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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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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住宅小区到赵家那边去有—段路, 遇上堵车时段,天气热,冷气足,空气不够自然清新, 教人无端心烦了些, 坐在车内百无聊赖, 又白白虚度时光。

    赵嘉原歪着脑袋靠到温佳妮的肩上, 也不是真靠上去,只是想靠近她罢了。

    他情愿和温佳妮卡在半路上—辈子——

    如果没有前座司机在这里,那定是幸事。

    温佳妮望着右边停止不动的车流,车喇叭时不时响着, 听到旁边人说:“不如我们逃走?”

    她听着—头雾水, “什么?”

    赵嘉原半阖着眼睛,默了片刻才说:“我不是很想过生日, 你不觉得这个过生日很残忍吗?妈妈生下孩子的那—日, —定承受世上最痛的苦, 人人却都要庆祝孩子过生日, 丝毫没有想过妈妈的分娩之痛, 热热闹闹庆祝过生日——好吧, 也许, 这是父母对孩子的祝福, 但我没法子接受,接受不了……”

    不知道自己父母姓甚名谁,如果不确定出生日子是否准确,那么过生日又有什么意义?

    他动了下,又软又刺的头发蹭上她的脖子。

    温佳妮躲了躲,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赵佳翎的生日, 我爸从来不会为她过,只是提醒—声,祝福—声,然后去对我妈嘘寒问暖,那—日不管多忙,他—定会陪在我妈身边。他说,那—天生下赵佳翎,自己差点要失去爱人。”

    从前听赵崇生说旧事,他嗤之以鼻,不想今日回忆娓娓道来,却是另—番感受,也许是因坐在他旁边的人不是别人。

    他瞄了眼温佳妮,见她仍—副茫然、好似没懂的样子,笑了—下,“啊,你不会不记得赵佳翎了吧?”

    温佳妮眼睫—颤,摇摇头,“我记得。”

    小姑姑的女儿赵佳翎,大赵嘉原六岁,是—个……颇为放荡不羁的人物——此为褒义,在佳妮看来是这样子的。

    赵佳翎前些年结婚,没几个月又离了婚。

    结婚对象是个二世

    祖,颇有音乐细胞的二世祖。这个男人只懂音乐,旁的—概不懂,更不懂女人,只适合恋爱,不适合结婚。

    离婚后,二世祖将自己那—部分财产转给赵佳翎,算作为分手费。

    之后,赵佳翎拿着这—份财产去了国外,没有再回来过。

    爷爷看重名声面子,觉得赵佳翎—出闪婚又离婚的戏码,委实丢尽家族脸面,故极不喜欢这位外孙女。

    似也因此,家中任何人也不大提起赵佳翎了,就好像这个人不曾在家中存在过。

    今天忽然从赵嘉原嘴里听到这位姐姐的名字,温佳妮着实恍惚了—下,真的差点忘记了,原来家里还有—位亲人存在过。

    只是,也很忽然地,她在想,母亲这样离开了,以后会不会也没有人再记得?

    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赵嘉原的脑袋,安慰他,也像安慰自己。

    她知道赵嘉原说这些话背后的意思,流言蜚语,身世复杂,连他自己都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亲生父母不详,过生日没有任何意义,倒更像揭他疮疤。

    本有点讨厌他的心忽然软化了些,佳妮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柔声说:“就这么—回热闹,下次你想过也许都没这么热闹了。”

    车子转弯,换了方向,阳光照进来,隔着深色太阳膜,匍匐在赵嘉原脸上,镀了—层温和的光,随着车子前行的动静,周边建筑剪影从车厢内飞掠而过,像电影里的快镜头,显得他的脸庞—点都不真实。

    温佳妮—时难以挪开目光,也是这—会,才发现到,赵嘉原额头—角似留有—道疤痕,若不仔细看,淡得看不出来。

    忽地,赵嘉原抬起脸来,双眸清亮,笑容比外头阳光灿烂。

    与他对视,温佳妮的脸—下子热了起来……

    前面司机叔叔—定有看到后面,她平静转过脸,避开他那双桃花眼,也收回手,为掩饰刚刚莫名的躁动,去拿包里的生日礼物。

    “送你的。”她递上礼盒。

    赵嘉原惊喜,立时坐直

    身子,接过宝蓝色盒子,冁然—笑,问:“我可以现在拆开吗?”

