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因为不想当笼中鸟
直到剧本修改完毕，她正要关电脑之际，后面才传来幽幽的男声：“原来你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在做这些？”
他没记错的话，去年那部翻了点小水花的网剧《梦锁宫城》，正是出自她的手笔。原来她比他想象的，要有本事多了。江离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就对上陈喻之那警惕而审问的眼神。他最近真是越发出乎她的意料——居然没留下来安慰，白天受了那么大委屈的刘映薇，还有闲情逸致回来看她打字？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对，我已经写了整整五年。但我都是抽空写的，一点都没影响到照顾你——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五年的照顾，真的只是出于她要赚她母亲的医药费，以及她的良心。再无其他。“那你靠这个能赚多少钱？”
谈到这里，陈喻之又不自觉拿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既然已经嫁给我，明明可以养尊处优，每天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何必让自己这么累？我们陈家难道连区区两个女人都养不起？”
人真的是一个矛盾体。过去嫌弃她混吃等死只知道享清福的是他，而现在他居然巴不得她就是那样的女人。江离合上电脑，看向他认真道：“因为没有人想当一辈子的笼中鸟。”
她嫁给他，照顾他一辈子，陈家保她母亲下半辈子平安稳定……这听起来似乎很公平。但陈家只需要出点钱而已。她却像一只笼中鸟，抛却了曾经的爱人，自由与谋生的能力，永远被困在陈家这个充满委屈伤痛的牢笼里不得翻身。况且她还不是自愿的——当年郑芸拿着她母亲那些小视频逼迫她的模样，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更要承受巨大的风险——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陈家可以毫无阻碍地把她和她母亲踢走，她们却别无他法。现在风险已然降临，难道还不允许她奋起反抗吗？“原来你是把这当囚笼了？”
陈喻之却像又被气到般，“还写了整整五年……也就是说，你从没想过要在这安安分分待一辈子？”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这里是她乐不思蜀的销金窟。江离不想解释，干脆走到衣柜旁，拎上行李箱就准备走人。而她的默认却像挑了陈喻之的神经，他控制不住拿起她的电脑，就往地上一摔：“以后不准再写这些东西，更不准没有原因就跑出去，还那么晚回来，听到没有！”
刺耳的破碎声让江离浑身一颤，一回头就看到那在她大学时省吃俭用买的，已经陪伴了她六七年的老电脑，在地上被摔成了两半。她眉心“突突”跳了两下，看向他的眼神无比尖锐：“凭什么？”
“凭我是你老公，凭你是我陈家的少夫人，”陈喻之以理直气壮，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们陈家从来都没有让女人出去工作的例子，你也该安分守己！”
原来他真的把她当成了笼中鸟。宁愿折断她的翅膀，也不允许她飞出他的囚笼。江离庆幸自己已经抢先一步跟郑芸签了协议，不然还要在这种男人身上搓磨多少时光？至于郑芸要怎么跟他交代，就与她无关了。“那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她走过去抱起电脑，语气坚定，“我今晚就要搬走。以后……我们有缘再见吧。”
拜他所赐，去安诗诗那之前，她还得先去把电脑解决一下。陈喻之当然不允许她就这么离开，再次上前拦住她，气急败坏地大声道：“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装孝女吗？怎么现在为了离开，连自己亲妈都不顾了？”
幸好，幸好他还有一个能拿捏她的筹码。“谁说我不顾了？”
江离却早有准备地对他微微一笑，“我能这么坦荡地离开，自然早已想好了后招。”
她这样的底气，让陈喻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匆匆追着她的背影下楼，却正看到她在郑芸眼皮子底下，毫无阻碍地出了门。江离走得潇洒，陈喻之却跟郑芸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比多年前他刚复明时，她怎么也不肯说出照顾他的女孩到底是谁的那次，更为剧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老婆，我们的婚姻应该由我决定，您就这么想拆散我的家？”
陈喻之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我到底是您的儿子，还是您的玩具，您的奴隶？您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意掌控我的人生！”
多年前，她做不到像刘映薇那么耐心地照顾他，却在他复明后赶走刘映薇；五年前，她做不到像江离那样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却在他苏醒后赶走江离……凭什么？郑芸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只得放软了语气：“喻之你冷静一点，即便我不让江离走，她也一定会走的。她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这里，你硬留下她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有什么用……”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当年对刘映薇爱得要死要活，非卿不娶；前天还口口声声说，刘映薇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什么现在却还会因为江离的离开，如此大发雷霆？此时他还根本听不下去：“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走？至少五年前她是自愿嫁给我的，即便另有所图……”就算只是为了她母亲，但当年她能那么毅然地嫁给他这个，被医生判过死刑的植物人，对他也不可能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吧？郑芸却毫不客气，戳破了他最后的幻想：“她根本不是自愿的——五年前你出事后，是你爷爷找人算出她跟你八字相合，苦苦请求她嫁给你冲喜的。再加上当年，我无意间找到了她的母亲，手上还有很多她母亲的不雅视频，她才不得不就范……”换言之，她的妥协只是他们恩威并施的结果，他的因素是一点点都没有。陈喻之愣了很久。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里某个一直伫立多年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