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柳暗花明

    第二天清晨。鼻息间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远山疗养院。也对，陈喻之怎么敢冒被暴露的风险呢，也只能送她来这了。她挣扎着坐起来，还正好听到他在外面咆哮：“你们不是说她没有脑震荡吗，可怎么还没醒过来？我们陈家这些年给你们这么多钱，你们就这样糊弄我？”

    听起来像是有多关心她似的。“陈先生，请你控制好情绪。虽然你太太经过检查，身上只有软组织挫伤；但她今天抽了600ml的血，身体本来就虚弱，苏醒总要有个过程，”医生的声音到底有些不耐烦，“而且这些年陈家给尤女士打的，也只是最基础的费用，不过我们也不可能糊弄任何一位家属……”“怎么可能？”

    陈喻之显然不信，“最基础的费用能住vip病房，能配得起那么好的医生？”

    “这些费用都是你太太后来补的。除了第一年，后面每年都这样。”

    医生说。让病房里的江离，眼眶有些泛酸——当年她苦苦哀求郑芸，多加点钱让她母亲在这吃好点住好点，得到的却只有冷嘲热讽。婚后第一年，她全身心都扑在照顾陈喻之身上。后来逐渐熟练，才偷偷写剧本有了点收入，就全都贴在这里了，导致到现在手上都没什么存款。外面陈喻之总算没了刚刚的底气十足，但仍不松口：“那她拿的不还是我们家的钱？不然凭她一个混吃等死的，能去哪弄钱？”

    让江离心里感受到了十足冷意。陈喻之最后进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她这冷冷的目光。他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语气也挺僵硬：“江离，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之前在这抽了这么多血……好在你醒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江离的目光却变得决绝：“我一个混吃等死的，配不上陈大少爷的关心，你还是赶紧走吧。”

    为什么刘映薇凭借对他几个月的“照顾”，就能成为他的白月光；而她对他长达五年的无微不至，却被他轻视至此？他到底在跟她较劲什么？见她真听到了他刚刚的话，陈喻之短暂错愕后，就恼羞成怒：“你这是在跟我怄气吗？可谁让你给你那疯子妈输那么多血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是你身上唯一的污点，她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阻碍……”说到这里他猛然刹住车，面露诧异。显然连他自己都很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江离也的确瞬间怔住，好一会后却故作认真道：“要是我们以后都能好好的，你能再也不见刘映薇吗？”

    她感觉自己此时像在进行着一场豪赌，却连她自己都无法真正定义输赢。陈喻之沉默了许久。错愕、迷茫、愧疚、心虚在他脸上轮番上演，最后还是化为坚定：“当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映薇救赎了我。这些年，她也为我吃了不少苦……我不可能辜负她。”

    江离心里并没有多少失落，甚至觉得有点轻松：“你就是一个懦夫。”

    宁可把他们婚姻的失败，归咎于她生病的母亲，也不肯承认是他自己摇摆不定，三心二意……连渣，都不能渣得明白。陈喻之虽又有些恼怒，但看着她惨白的脸，最终还是只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后面再来看你”后，快速离开。看着他那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江离脸上浮现出更多讽刺。看到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打来，她迟疑着接通：“你好，请问你是……”“江编剧的能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头传来康梦的经纪人k姐的声音，字里行间充满嘲讽，“不过你最后能不能通得过，还是得我们说了算——限你三天内改好新剧本过来找我们，过期不候。还有，上次我们提的点，一个都不能删减。”

    江离直愣了十几秒后，才总算反应过来——康梦这是……终于松口了？只要她改过的剧本能通得过，剧组就能复工了？即便要在保证剧情合理且精彩的前提下，把上次她们提的点都融进去，难度不小，但好歹是有了点希望。她知道康梦当然不可能主动放过她，一定是庄京墨授意。所以k姐才会说，她的能耐让她刮目相看。江离那刚刚为陈喻之变寒的心，在这一瞬像被一股暖流滋润着，温热流过每个干涸的角落——所以即便他憎恨着她的变心，厌恶着她为别的男人委曲求全；但在看到她和母亲艰难度日时，还是不再为难她。哪怕只是同情，只是形同陌路前的最后一点温柔……“k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按时改好剧本去找你的。”

    她信誓旦旦保证着。那头显然没兴趣跟她多废话，随即挂断。而陈喻之离开病房后，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来回徘徊许久，内心依旧无法平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想让刘映薇尽快给他生个孩子，让他早点拿到爷爷的遗产；他不想委屈了刘映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冠以私生子之名；可一想到一旦离了婚，江离就会毫不回头地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就怎么都不甘心……“刚刚陈大少爷居然说，这些年陈家给了我们那么多钱……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些年他一次面都没露过，都不知道他母亲每次给钱有多抠搜，还怨声载道，都是他太太在后面补齐的，那样子也不像是拿他们了陈家的钱……”刚刚的医生，在旁边茶水间里跟护士抱怨。“你也别委屈了，陈大少爷不是一向不讲理吗？”

    护士安慰道，“你忘了他高中时被绑架，瞎了双眼瘸了双腿的时候了？那简直是全院的噩梦……幸好有她陪了他几个月，以毒攻毒，才稳定了他的情绪。”

    “对啊。虽然当年她对他态度很强硬，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想着法让他振作，”医生说，“而且她的心细，不亚于院里任何一个护工。更何况她当时也才十几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多不容易啊……”直听得陈喻之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就迫不及待闯进茶水间问道：“原来当年照顾我的女孩是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