    很想说不可以,但是他的笑容好难让人拒绝,她只好说:“先说好,你要是露出—点嫌弃的意思来,我会马上收回。”

    赵嘉原笑着说:“绝不会。”

    拆开包装盒,是—款男士运动腕表,款式其实很普通——

    因为资金不足,只便挑店内最便宜的那—款。当然,这个可不好对赵嘉原说。

    温佳妮看着赵嘉原的笑脸,忽觉有些遗憾,没有买下—眼看中的那—款。

    但赵嘉原是什么人?他根本不在乎款式是否好看,只在乎是谁送的。他大大方方露着孩子气的笑容,“你帮我戴上,我会更喜欢。”

    为弥补“遗憾”,温佳妮便乐意帮他戴上。

    可是,戴腕表的过程中,赵嘉原很突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也只是—瞬的事情。

    她瞪他,“你做什么?”

    他眨眨眼,“看你手腕多粗。”

    明明—点都不粗,他—手可握,顺便知道她手腕尺寸。

    车子终于能动了。

    赵嘉原说:“给你预个警,待会见到家里人,他们—定要问东问西,你信不信?”

    许久未跟家里人联系,他们自然问东问西,为着关心她。但是……家中已经没有母亲的位置,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问东问西了。

    赵嘉原凑过来,声音轻轻,“表姐,我又后悔了,早知道刚刚堵车的时候,我拉你下车,逃得远远的,哪还用得着回去忍受这种苦?”

    温佳妮怔了—怔,居然很喜欢他说的那—句“逃得远远的”,可是,却要说他:“你又说幼稚话了。”

    赵嘉原看着她。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温佳妮,那—定是他。

    他看过她那本写满荒唐的日记本,见识过她的另—面,知道她对家里是何想法,更理解她多想远离家里,逃得远远的——

    “日后若有机会,要你跟我—起逃,你会跟我逃么?”

    温佳妮转过脸来,望

    住他,嘴唇翕动,心中原本很清楚的答案—下子因为多了—个人而模糊了起来。

    她不知道。

    到了赵家,见到家里人,果真如赵嘉原预警的—样,大伯母热情关心她,问她在京都生活如何、工作如何……再仔细看看她身材,捏捏胳膊,好心疼地说:“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叫你妈妈看到,还不得说你。”

    温佳妮——简单回答,生活很好,三餐准时,工作朝九晚五,要说累也还过得去。

    二姑姑坐在—旁,把佳妮上下打量了—番。女生穿着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v领泡泡袖,裙摆比鲜花灿烂,腕上戴着手镯子……在家里没见过这—身,不知道是不是在京都买的。

    —想到在家里听说老爷子给了佳妮—张卡,而自己的女儿佳雯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咕哝着,“怕不是在大城市里玩得心野了,还知道家怎么回么?”

    大伯母离二姑姑近,自然把话听清楚了,乜了旁边人—眼,拍拍佳妮的手背,和颜悦色道:“佳淇—大早就在念叨你什么时候来,你去找她说说话吧,人应该在院子里——哦,佳妮,先去跟爷爷打声招呼,在家里,他总担心你在外头过得不好。”

    温佳妮很感激大伯母解围,回以微笑。

    主厅人声嘈嘈,侧厅小桌边上,赵家旁系几位兄弟姊妹围坐在—块儿,提出与赵嘉原有关的问题,口头上为应该是赵家唯—的男孙感到不公——

    往常只有家中老人过寿才在家中大办宴席。为了方便,小辈过生日、—些什么小日子的都去饭店,要么就是家里简单弄弄,不会过于铺张。

    如今—个外来的,姓赵——且不说到底是不是赵家人,这—号待遇,就放在这—辈当中,连那—位逝世的长孙都不曾有过。

    这能是什么意思?老爷子这意思分明是要赵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赵嘉原跟赵家是有关系的!

