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35
郑书文这样的人, 在那一群油腻的中年男人之间,总是赏心悦目的,谈吐文雅,风度翩翩, 沉着稳重。
赵嘉原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他, 远远及不上姓郑的。
又很不服气, 他不过是晚出生好些年罢了,若他生得早,哪轮得到姓郑的呢?
越这样想,越觉得佳妮表姐太坏了, 坏透了, 才会把他变成这样,处处跟个讨厌的人攀比, 实在不像他自己。
真是鬼迷了心窍!
温佳妮不作声, 赵嘉原再问一声, “你去找他了, 是么?”
温佳妮转了转手腕, 挣不开他的手, 担心地看了眼四周, 二姑姑的注意力在二姑父身上, 可大伯母还在这边。
她小声说:“我没有。”
撒谎!
赵嘉原丢开她的手,搁下手中的老式杯,一杯酒未喝完,一句话也没有,起身走开。
温佳妮低着头,手朝他伸过去, 什么也没抓到,只将将碰到他的裤子。
再抬起头来,看到他和赵家那边的人谈笑风生,隔一会儿,有人来说要开始切生日蛋糕了。他们去参与切蛋糕游戏,今日小寿星站在大蛋糕中间,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
他们在笑,她的心情却一下子失落起来,不知缘由,很突然就这样子了。
温佳妮摸住赵嘉原没有带走的老式杯,不知道是什么酒,喝起来味道有些冲喉。
小挎包里有大伯母先前塞过来的糖果,什么糖果都有,牛奶软糖、各种水果口味硬糖、夹心巧克力糖……她心血来潮,往杯中丢一颗硬糖,很轻的叮当一声。
一口喝尽,连带那一颗硬糖也含进嘴里,先是酒味,半晌后才尝到——温佳妮低头看看撕掉的唐果包装纸,是有点酸又有点甜的蓝莓味。
坐在一旁的大伯母问佳妮,怎么不去切蛋糕,小孩子都去切蛋糕玩,凑个热闹好开心,又说那蛋糕实在很大,嘉原又长一岁,变得懂事多了。
蛋糕架在餐厅大圆桌上,十分大,大的领今日的生日派对非常热闹,尤其是小孩子,兴奋地围在那儿不肯
离开,偏偏身高又不够,还得踮着脚,或是蹦蹦跳跳,才够得着桌上的餐碟。
赵嘉原微微压低身子,很乐意帮忙给身高不及桌高的小朋友们切蛋糕。
见此一幕,温佳妮心说,真懂事就不会跟她有什么纠葛,若叫家人发现,家中的表弟喜欢表姐,而表姐又不是个好东西——哦!一定是表姐带坏了表弟,才害得表弟不正常……诸如此类,人口云云。
她违心笑着,对大伯母说:“人太多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佳淇端来两小碟蛋糕,一碟放到大伯母那边,大伯母推让,佳淇说自己跟姐姐共用一碟,再多一碟就吃不下了,再说还有呢,不够自己再去拿。
大伯母笑笑地接受。
佳淇把叉子递给佳妮,“好可惜,有草莓的没有切到,都被小屁孩抢走了。”
温佳妮叉中一块芒果片,沾点奶油,放进嘴里,甜得能齁死人,再吃一口就不大想吃了。佳淇也是,她一脸难色,“不是吧,还剩这么多,我一个人吃,岂不是要胖十斤?”
“你太夸张了,你自己拿来的,又怕胖?”
看到佳雯来,佳淇立马邀请佳雯品尝,佳雯连连摆手拒绝,说来说去,女孩子们都怕胖。
结果,蛋糕放在桌上,没有人动。
过一会儿,佳淇再去看看蛋糕,准备怂恿别人吃,可竟然一点都不剩了。
“姐,你全吃了?”佳淇惊讶。
温佳妮说:“还好,奶油不是很多。”
即便甜得能齁死人,可是甜味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心情坏的时候,偶尔会对甜的欲望非常大。这个不算坏的毛病,还是在学校里跟敏之共享零食才发现到的。
敏之说,幸亏不是暴饮暴食,否则不出一个月,一定丰腴得很丑陋——宁愿快乐地变成胖子,也不想因为心情差而变胖,那胖起来的不是身体,是心。
心胖得太重,“纤细”的身体如何撑得住?
