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你不用防备我，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对你没有不好的心思。”周奕把面打开，十分娴熟地自己吃了一口试毒。“这个掰碎了就可以直接吃，给你拿着。”
少年打量了她一眼，伸出手接过面，往嘴里塞了一口。帕蒂在周奕后面看着，有点焦急又有点怀疑，怕少年直接拿着吃的就跑。少年的目光越过周奕扫在帕蒂身上，而后直白而放肆地冷笑了一声。
帕蒂:……
帕蒂的脸色有点绿。
周奕默默地挪了半个身位，阻断了他们对上的视线。
“怎么样？”周奕问。
少年把面拿在手里，目光在周奕脸上逡巡着，“你害不害怕我拿着东西跑了？我猜这应该是一种很贵重的食物。”
少年并没见过干脆面，但觉得味道很好，又很罕见，价格应该不会便宜。
就像这家店里已经出了名的西红柿炒鸡蛋和麻婆豆腐一样，兜里没有金币是享受不起的。
周奕任他打量，目视他双眼回答道：“如果你成功把信送到，让人过来接她，我还会再送给你两包。”
少年问：“但如果我走了，就只有手上这一包了？”
周奕回答，“我觉得三包比一包更有诱惑力，当然，也许你不会这么想。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会怎么选。不过……”
少年手里紧攥着包装袋问，“不过什么？”
周奕弯出弧度完美的笑容，“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相信，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心里则想道，谁脸上都没有写着坏人两个字，但好听的话是不会有人嫌多的，多夸两句比较好，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大多都吃哄。早点把帕蒂送走，她也好早点放心打烊。就算面前这个被称为罪奴的少年不值得相信，她也不过是损失一袋干脆面而已。
她分分钟能在网上下单一大箱。
少年捏紧手上的干脆面，沉默了一会儿发问，“地址？”
周奕笑着问，“你同意了？”
少年回答，“我还等着拿剩下的两包面，希望你不要骗我。”
周奕诚恳回答，“我绝对不会骗你。”
骗孩子两包干脆面，这还不至于。
又不是珍珠玉石，法宝灵药。
帕蒂看了看干脆面，觉得那大概也是什么昂贵的新菜品，想说不用给不值得，但想到这是为了她支付的报酬，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少年催促帕蒂，“地址！”
帕蒂犹豫了一下，在少年更大声地催促了一遍地址后，终于将自己家的地址报了出来。少年听完之后转身就走，多一刻都没留。
周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转过头来对帕蒂微笑。“好了，他已经去了，你的家人大概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帕蒂听完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本来她还觉得今天周奕开条件也有点太苛刻了，现在却又觉得周奕其实对她很好，为了让她回家甚至愿意和罪奴说那么多话，还开出那种一定不便宜的食物作为报酬。
两个人坐在店里等了很长时间，那个少年终于带着帕蒂的家人过来接她了。周奕松了口气让帕蒂离开，去取了之前准备好的干脆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少年赤脚等在门口，脚没踏进店内地板，安安静静地看着店里面出神。
周奕拿着面给他，走进了才闻到一股腥味。她低下头寻找腥气的来源，才发现少年的脚踝上全都是血。
周奕皱眉，“你摔伤了？”
她蹲下身想查看少年的情况，少年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右脚藏在左脚后面。“没什么，走路时间太长，被罪铃磨出血了。”
周奕又听到了一个她不懂的新名词，也不知道罪铃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和铃铛有关系，不过她一点也没听见铃铛响声。
“进来吧。”周奕让开道路，知道自己出不去，干脆让少年进来。“我这里有药可以给你一点，坐在那里，把腿伸出来我看看。”
少年没动，“我付不起钱。”
周奕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我看起来像是要收你钱的样子吗？”
少年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终于抬脚走进店里，身上草木编成的衣服窸窣作响。“我没钱，而你看起来不傻。”
他坐下来，表情变得有点舒缓。“谢谢，你也是个好人。”
