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堤坝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沈妍的手。
虽是无言，却早已是胜过千言万语。
路上，沈妍总算是打通了沈南安的电话，他们约定好在指挥部见面，沈妍就没有再陪宋漫走下去了。
没走多远，宋漫远远的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澄。
“我看见他了，就送到这吧，谢谢你”
宋漫想给张澄一个惊喜，所以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宋漫谢过了小战士继续送下去的好意，决定自己去。
此刻张澄虽然是侧对着宋漫，但宋漫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他。
他与大家一样，穿上了军绿色的军装，外面套着一层墨绿色的军用雨衣，雨帽正放在手边，伸手就能够立刻够得着的地方。
他一手端着盒饭，一手正拿着筷子，坐在一处不高不低的石堆旁，两条腿微微张开，另一只脚正踩在脚底下的石砖上。
他好像又黑了一圈，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一块碳。
他的身旁坐着几个与他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他们似乎正在聊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宋漫缓缓的向着张澄走来，他脸上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全然都落在了宋漫的眼里。
他的眉头微微紧锁着，看着地面正发着呆，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拿着筷子的右手，一动不动的立在空中，任凭着雨水一点点打湿他的盒饭。
很快，他的眉头再次舒缓开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只见他转过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
众人听完后，纷纷点了点头，气氛总算是不再压抑了。
这一切宋漫全然都瞧在眼里。
大部分时间里，张澄都是沉默不语的。
然而当张澄眉头紧锁时，宋漫会忍不住为他担心，当张澄笑时，宋漫也会替他高兴。
最大的欢喜，也莫过于同喜同悲，你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息息相关。
大事总算是解决了，张澄也总算是有心情继续吃饭了。
他拿着筷子，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早已被雨水浸透的饭盒，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宋漫不忍心，脚下的步子也忍不住加快了，她想要给张澄换一盒饭，可是已经有人比她抢先一步了。
“张营长，吃饺子吧！”一个年纪二十岁左右的小女生走到了张澄的身边，手里正拿着一份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饺子。
张澄微微抬眼，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了，谢谢，我这还有盒饭，够吃了。”
“你手里盒饭都被雨水浸湿了，别吃了！这是我们当地特色饺子，张营长你就尝尝看”小女生还是忍不住开口努力的劝说道。
“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张澄这次没有抬眼，带着疏远的语气。
小女生没想到张澄会拒绝得如此彻底，有些尴尬得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好站在原地拿着烫手的饺子，静静的看着张澄。
“哎呀，张澄你就不要拒绝人家女孩子的好意了，收下吧！”一旁年纪稍长，同样是穿着军装的大叔也看不下去了，笑着劝说道。
张澄依旧是摇了摇头，静默着吃着饭盒里已经凉了的盒饭，不为所动，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
“你说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叔叔可没少为你的婚事担心，好不容易人家女孩子喜欢你，脸皮薄，还特意来给你送饺子，你不要这么冷淡，热情一点好不好？”大叔也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姑娘，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张营长？”
小女生害羞的瞥了一眼张澄，而后迅速的低下了头来，娇羞的点了点头。
此时，周围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上来，都来凑热闹。
“张营长，你又没有女朋友，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啦！”
周围的战士们，已经开始忍不住起哄道。
“不对，你们说得都不对”此时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前几天还看见张营长给女朋友打电话呢！”人群里一个紧挨着张澄的小战士，正涨红着脸，替张澄解释道。
“真的假的？我们怎么没有听说张营长有女朋友呢？”
“是啊是啊，我看张营长可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大家都很好奇，此时把目光纷纷投向了张澄。
“张澄，你快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大叔拉着张澄，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宋漫，你再不上去，张澄可就要被人抢走了”沈南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宋漫的身后，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宋漫转过头来，只见着沈妍和沈南安正笑眯眯的看着宋漫。
“我听沈南安说这里有不少女孩子都喜欢张澄呢，宋漫你可不要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沈妍一把搂住了宋漫的肩膀，在宋漫的耳边轻声的说道，眼底荡漾着笑意。
“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帮你！”沈妍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着她在人群之中突然高喊一声。
“张澄，你女朋友来了，还不过来？”
沈妍的话音刚刚落下，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宋漫。
他们正睁大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面对着眼前上百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宋漫有些不好意思了，瞪了一眼沈妍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来。
很快大家给张澄让出了一条路来。
张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宋漫的身上移开过，很快，他难得笑了，放下了手中的饭盒和筷子。
一步一步的朝着宋漫走了过来。
“怎么没有打伞？”
张澄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的握住了宋漫的双手。
