子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此女对先皇真宗皇帝大不敬，建议大理寺从重治罪，其它七女知情不报，亦得治罪，发回乐藉于官府为奴。

    举报的是那两个举子，他们恨她们抛弃，又看到朝廷里的内争，所以，站队到主和派的阵形去了。举报的内容十分翔实，有时间有地点有证人。在两名举报人之后签名的，还有九名秀才与四名举子。

    《祸起萧墙》

    世上事，最难料，

    恩与怨，一瞬间。

    以为枕边是情郎，

    不想却是中山狼。

    几句牢骚成讥讽，

    祸起萧墙谁能防？

    枕边人却是仇人，

    背后刀伤透人心。

    宋时不兴文字狱，除了事涉造反的反诗反词之外，一般对皇室有冒犯的文字最多也就警告一下，不会判刑。收状纸的本是史弥远的人，得知主子意图是敲山震虎，于是，大张旗鼓地派人在捐款现场抓了她们八人，带到衙门重重地诉斥了一通，并没用刑，就放她们回去。韩侂胄虽知是针对他而来的，可对方没用刑，算是给了自己的面子。她们所谓的干女儿只一时性起而收，犯不着大张旗鼓，也就作罢。

    人没事，名却受损了。再说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战争是极烧钱的事，捐一次二次没事，次数多了谁都会心痛的。更何况现在又出现变数，战事不顺起来了。春花院总院的角儿们见她们被衙门抓走，自觉翻盘的机会来了，不断地私下给使拌子。很快，捐款的数量急剧地下降。她们在临安春花院的日子变得一天天地难过了起来。

    “难过了就不要留恋这京城的繁华，回去呗。”客人给出主意道：“反正钱也赚，名也得了。”

    “事后诸葛亮易当，事先有这清醒头脑不可能。”金华斌答道：“即使她们这么想，枕边人也会劝她们留下，因为他们还想借相府上位呢，先点菜吃饭吧。”

    看着民宿的菇房里，椴木上长着一簇簇苹菇，客人是识货的，知道它的味道比种在锯未粉包里的要好很多，于是就点了一份《瑞鹤仙·香煎椒盐苹菇》

    房角有段木，半朽腐，苹菇缤纷雪落。玉手巧采摘。撕成条，毛巾把水渗干。玉米淀粉，加面粉，搅成面糊。沾好入沸油，炸至微黄，控油滴干。

    微脆，大蒜爆香，红椒炒干，再加葱段，回炉急炒。先料酒，再椒盐。伸箸时，已是外焦里嫩，满嘴留香油溢。人生唯美食，温饱而后礼节。

    客人吃饭间，金华斌给大家讲道：“宋军又吃了几场小败仗，朝廷上，主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理寺又一次收到告她们的状纸，告状人是八名秀才，说她们伪造覆顶之云的祥瑞欺骗朝廷。这个如成立，就是大罪。临安春花院确是因这原因而召她们进京的，恩客们人所周知。可仙居县衙从没向朝廷上报过，作不得数。虽然她们自个也以这为嘘头，当时是很多恩客都看到。当然，风向已变，现在找人证，却无一人为她们证明了。

    既然仙居县衙没报，以伪造祥瑞定罪是称不上的，大理寺训斥了一通后放了。前后十天二进宫，京城是没法待了，八人收集细软，准备回去。临别的那天，举子军官与春花院的姐妹们无一人相送。马蹄声响，来的是韩府的三管家，她们以为是送她们一程的，谁知却是传韩相爷的命令，扣下她们的银两犒军。

    除了随身细软，金银全部被搜刮干净拉走了。八美悲从中来，来京二月，双手空空而进，空空而回，只体会了一场世态炎凉。

    《世态炎凉》

    战与和，朝廷事，

    女子舞，牵朝局。

    昨日床头方细语，

    今日堂前状纸递。

    翻云覆雨爱未休，

    口蜜腹剑暗刀起。

    尝够了世态炎凉，

    方识得人心险恶。

    当韩湘子说完故事，吕洞宾与荷仙姑齐声道：“来处来，回来处去，无功无德，正合一乎道之本意，韩兄弟又有何为难呢？”

    “为难的不是人，是这只母鸡，无端地卷入其中。”韩湘子道：“它是因我的笛声起舞而入局的。她们自身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艰难，失去了神秘感，母鸡的表演再也无人观看，说不定某天就被抛弃。把它放归员外家，逃不了杀肉请客的命运。放归野外，它本是家鸡，没有这个野外生存能力，相当于害它。想要渡它一渡，无功无德。”

    听到这里，吕洞宾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大难题，山中道观无数，世上善人亦多，找一慈善人家，吩咐必得善待此鸡，让它享尽天年，我有一个俗家弟子，居于金竹岭村，姓陈，交于他处即可。”

    韩湘子书香门第出身，得道前不通俗事，成仙后更是潜心修行。得吕洞宾一说，自觉好笑。三人一挥衣袖，使了个身法，来到陈家庄。

    母鸡凰凰到陈家庄后，得到庄里仆人们的照顾，活了四十九年后，才寿终正寝，化为金鸡岭。寿命比普通的人还长好几年，所以，金竹岭里才有不死的老母鸡一说。有道是永安溪前吹笛时，白苹红蓼满江湄。母鸡一活七七数，惟有清风明月知。(伎鸡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