在少年看来，既不要他的钱，又肯给他提供药品，让他进店休息，除了人美心善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被说是好人的周奕笑了笑。
她从来没有图谋过少年身上的一分钱，也不觉得他有钱。不过倒不是没有考虑别的，比如大家都在一条街上，以后说不定还有今天这样的事偏偏要用到少年跑腿。就算没有，关系亲近也比疏远好。和任何人都保持友好的关系，这是周奕成年后一直在练习的科目。
她从家里拿了药箱回来，让少年抬起脚，看到一枚藤环从他的脚踝骨里扎穿出来，上面沾染着层层血色。
周奕：……
她感觉这比三寸金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了，她甚至感觉少年还能正常走路都是一种异界的魔法。如果是她被这么扎穿了骨头……
周奕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没有再想下去。
周奕站起来，对着少年叹气。“我不是医生，对伤不太懂，只能给你简单清理一下伤口……再多的我就不懂了。”
少年轻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他此刻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倒是显得又软又乖，没有对帕蒂说滚的时候那么坚硬刺手了。
弄得周奕不禁在心里感叹，他这个年纪果然吃哄，且好哄。
她用酒精帮少年擦拭了伤口周围，清理的时候才发现藤环本来不是个藤环，而是一枚金属环，外侧悬着一枚铃铛。是后来有人用藤条将金属环绕住，又将铃铛缠死了。藤条解开后铃铛也不响，仔细一看是里面也被塞了一堆东西，以至于铃铛彻底被堵的发不出声音。
周奕看了眼少年，猜她应该能猜到这是谁干的。她没说什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拿酒精消完毒之后就收回了手。
少年看了看外面，似乎想要走，又不知道这么走掉合不合适。
周奕道，“我还要过一会儿才关门，你在这里吃完东西再走吧。”
看了看少年枯瘦的身体和蜡黄的脸，她叹了口气。“算了……干脆面你留着吃，我去给你炒个热菜。”
说完也不等少年拒绝就转身进后厨了。少年站起来想追，因为脚踝疼痛慢了一拍，犹豫地看着周奕进了后厨。他看看外面又看看后厨，想走又想留。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在椅子上乖乖坐下了。
周奕取出剩下的一点食材，想了想，做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
她现在会做的菜里，麻婆豆腐无疑是最好吃的。但是她没有做这道菜，因为她觉得这道菜一点都不适合外面坐着的那个受伤的少年。
少年的身材枯瘦，不知道能不能保证每天吃上东西，胃的状况不一定好。又流着血，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怎么想也一点都不适合吃辣的。
她快速地把西红柿炒鸡蛋做好，又煮了点面条，拌了拌之后，趁热端到了少年面前。
“西红柿鸡蛋面。”周奕把筷子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双，教他怎么去握。同时也准备了一把叉子，预备着少年学不会的情况。
不过少年使用筷子的天分还不错，虽然动作十分笨拙，但还是把面夹起来了，并且顺利地送到了嘴里。
因为没好好吹一吹，他还被烫了一下。周奕让他吐出来，他强撑着不肯，半天才缓解过来。
周奕无奈地想，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味道怎么样？”周奕为他倒了一杯水，关切地问他。“能吃习惯吗？”
少年有点出神，反应了一会儿才“啊……啊……”了两声，脸上有些红晕，支吾着不说话。
刚刚吃的太快，又被烫了一下，几乎没有好好品尝嘴里的食物。只是这么说出去又让他觉得丢脸，才变得支吾沉默起来。
周奕看了看他，没有追问太紧，转而道：“这个也是面，但比干脆面要好消化一点。”
少年嗯了两声，又夹起一筷子面。这回他记得先吹一吹，慢慢送进嘴里。
那股咸和微微的甜也因此在他舌尖绽放，他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面，又看着眼前周奕的笑脸，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一热，双目竟有些湿润，不知不觉滑落下来一滴眼泪。
他被按住在脚上强穿罪铃，骨肉俱损时，鲜血涂地，但没有为此流泪过。因此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有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与此同时，周奕听到系统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支线任务:铭刻心底】
