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宁宫获赏

    原本穆九倾心道跟皇家的人打交道少不得多绕几个弯，旁敲侧击数回合才看来皇家原比她预想的更着急。许是前方战事果真吃紧。稍加思索，委婉道，“回太皇太后，将军确实寝食难安，他自问没有林老将军的风骨能为，难堪大任，只是皇命难违，他又想着战场的情况，思虑过重，便病了好些时日。”

    也不算扯谎吧，只不过这番话常人理解的意思大概是林赋禅忧国忧民，断然联想不到他是个畏惧上战场的懦夫。她倒是很想让林赋禅的好事人尽皆知，不过眼下，她暂时不得不和他坐一条贼船，断然不能让人以为林家军有二心。皇后悻悻道，“如你所言，林家军群龙无首，没了竟这般无人可用了吗？”

    穆九倾俯首，“不敢瞒皇后娘娘，正是如此。臣妇先前曾经代夫监军一段时日，林家军的士兵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他们愿意保家卫国，誓死尽忠。但是……他们只认林老将军的骨血。”

    “放肆！他们认林守疆不认皇家？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皇后一怒，拍了拍桌子，直呼了已辞世多年的林老将军名讳。穆九倾立即起身，屈膝在地，心里嘀咕这皇后许是个有点大病的。古往今来的将士哪个不是如此，她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全然不了解军人的习惯。但面子上不得不做足了功夫，于是穆九倾解释道，“娘娘息怒，将士们重感情，乃是血性所在，却并非对朝廷有二心。古往今来，能臣良将皆是如此统帅军队，有明君，自然也会有骁勇善战的军队。”

    皇后还待再说，太皇太后却睁开眼盯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威严：“皇后，哀家还有话要问林穆氏呢，你这样，还要不要这丫头好好讲话了？”

    太皇太后忽然发话，皇后不禁一愣，随后低头，“皇祖母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不再理会皇后，太皇太后转头看向穆九倾，“方才你说，你曾经统领林家军？”

    穆九倾点点头，”确有此事。“遂简单把当初曾经在战场上救了林赋禅一事阐述清楚。当初林赋禅奉命继承亡父遗志，戍守边关，双方才休战议和，却不知敌军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得知林老将军过世，由没什么战场经验的儿子接替，于是冒夜进攻。林赋禅全无准备，眼见敌军都搭了云梯攻上城墙，穆九倾堪堪赶来，挥鞭卷走了马上砍到他头颈的弯刀。之后更是她临场指挥军队反攻，扳回一城，引得敌军撤兵。退敌后林赋禅求娶都是后话，穆九倾大抵也料到他当初定然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也没特意分辨，只格外注意避开了她风神一族的特殊身份没提。一番交谈，太皇太后更是和颜悦色，她语气和蔼称赞道，“如此说来，林家那小子福气倒是好，娶了你这么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媳妇。”

    “太皇太后谬赞，臣妇不敢当。”

    “哪有不敢当，战场上一旦败了，受苦的便是百姓，你拯救黎民于水火，一点夸赞自然当得起。不过，眼下西疆又不太平，只怕是……哀家心忧这大丰国祚啊……”大丰，乃是当朝国号，当初寓意百姓丰衣足食而定，然而，如今眼看边境战事将起，却不知这丰美安定又能维持多久。穆九倾凝神，并未顺势接话表态愿意替夫出征，只恭谨道，“太皇太后心系苍生，是天下女子表率，也是万民的福祉。”

    她若开口求，这兵权便是交给她了，也会被皇家堤防，战胜了担心功高盖主，战败了更是不必寻由头便可赐死。必得是上面亲自开口命令她去才可。只是不知太皇太后这般精明的人物，到底要试探多久才松口。不料，却听太皇太后竟开门见山起来，“哀家问你，若再要你去战场上，你可愿意？”

    穆九倾俯身，“皇恩浩荡，不敢推辞，愿与将士共赴沙场，抛头颅，洒热血。”

    她不知道皇恩如何浩荡，但她知道大丰朝自元帝起，诛杀开国功臣，重文轻武，以至于现今传位到了庆帝手中，属实青黄不接，当真无人可用。她本不想再趟浑水，但这些日子越想，越觉苍生无辜。高坐庙堂之上的皇族未必在乎百姓死活，但要安稳享有现在的富贵太平，总需有人上前线去拼命。太皇太后却是红了眼圈，“当年，安宁远嫁前，也是这般说……你这丫头，当真很像哀家的安宁，好样的。”

    穆九倾瞧得真切，太皇太后眼底里的思念和哀愁是半点不曾作假，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然而，便是这样舍不得，也不得不目送亲生骨肉远嫁和亲。“太皇太后节哀，臣妇相信，安宁公主在天有灵，必然保佑大丰风调雨顺。”

    “你这丫头真会说话，哀家看今日你便留在宫中，明日再陪我说说话。好了，哀家乏了，你自己去转转吧，福嬷嬷，把长宁宫的腰牌给这丫头，让她在宫里到处走走看看，你找两个人陪着，免得丫头迷路。”

    大丰开国，是太皇太后和早已殡天多年的太上皇并肩打出来的天下，虽然太上皇并没有等到活着的时候建国定都，可太皇太后却时至今日依然屹立在大丰。尽管在长宁宫深居简出，但她仍是大丰的中流砥柱。长宁宫的腰牌，在这深宫可比得上免死金牌，自然也不是轻易给出的。穆九倾眼中一热，谢过了太皇太后赏赐。退出长宁宫，穆九倾由一名小太监引着前往御花园散心。因着皇后的旨意，她脸上有伤，在宫里走动便该遮着，以免“有失体统”。她对于皇后显而易见的针对并未过多留意，只心中边揣度着此刻将军府形势如何，边想着不知何时皇上才会正式降旨让她领兵。毕竟只过了太皇太后那一关。正想着，听见假山后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声。穆九倾便当即上前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