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时候的帅叔叔
韦靖宇只觉得头越来越沉,他尽力把头向后靠在墙上。白炽灯泡是他模糊视线中唯一可见的东西。
“好毒的日头啊”韦靖宇朦胧中感叹道。
“你想不想吃雪糕。”一个女人问。
小靖宇抬起小脑袋,看着眼前穿着红色勾边,米黄色底色带红色碎花连衣裙的女人,他笑了起来,“妈妈,我想次。”
五岁生日这天的前不久,韦靖宇的门牙刚掉。那时,他还在田里疯跑,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门牙当时就掉了。小韦靖宇捂着流着血的嘴哭着跑回家,结果家里和往常一样没有人。他怕自己会死,独自坐在沙发上哭了一天
昨晚,他妈妈回家后,给他买了一件新的带领短袖,上面是一个个卡通小熊的头像。女人说:“靖宇,明天是你生日,妈妈带你去公园,今天早点睡觉。”
生日这天一早,小靖宇穿上新衣服,和妈妈一起徒步往市里的公园走去了。妈妈的裙子在阳光下摆动,上面的碎花像水波一样一层一层的跳动着,小靖宇想起了站在房顶看油菜花海也是这样的。
他们穿过田埂,走了一段铁路。小靖宇只觉得双脚有些泛酸,而且女人拉着他走得很快,他抬起头,委屈巴巴的喊:“妈妈,我走不动了。”
女人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只是拉着他继续走
小靖宇很少有机会能和妈妈一起出来,他知道如果再不乖一点,他妈妈很可能会丢下他,自己走掉。于是,他忍着,尽全力跟上妈妈的脚步。偶尔一脚踩空,踏进两根石阶之中,但被妈妈拽着,他不至于摔倒。
沿着铁路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到了一处简陋的站台。女人拉着他下了铁轨,从一条小巷子穿了出去。一下子,视线变得广阔,这里到处都是宽广的马路,路上充斥着自行车,摩托和公交车。
小靖宇从小是在田野里跑大的,见到陌生的城市,一时间又欢喜又害怕。
街上车辆行人络绎不绝,小靖宇觉得害怕,过马路的时候,即使妈妈抓着他,他也死死地握着妈妈的手,生怕被丢下。
终于,他们在中午赶到了公园,这里一进门便是一个长满莲花的池子。穿过池子,他们便到了娱乐设施门口,这里有各种娱乐设备。
小靖宇看着小火车穿过假山,在身边穿梭,很激动。而且上面坐着一些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也忍不住的想上去。
但是,拉着他的妈妈没有开口,小靖宇不敢让他妈妈生气,于是只是看着,不说话。
“你想不想吃雪糕。”
小靖宇看着妈妈,点点头,“妈妈,我想次。”
女人拉着他到了一个小店铺,门口放一个冰箱,但小靖宇太矮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女人便抱起他。
通过透明的拉门,他看见里面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雪糕包装袋。最终,他指着一个粉色袋子,上面印有草莓的雪糕,“妈妈,这个。”
女人把他放下,拿出那个雪糕付了钱,撕开包装袋,将雪糕递给韦靖宇。
韦靖宇接过,见是一个脆皮筒,里面是粉色草莓味的糖霜。他刚想吃,又踮起脚,将雪糕递给女人,讨好地说:“妈妈,你先吃一口。”
女人摇摇头,拉着韦靖宇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女人说:“快吃,吃完看你有没有想玩的。”
小靖宇没有看出女人言语中的着急,只是高兴的舔起了手里的冰桶。他看着公园里都是爸爸,妈妈拉着小孩,嘻嘻哈哈的吵个不停,那些小孩和他一样,手里不是雪糕就是棉花糖。
“学校里有朋友吗?”女人突然问。
小靖宇摇摇头,“他们说我是个哑巴,不和我玩。”
女人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严肃的看着他,“什么事,你不去争取,就没人帮你。”
小靖宇见妈妈生气,忙吓得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了,我以后会听话。”
“你给我记住,你不争不抢,就没有!”女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过,她猛地想起今天是儿子的生日,于是也不再教训了,便稍微缓和些,说:“快吃,你想玩什么?”