他的一只手轻轻的抚起宋漫额前正沾着雨水的秀发，温柔的将水珠一点点擦干。
“我看你们都没有打伞，所以我也不太好意思打”宋漫不敢看张澄，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靴子。
张澄轻声的笑了笑，将自己头上的雨帽摘了下来，戴在了宋漫的头上，又细心的将帽子上的软绳系好。
“营长，来给大伙儿介绍介绍嫂子吧！”
张澄没有说话，看着宋漫，似乎是在询问宋漫的意思。
宋漫抬眼看了一眼大家伙儿，不停的摇头摆手。
她心想着，自己不过是刚刚和张澄在一起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嫂子呢。
她实在不敢当。
张澄笑着搂过了宋漫的肩膀，“你们嫂子脸皮薄，大伙儿就不要取笑她了！”
“是不是媳妇儿？！”
张澄低着头看着身旁的宋漫，不知不觉他搂着宋漫的手也越发的紧了，嘴角微微扬起，就连同眉眼也满是笑意。
“张澄，你……”
宋漫忍不住瞪了一眼张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好意思继续逗她。
宋漫已经害羞到不行了，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大家。
张澄还没到三十岁的年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不错的军衔了，按照他的级别是不用亲自来一线的，这本就引得不少人关注了，更何况他平日里一直埋头做事，没有架子，待人亲近随和，虽然也不大爱说话，但是不少年轻的小战士们都很喜欢他。
平日里总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讲述藏区的故事。
堤坝上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无聊的疲倦的，张澄讲故事是一把好手，藏区的故事总能被张澄讲述得娓娓动听、扣人心弦。
不仅是小战士们，就连后勤保障部、通讯部的女孩子们，还有当地的志愿者们都喜欢听张澄讲故事。
在这其中心仪张澄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宋漫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女孩子的心理，宋漫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张澄不太喜欢打电话，也不喜欢发消息，除了给大家讲故事以外，很少会主动开口说话，大部分都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做事。
所以大家在心底都默认为这位张营长是没有女朋友的。
这也是后来宋漫听沈南安说起的。
很快，张澄张营长这位黄金单身汉有女朋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堤坝上。
大家都很好奇，张营长的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又碍于胆小，不敢上前多看，只能隔着五百米远的距离偷偷的看着。
不知道张澄从哪里拿来了一把雨伞，拿了几块好的砖头给宋漫堆成一个小板凳，好让宋漫坐下，又亲自给宋漫打着伞，不让她淋一丝一毫的雨。
雨渐渐得下得大了起来，雨伞不够大，张澄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露在了雨伞外，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衣服。
宋漫心疼得很，好说歹说，劝了很久，张澄才勉强答应带上雨帽。
“累不累？”宋漫看着张澄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擦了擦他发尾的雨水。
“不累，只是有些想你了！”
张澄的声音带着些许疲倦，此刻他正半蹲着身子，靠在宋漫的身边，一只手正给宋漫打着伞。
宋漫微微低着头，温柔的握着张澄的手，细细的摩挲着。
他的手掌心已经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指腹上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水泡，混着泥沙，正流着脓水。有些地方，早已是血肉模糊混着血水和脓水，掌心的纹路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长时间浸在江水里，他的指甲已经有些发黄，沙砾尘土钻进了指缝的肉里，触目惊心，看着就觉得疼极了。
宋漫的手并不算好看，但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干过粗活，手指纤细修长，手背上有些肉，白白胖胖的却也显得格外的可爱。
此刻，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虽然千差万别，但是这一切在宋漫眼里却显得格外的协调。
就像是在藏区那样，你保家卫国，我教书育人。
我们都在为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事业，而发光发热，努力奋斗着。
“怎么不知道戴副手套呢”宋漫声音微微发颤，她的指甲正颤动着，想要抚摸他掌心的伤口，可是又怕弄疼了他，犹豫不决。
“那东西碍手，我不习惯”
张澄也怕掌心的伤口吓到了宋漫，匆匆忙忙的从宋漫的手心里挣开，将手背到身后。
“张澄，你……”
宋漫又气又笑，恶狠狠的抬起头来，想要瞪他一眼，可是心里却也是心疼得紧。
她的眼睛不过是刚刚碰上张澄的双眼，就已经发红发热，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张澄的眼睛很亮很亮，不管什么时候都闪烁着无比坚毅而又刚强的光芒。
宋漫第一眼见到张澄时，并没有觉得他与众不同，那时候在宋漫的眼里，张澄跟许许多多边疆戍守的战士们一样，除了对他们的伟大而致敬以外，宋漫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愫。
然而，张澄那双眼睛，如同高原上清澈的湖泊，夜空的群星，连绵的雪山，无意之中多看一眼，就足以一步步让宋漫痴迷沦陷。
无论何时何地，宋漫看着那双眼睛，那个人，总会觉得莫名的心安。
“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呢”张澄轻轻捏了捏宋漫的脸。
“张澄，你不要总是捏我的脸，好不好，很疼的！”
宋漫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脸，气汹汹的看着张澄。
张澄只是笑着看着宋漫，没有说话。
“你就只知道捏我的脸，能不能温柔点”
宋漫看着张澄，又气又笑，恨不得握着拳头好好的把张澄打一顿才解气。
可是一想起，张澄那满身结实的肌肉，宋漫还是悻悻的忍住了。
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张澄所负责的是整片堤坝上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路段。
宋漫和张澄待在一起的时间没多久，就不得不走了。
宋漫心里就算是再舍不得他，也只能放手。
临走时，宋漫突然想起了单位里的陈芝陈姨似乎有事情要找张澄，便把陈芝的电话留给了他，让他有空的时候，打个电话问问看。
也不忘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张澄千万千万不要把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透露出去。
江城的雨总算是慢慢的小了，偶尔几天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出太阳。
不断的有好消息从抗洪抢险一线传回来，宋漫看在眼里，心里也忍不住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