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一不是你
那天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宁垣的头发，但她还是在抬手整理额头前碎发的的间隙，看到了程知屿长袖衬衫下手臂处的淤青。
这时距离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伤明显是最近新添的。
宁垣当时很想问程知屿这些淤青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又担心自己太越界。
现在想起程知屿发烧那天说的话，宁垣突然明白了那些淤青的出处。
高三毕业的暑假，是最自由最快乐的。
包括宁垣在内的所有准大学生们，都在为假期去哪里玩、怎么让父母痛快掏腰包买自己看中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烦恼时，程知屿正独自一人经历着地狱般的黑暗。
那些天，大家都陆续拿到了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宁垣被调剂到了锦城大学新闻传播专业，她当时报的第一专业是历史学，但是差了四分被调剂，为此心里难过了好几天。
程知屿毫无悬念地被自己的第一志愿——江安大学计算机专业录取。闫梦晗和曲泽朗真的当了校友，都考到了省会城市最好的大学。
几个人坐在天台聊天时，会聊到自己即将奔赴的城市，充满期待的未来。只有程知屿只做听众，几乎从不发表感想。
直到那天宁垣示意程知屿上天台，问他自己要不要复读这件事，程知屿才终于开口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程知屿的声音被大风吹得时断时续，但飘进宁垣的耳朵里时，却力比千钧。
程知屿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景，如果你觉得这一年的停留值得，并且可以承担最坏的结果，那复读就没什么；但是如果承担不了，就继续往前走吧，不管是好还是坏，只要尽力而为，有惊喜也说不定呢。”
这段话宁垣记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记性并不算好的自己，怎么会记住这么长的一段话，甚至影响了她后来的很多选择。
宁垣在动了辞职做博主心思的那晚，突然又想起了这段话。
可以承担可能遇到的最坏结果么？如果收入不稳定，会不会后悔？
上班路上，宁垣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她决定先不要冲动提辞职，按目前的节奏保持更新，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那晚看了江安夜景后，宁垣和程知屿没有再碰面。
程知屿的朋友圈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保持更新。
他的生活实在有点乏味，不是工作就是运动，吃饭也是外卖为主。
宁垣看到感兴趣的内容，也会点赞或者评论一下。但是他的这些日常记录，除了她没有任何他们共同相识的朋友留言点赞。
昏天黑地的忙碌中，时间飞快向前疾驰，很快就到了年底。
宁垣和闫梦晗、钟煜一起在家过了圣诞节。
三个人一起装饰了圣诞节，互送了礼物，然后碰杯庆祝。
闫梦晗在宁垣和钟煜把酒杯端到嘴边准备进肚时，大声喊道：“朋友们，等一下，祝酒词还没说呢！”
宁垣和钟煜对视了彼此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有屁快放。”
闫梦晗坐直了身体，认真说：“那就祝我们新的一年，平安健康，万事胜意，天天开心！”
钟煜翻了个白眼：“没有更有新意的嘛？每年都一样。”
宁垣说：“那就再祝我们早日暴富、早日脱单吧！”
钟煜碰了下宁垣的杯子：“早日暴富我收下了，脱不脱单就随缘吧。”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闫梦晗也过来碰了下宁垣的杯子：“这个祝福真是戳中痛点，爱了爱了！”
过了一周到了跨年，这次宁垣是和安小蓓，还有学院其他几个年轻老师一起在江安附近的温泉民宿一起度过的。
时间临近零点时，大家看着窗外缤纷绚烂的烟花，宁垣按下了快门，然后发了条朋友圈：“山河远阔，人间烟火。各位小伙伴，新年快乐！”
宁垣本来想发“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但怕各路亲朋好友看到会来八卦这个“你”到底是谁，于是作罢。
因为她自己都不想承认，这个“你”，过去了七年，还是程知屿。
发完朋友圈，不到半小时就收到三四十个红点。
宁垣往下滑着屏幕，看到新增的赞里有程知屿的头像。
再刷新朋友圈，看到程知屿也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上海外滩的夜景，配字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这条朋友圈依然没有任何共同好友的点赞评论。
好友群、同学群、同事群里，大家都在互相发红包聊天，气氛热烈。
宁垣披着毯子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回了几个表情包后，鬼使神差地点到了程知屿的头像上。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特别想念程知屿，想听听程知屿的声音。
正准备按语音通话的按钮，宁垣发现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也许是刚才太紧张，吓得她把手机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程知屿打来的语音电话。
接听后，宁垣刚说了一句：“喂？”
程知屿就马上接了一句：“宁垣，新年快乐。”
宁垣眉眼弯弯、扬唇轻笑，声音像在糖罐里滚过一样：“你也是，新年快乐。”
对面的程知屿也无声扬起了嘴角：“出去玩了么？看到你发的烟花了。”
江安市内不允许放烟花，程知屿对这些要求了解得很清楚。
宁垣点点头，恍然想起两人是语音电话，看不到对方的动作，随即说：“是的，和同事们出来玩两天。”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这种安静的氛围，宁垣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听见自己胸腔里渐渐剧烈的心跳声，她脑海中出现了和程知屿初见时的画面。
少年的眼眸乌黑深邃，鼻梁英挺，皮肤白皙。
当时天台刮起了一阵微风，吹散了曲泽朗跟在程知屿身后的絮叨，也吹乱了宁垣的心。
人会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么？
宁垣想起圣诞节那晚，她说还是喜欢程知屿，想和他在一起时，闫梦晗、钟煜对她说的话。
闫梦晗告诉她：“兔兔，你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原生家庭关系和谐，成绩优异、爱好广泛；做事情脚踏实地，任何选择都遵从自己的内心，所以你做任何选择我都支持你，但是建议你这次委婉一点，别像上次一样大老远跑过去被人家十动然拒了。”
钟煜点点头：“附议。但是呢，兔兔，我觉得你现在要考虑清楚的是，你是再一次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程知屿，还是因为他之前拒绝了你，你心有不甘，所以当他再次出现时，胜负欲作祟了呢？”
宁垣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今晚和程知屿的这通电话，好像给了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