小靖宇急的咬了一口雪糕,顿时,冰到牙痛。他呲牙咧嘴的不断的吹气。
接着,自己的小脑袋被拍了一下,妈妈又有些不高兴的说:“注意你的形象可以吗?”
此时,小火车忽悠忽悠的又从他头顶驶过,上面还传来一阵小孩子尖叫和嬉笑的声音。小靖宇指着火车,说:“妈妈,我想玩这个。”
女人点头,拉着他往售票处走。小靖宇又高兴又激动,赶快急着舔了两口手里的雪糕。
突然,女人的手机响了。
小靖宇的手立刻被甩开,女人手指放嘴上,示意他不要吵。
“喂。”女人接起电话立刻高兴起来,语调都轻快了许多,“不忙,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在家等消息啊。”
“啊?提前了啊?现在就要去嘛?”
小靖宇看着妈妈的笑脸逐渐扭曲,她看上去又在笑又在生气,他有些害怕,小手轻轻拽着妈妈的碎花连衣裙裙摆处。
“不忙啊,哈哈,没事,我现在就过去哈。真是,领导胜任一把手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少的了我嘛,太见外了。哈哈,马上啊。”
女人放下电话,拉着小靖宇就往外走。到了公园门口,小靖宇还是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二十元递给小靖宇,说:“自己回家,找不到路就打车。”
回家?
小靖宇一愣,“妈妈,我们不是要坐火车吗?”
“改天吧,我有事,很急。”女人说着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靖宇哭喊着的抓着妈妈的连衣裙,险些扯下来。他嚎叫着:“我听话,你陪我玩好不好。求求你了。”
“啪”一声。
小靖宇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左边脸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
“你男孩子哭什么?有什么事自己不会想办法吗?你再哭,老子就不要你了。”女人边训边整理自己的衣服。
小靖宇被打后,有些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妈妈早就坐上的士不见了。他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这才发现到雪糕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此时已经化成了一滩粉色的泥浆,周围还吸引了许多爬来爬去的蚂蚁
小靖宇想着,只要走到铁路上,就能回家。他顺着方才来的路往回走,只是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这里人来车往,他看着好可怕,根本不敢迈出一步。
可是怎么办?刚才妈妈拉着他从对面过来的,现在回家也必须去对面啊。
妈妈不在身边,该想个什么办法过去呢?
没办法,小小的小靖宇坐在路口的红绿灯下开始哭了,好像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同班的学生说,‘每次他们哭,他们的爸爸妈妈就会听他们的话。’
可是,小靖宇刚刚试过,根本不管用。可是怎么办?除了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听到一声声急切的问候,小靖宇抬起自己的小脑袋。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小靖宇看见一个轮廓分明的脸,他刘海飘扬,似乎能闻到淡淡香味。这是一个很帅的叔叔,帅到小靖宇看见他的眼睛就想起了夜空中的星辰。
仅仅是这张脸,也足够让小靖宇相信这是个好人,能给他安全感和帮助的人。他带着哭腔,说:“我想去那边,可是我不敢过马路。”
“啊?过马路。”王左一惊,他看见韦靖宇坐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看上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赶忙上前摸了摸韦靖宇的额头。
“卧槽,这么烫!”王左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出问题。
小靖宇看见叔叔蹲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温柔地问:“上的来吗?”