【食物可以果腹，也可以成为心灵的支撑，亦或永远不能忘怀的美好记忆。总有一些菜拥有神奇的力量，它也许不一定是美味的，却拥有使人铭记一生的魅力。请制作一道使人铭记一生的菜肴，品级不限】
【任务奖励：通用货币x8000，厨神点x3】
然后……
支线任务已完成。
周奕默默地想，成熟的支线任务大概就是这么可爱，触发既完成简直不要更惹人喜欢。
她看少年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温柔亲切了，看着他，就好像看着自己已经到账的通用货币。她这么一弄，让不明就里的少年脸色更红了。
“我……不是……”少年试图强行辩解，在词穷后瞬间失败，于是低下头去。
周奕试图活跃一下气氛，“我知道我做的菜好吃的能让人哭出来，你不是第一个，不用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尴尬。”
其实夸好吃的多，吃到哭出来的还真是第一个。
嗯……这个真相还是不要说出来给他知道了。
额外完成了任务的周奕眼角眉梢扬着喜悦，想了想还回去取了一条围巾送给了少年。
围巾是旧的，不过比草木编织的东西好。柔软干净，因为刚刚清洗过带着股洗衣粉的香味。
少年被巨量的善意砸的手足无措。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今夜得到这么多东西，会有人用尊重他的态度和他说话，肯给他处理伤口，甚至愿意赠送给他衣物。这使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一场过于荒唐的美梦。
周奕什么多余的感觉都没有，对她而言，西红柿炒鸡蛋是她用厨房里剩余的食材做的，那么严重的伤她也无可奈何、不过是顺手擦擦酒精，送给少年的围巾是她带过的旧物、新买的还在路上等着快递小哥投递。她的这点付出不过九牛一毛，和同事一起出去吃个饭要花费的都不止如此。
他们两个人唯一相同的点大概就是这个晚上过得都很愉快。
周奕都已经在考虑要拿厨神点单抽还是再等等攒十连了，虽说那个转盘单抽和十连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少年有点狼狈地吃完了这一餐饭，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就算周奕劝他慢慢吃也没劝住，让他吃完再坐一会儿也没坐，抱着周奕给的围巾像逃一样地出门了。
周奕想了想身边混吃混喝完全没在脸红的老油条们，再看看少年的背影，又一次感慨了异界少年的单纯好骗……不是，单纯可爱。
她关上大门，清理了一下店内卫生，和之前每一个夜晚一样回家睡觉，倒在被窝里睡的很快乐。
异界的圣罗兰街上，少年抱着围巾融在夜色里，和度过之前那一个个寒冷的夜晚感觉完全不同。他没有将围巾抖开，但仅凭胸前那点热量，就感觉已经在长夜里拥抱了盛夏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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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时间又已经走到了下午。她还记得昨天说好了要回去给家人做饭，于是在采买了餐厅今日所需食材后，带着一堆食材回了家，其中也不乏可以直接吃的东西，比如她那盘蓑衣黄瓜。
家里除了周母没人在，她父亲和妹妹都上班没回来。周母本来想给她打下手，被她推去餐桌那边吃蓑衣黄瓜了。
周母被蓑衣黄瓜的外形震了一下，但吃了一口就露出嫌弃神色。“样子货，没有麻婆豆腐好吃。”
周奕：……
该怎么说。
这妈可真是亲妈。
她怒而端起盘子，不准备留她给周母嫌弃了。
反而被亲妈笑了好久的小气。
周奕:……
周奕:……
周奕:……
周奕举着豆腐开口，“只有快乐的豆腐才是合格的豆腐，如果我不快乐，我的情绪会传染它，然后麻婆豆腐就会不好吃。”
周母：……
周母睁着诚恳的眼睛，用最真挚的语气对周奕道，“那道蓑衣黄瓜太惊艳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令人惊艳的菜。它太好吃了，不愧是我女儿做的。天哪！看那均匀的薄片，那是人的刀工可以做到的吗？地啊！看那美丽的色泽，我的贴心女儿做给我吃的简直是一段碧玉啊。我好幸福，我好快乐，我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了！”
周奕：=w<
周奕满意地掂了掂豆腐，“好，现在它是一块合格的好豆腐了。”
随即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