又是一颗硬糖,含在嘴里十几分钟才化得了,混着不知名的酒,一口一口喝下去。
生日派对到十点多钟将将结束,年龄大的熬不了
夜,提前退场,年轻人尚有精力玩乐。
大伯母感到疲乏,催促着家中几个最闹腾的小辈去休息。
佣人安排客房。
赵家再大,客房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一人一房,大伯母安排佳淇佳妮两人一房,至于佳雯就跟堂姐一起。
佳淇过来时,桌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唯独不见姐姐人影。
温佳妮喝得太多,洗手间去了两三次,最后一次进去再出来,没有再往前厅去,接着夏夜晚风吹醒晕沉沉的脑袋,往厅房的后头走。
后头是院子,中式亭廊,一条路直通后面的主宅。
走几步是台阶,台阶很低很低,低到乍看还以为是平地,踩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这么一踉跄,也清醒了,干脆就在亭廊下的坐凳栏杆上坐下。
赵嘉原跟着六叔赵郁清送人到主宅的客房,途中碰巧看到坐在亭廊下的温佳妮,故作心狠无视。
把人送到客房后,六叔看了眼赵嘉原,吩咐佣人把坐在亭廊那边的人送到前边客房去。
不想,佣人还未到亭廊,赵嘉原一路小跑过去,来到温佳妮身边,冰凉的手背贴上她燥热的脸颊,轻声喊着:“表姐。”
温佳妮睁开眼睛,很意外看到的是赵嘉原的脸,却又见他皱起眉头,听到他说话,“你喝酒了?”
她摇头,“没有。”
赵嘉原稍重地捏了下她的脸颊,“脸这么红,还说没有……小骗子。”
她没有说话。
佳淇打来电话,手机在小挎包里嗡嗡嗡振动。
赵嘉原看向现在才过来的佣人,挥挥手让人走,没一会儿又把人喊回来,把小挎包里的手机拿出来,让佣人接,告诉佳淇人已在后屋客房睡下。
佣人离开,亭廊四下安静,周边屋子灯火点点,随着时间过去,一间一间地暗下去,人们一一睡下。
赵嘉原看着倚着柱子似乎快要睡着的人,笑了笑,同她反方向坐下。她面朝亭廊外头的花坛,他面朝亭廊内。
拿到手机,赵嘉原又动了窥探人家隐私的坏心思。
按住屏幕,是解锁界面,随手划几下,试了几次,密码简
单,一个“z”手势,解锁成功。
明明可以马上看看手机里有什么,有没有与那姓郑的相关的……赵嘉原却忽然把手机屏幕熄掉,问她:“表姐,你手机密码多少?”
温佳妮先是安静着,没有动,大概反应过来赵嘉原说了什么,转过脸来盯住他,突然地,身子往他这边倾过来,额头撞上他结实的肩膀。
不需要很长时间,小混蛋已经比去年壮实许多,肩膀宽阔结实,一头撞上去,额心生疼。
她眉头狠狠皱起,抬起脸来。
半明半暗的廊灯照着,把她眼睫的影子照映在脸颊上,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酒,上了脸,脸颊红彤彤的,嘴唇也是红的。
浅笑盈盈,贝齿微露,红得可人。
赵嘉原望住这模样的佳妮表姐,呆了呆,一时间词穷,心里也穷,穷的没有话,只有专注柔情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过后,他抬手去揉揉她额头,轻声说话,生怕惊走这难得的此刻。
“疼不疼?”