“嗯。”小靖宇破涕为笑,他起身站在人行道边缘,借此高一些,他吃力的爬上王左的背上,笑道:“好啦。”
王左背着韦靖宇很轻松地就站了起来,韦靖宇比想象中的还要轻一些。
男人的背很结实,小靖宇趴在上面一下就不哭了,但是因为方才哭的太狠,这会儿就是不哭也习惯性的哽咽着。
“你好端端的哭什么?”王左问。
“我想坐小火车,可是我妈妈不陪我”提到小火车,小靖宇又开始想哭了,可他拼命地忍着,他怕哭起来这个叔叔也不要他了。
哈哈哈哈哈,小火车!王左心里狂喜,这韦靖宇生病的时候也太可爱了吧,这不比平时那个机器人版本的韦靖宇好玩吗?
王左心里一皮,回头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韦靖宇,说:“妈妈不陪你,我可以陪你啊。”
小靖宇看着王左,刚想同意,可又烦恼起来,“可是我不认识你啊,叔叔。”
叔叔?什么鬼?不过鉴于韦靖宇现在不清不楚的样子,叫什么都是合理的吧。
他自以为是地说:“我呢,叫王左,你记住了,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呢。”
朋友?小靖宇心里一惊,他胆怯怯地问:“我不爱说话,又不爱笑。你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吗?”
啊?什么啊,原来韦靖宇自己也觉得他是个无聊之辈啊。王左这下也有些不可思议,他原以为韦靖宇只是为了装深沉,但没想到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这下反而让王左有些内疚,他有些后悔自己在心里叫韦靖宇是个机器人。他看着韦靖宇,说:“是,我们已经是朋友啊。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爱说话,不爱笑啊。”
片刻,韦靖宇趴在他肩上,吱吾的说:“因为我妈妈说男孩子不能有太多话,不能有太多表情。最不能的就是哭,不然她会不要我的。”
原来是这样。
王左只觉得这样的教育属实有些离谱,不过他没有做过父母,也不知道韦靖宇的母亲是站在什么立场和什么样的环境下说的这句话。所以,即便是觉得有些畸形,他也没有立场在韦靖宇面前评论。
于是,他轻声说:“没关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如果没有人要你,你就来找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嗯。”小靖宇高兴的说。
随后,王左看见韦靖宇即使在昏迷状态,也甜甜的笑了起来。他的手臂也跟着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脖子。
到了体育场门口,王左见外面大雪纷飞,而韦靖宇在自己的背上,无疑要被雪淋着。这货现在发烧,要是再受了凉就麻烦了。
他看韦靖宇的羽绒服是比较短的款式,即便是脱下来,也不可能完全包裹住这个人。
索性,王左脱掉自己的外套,他的羽绒服是宽松的,即使是短款对韦靖宇来说也是超大号了。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加绒的长袖t恤,重新背上韦靖宇,他一个手拖着韦靖宇的屁股。另一只手将外套甩开,然后披在背上的韦靖宇身上。
今天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有零下十度左右。刚出门,王左就感觉像泡在冰桶里一般。
现在快九点了,去医院大概二十分钟。但他刚走到雪地里就发现,他不能按照之前的步速。现在他身上背着人,雪地就显得更难走了,稍有不注意滑到,那就糟了。
于是,冰天雪地里,王左上半身只穿一件内衣,背着昏迷的韦靖宇往医院走。
即使今晚没有吹风,王左也感觉到冷的有些不适。走了没多久,他感觉到自己有些恶心,想干呕。
再走了一段距离,他感觉到自己下半身已经麻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支在地上的两条腿。
到校门口的时候,王左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下面不断地流出暖烘烘的鼻水,然后在结成冰挂在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之间。
王左难受至极,他哀嚎:“韦靖宇啊,老子营造的完美形象都被你毁了!这要是被人看见,我真的要疯了。”
刚开口,新的鼻水顺着被之前被冻成冰的旧鼻水,不断的往王左嘴里流。王左只好赶紧闭嘴,然后不停的甩脑袋,希望这些鼻水不要在往嘴里流了。
王左像一具没有感情的丧尸走了很久,当他抬头看方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随即激动地喊着:“干,老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