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上皎洁月
九月的开学余热还没过去，十一国庆长假就开始了。要搁往年，宁垣肯定会约朋友出去玩，但今年不能成行了。
因为崴脚休息了一周，积攒了很多必须去学校处理的工作。
而且她们几个辅导员，在白志国的鞭策下，全部申请了辅导员工作课题，她负责的是和专业对口的课题——关于高校思政类微信公众号的建设现状与发展策略研究。
假期结束就要上报材料，整个十一假期，宁垣都回到了读研期间写论文泡图书馆的忙碌状态。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十月五号，宁垣的准备工作终于差不多告一段落，她踩着图书馆的闭馆音乐走出了大门，准备步行回家。
江大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和银杏树，夜晚走在路上能听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路灯明明灭灭，假期校园里的人很少，突然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再联想到学校里流传的鬼故事，宁垣顿时吓得后背发凉，一路疾步向前，最后越走越快，直接小跑着冲出了校门，被人流裹进了校门口热闹的夜市。
江安以美食众多闻名，校门口的夜市更是种类繁多，串串、冰粉、奶茶、烧烤、烤冷面、炒面、关东煮应有尽有。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彻底激活了宁垣的味蕾，她一路边走边吃，之前的恐惧一扫而光。宁垣就是这样的人，任何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梁老师总说她没心没肺。
但凡事总有例外。这个例外，现在正在宁垣眼前。
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程知屿正蹲在地上喂流浪猫。
三四只猫围在他身边吃的一本满足。他一边喂猫粮，一边用自己的大手抚噜几只小猫的头。
路灯的光晕照在他的身上，整个画面又温柔又可爱。
下一秒，宁垣一脑门问号：“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小区门口？”
再仔细望去，程知屿的上衣是一件灰色连帽卫衣，裤子是束脚黑色运动裤，脚上趿着一双拖鞋，一身居家打扮。
地上还有一个大袋子，不难认出是小区隔壁超市的包装袋。
难道程知屿现在住在附近？
宁垣现在停留的位置距离程知屿不足十米，她不知道此刻是该装作没看到直接回家，还是该坦坦荡荡打个招呼。
正在犹豫，程知屿站起了身，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宁垣定在原地，手里拎着没吃完的炸串、关东煮、奶茶。
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渗出的薄汗把刘海黏在了一起，嘴角还挂着一点烧烤的料汁。
程知屿看着宁垣的狼狈模样，一脸玩味。
宁垣把手里乱七八糟的袋子挪到了左手，抬起右手僵硬地挥了挥：“嗨……你怎么在这儿喂猫？”
程知屿三两步就走到了宁垣眼前，问:“你刚说什么？”
宁垣问话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小学生骑自行车路过，嬉嬉闹闹声盖过了宁垣本就不大的声音。
程知屿再问，宁垣以为自己咬字不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重新发问：“你怎么在这儿喂猫？”
“我也住这个小区，上周刚搬过来。”程知屿指了指小区大门，转身走到宁垣身侧。
“需要帮忙吗？你这个包看起来挺重的。”程知屿指了指宁垣左肩上的帆布包。
宁垣的帆布包里塞了很多东西，笔记本电脑、三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小包抽纸、头戴式耳机、文具盒、水杯……
加上她整个肩膀习惯性向左倾斜，看起来确实有点负重前行的意思。
宁垣立刻站直了身体，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这包就是看着鼓，不重的。不过你怎么住这儿了？是打算留在江安工作么？”
程知屿看着宁垣好奇心爆棚的眼神，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宁垣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想多了，和你没关系啊程知屿。”
宁垣看着一言不发的程知屿，没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愣什么神呀，这很难回答吗？”
“住这儿是因为我们新项目的办公室就在附近，我近期打算留在江安，以后看情况。还有，这小区挺大的，你别因为怕见我就搬家啊。”程知屿一股脑儿说完，最后一句话像玩笑，也像开解。
之前两次见面的情况，让程知屿清楚地意识到，宁垣很抵触和他见面，也不想再有任何瓜葛。既然如此，那就提前让她消除顾虑。
宁垣没想到程知屿再次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但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继续试探：“这周围好小区挺多的，我们这小区算老破小了，你的收入应该能住环境更好一点的房子吧。”
程知屿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手里的现金有限，而且这个小区也挺好啊，绿植覆盖面积大，电梯速度快，居民基本都是江大的老师，安全。”
宁垣惊了：“等等……你是买了这小区的房子？”
程知屿点头：“这房子不算新，但是带江大附小的学位，应该还有上涨空间。”
宁垣一整个石化在原地。
江大新村的房子位置非常好，附近医院、学校一应俱全，所以尽管房龄都在十年以上，但价格非常坚挺。
宁垣之前做过功课，哪怕是小区里最差的户型，江大新村一平米的价格也需要她四个月的工资。
这儿的房租也不便宜，好在江大福利不错，每月给辅导员一点租房补贴，加上房子的主人是江大老师，给了宁垣不少优惠，所以还算能承受。
程知屿可真行，都已经买学区房投资升值了。
再看看自己，拼了命攒钱，也只能买一间距离学校三十公里外的开发区小两室，首付还是爸妈帮忙付的。
宁垣心里哀叹：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
不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程知屿就好像那天上皎洁无比的月亮，可望却不可即。
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前走，都默契地放慢了步伐，一如五年前在江大的最后一次见面。
宁垣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突然发现道路两旁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时而交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
宁垣住的楼栋离小区大门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这时手机的视频邀请铃声正好响了起来，宁垣赶忙拿起手机，是妈妈梁老师。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向程知屿指了指手机：“回头再聊，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