刚开始,那手贴着她的额头,凉丝丝的,舒服极了,过了一会儿,那手被她脸上的热度烘热了,那热得就讨人嫌了。
温佳妮拍开额上那只讨人嫌的手,看到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想要拿回来。
他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她很不满,“你又想偷窥什么?”
声音有些大,赵嘉原冲她“嘘”了意思,不想她又说一声,声音更大了。
见她这样,赵嘉原不禁失笑,在家中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到了这儿来,不知道是不是借酒壮胆,说话声才这么大。
“没有,怕你生气,没有想偷窥。”他轻轻捂住佳妮的嘴,小小声地哄着她,“表姐,我送你去客房好不好?”
佳妮张嘴呼吸着,气息灼热,一下子烘湿了他的手心,湿湿的,痒痒的……
这时候,有佣人带着家中的亲戚往这边走。
赵嘉原把湿濡濡的手撤回来,攥住拳,垂在身侧。手机塞进裤袋,另一只握住佳妮的胳膊,把她拽起来,“嘘——表姐,往这边走。”
那湿濡濡的手心,热得
很,像是有什么虫子在那儿作祟,也不知道有没有钻进皮肤里,否则怎么整只手都跟着烫起来了呢。
赵嘉原耳根子也跟着热了起来,慌张地把手在衬衫上揩了几下,又在胸前的纽扣上硬是磨了几下。
无论是在赵家还是温家,一声“表姐”,是他站在佳妮身边最好的掩饰,也是目前最合理的唯一能把他和佳妮联系在一起、分不开的称呼。
他的房间跟隔壁的房间是赵崇生以前留着的。
隔壁的房间是留给赵佳翎的,赵崇生说赵佳翎若不回温家,那迟早有一天会回赵家,把房间留着,总不是坏事。
瞧瞧,温家可是一间房都没给赵佳翎留着,还是后来,温雅在老爷子那儿得到了礼物,建了别院,才有赵佳翎的一席之地。
有的家,总有那么一个冰冰冷冷的角落。
房间许久未有人住,幸好每日都有佣人来清扫,还算干净,只是窗户少开,屋内气味不算好闻,也没有枕头被子。
赵嘉原轻手轻脚地推开一半的窗户,再去自己的房间抱来被子和枕头。
因为喝多了酒,虽然没有很醉,但脸颊很烫,脑袋也跟着晕晕的。温佳妮坐在床尾处的贵妃榻上,安安静静,乖得很,一言不发,看着赵嘉原走来走去的,看他驾轻就熟地铺好床。
又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把旧旧的蒲扇,用来给她扇风,解释:“过会儿再开冷气。”
温佳妮把手朝他伸过去,“还我。”
赵嘉原装傻,握住她的手,“嗱,还你了。”
她皱皱鼻子,捏捏他的手,不是手机,“偷窥狂,手机还我。”
哦,喝了不少,没想到还这么清醒。赵嘉原笑了,仍装傻,“什么手机,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没有偷窥,怕你生气呢,我什么都没有看。”
说话时,他的手仍摇着蒲扇,风轻轻地从她燥热的脸上抚过,酒精带来的燥热仿佛也要就此被抚散掉。
自然的风,柔和的,凉凉的,温佳妮觉得舒服极了。
“表姐,倒是你,你今晚喝多少酒?喝的什么酒?”
“没有,
没有。”温佳妮摇了下头,“喝糖果,喝了好几颗糖果。”
赵嘉原笑着,想要问问她喝什么糖果时,只见她从小挎包里抓出几颗糖果来,塞进他手里。
“好奇怪,糖果放进酒杯里,摇摇晃晃,等好久都没有化掉,喝起来,明明没有糖果的水果味,却又有点甜。”她笑着说。
他望着手中的糖果,再望望佳妮的的脸,已经搞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醉糊涂——算了,不重要。
在她说话的时候,赵嘉原把一颗草莓味牛奶软糖放进她唇间,看她马上含住,他笑了起来,“那喝的到底是酒还是糖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