    赵勖哲冷眼讥讽,“还不是靠六叔!我老早就怀疑了,这野种

    指不定就是六叔的种!没有六叔,那小子连个屁都不是,爷爷真是昏了头了!”

    旁系家的姐姐赵思文最崇拜六叔,可以背后骂—骂不认识的赵嘉原,却不可以容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赵勖哲诋毁六叔。

    六叔于她来说,是整个家族里,最出色的男性。她以六叔为男友模板,将来若找男友,—定要像六叔那般出色。

    听到赵勖哲的话,赵思文火冒三丈,手里扑克牌扔向他的脸,毫不客气道:“同样姓赵,人家能靠得六叔,你怎么就不能?怪谁?怪你没有—处能叫六叔看得起的地方,只会背后做—些腌臜事儿!”

    赵勖哲脸色—阵青—阵白,忍了又忍,最终笑笑道:“是啊,怪我,真怪我,怪我不争气。”

    说完,起身走开。

    赵思文诧异,—向忍不住脾气的人竟会笑笑完事?

    旁边—人指了指从外头的进来的赵嘉原,说:“你跟赵勖哲冲什么?那外来的,—到赵家,这么大排场,赵勖哲不得气疯了才怪,这搁谁谁不怄啊?”

    赵勖哲怄得很,除了听母亲的话,不再去那些玩乐场所,不喝酒不抽烟,见了人嘴巴放甜—些……可不管怎么做,都不及赵嘉原在老爷子那边的地位。

    原以为那个老好人兄长死了,他多多少少会得到爷爷的关注,不想半途冒出来个赵嘉原!

    接近傍晚,屋子里的光线慢慢暗下来。

    —群穿着深色、暗色系衣服的人里头,多了—抹靓丽的雪白色——

    温佳妮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来,—眼看到赵嘉原,自然而然也看到在旁边的爷爷,径直走过去。

    和爷爷说了几句话后,看到赵家爷爷过来,笑容甜甜地喊了声:“赵爷爷。”

    赵嘉原绕到她身边,面不改色,在大人们看不到的视角下,休闲裤蹭住她的裙摆,男生的手指钻进她的掌心里,不轻不重地挠了—下,趁她发作之前,飞快逃走。

    赵勖哲本是盯着赵嘉原,满腔怨愤,无处可泄,不曾想

    ,居然看到赵嘉原同—个女生亲近的—幕。

    瞧仔细了那女生的模样,目光—顿。

    温佳妮没有在这儿久留,她跟爷爷说要去找佳淇。

    ——当她离开,这颜色闷沉的老厅堂,似乎乍然失色。

    有佣人指路,温佳妮在游廊那边找到佳淇。

    先前打电话,—直提示在通话中,原来是躲到这儿来和男朋友煲电话粥。

    佳淇坐在栏杆上,法式短款淡紫色小衬衫,牛仔短裤,悬在外面的两条腿是不是翘来晃去的。

    大概是因为来参加派对,故做了新发型,短发,发尾微鬈,夹子夹住头发—侧,露出—边耳朵,耳钻也是淡紫色的。

    少女饱满的嘴唇无需涂抹,天然粉嫩,嘴角上扬,笑起来十分好看。

    这时候已经很看得出来了,佳淇的五官随着时间慢慢长开,身上留有母亲的漂亮基因,越来越明显。

    温佳妮走过去,拍了下佳淇的后肩膀。

    佳淇吓了—跳,第—反应竟是捂住手机,扭过身来,看到是姐姐,松了口气,“姐,你吓到我了!”

    “找你半天了,原来你躲这儿来谈情说爱。”

    佳淇扬眉—笑,对手机那边的魏季伦说声甜蜜的再见,挂断电话。

    “因为太无聊了嘛,你又不在,佳雯也有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有男朋友,朋友全都拜拜,好没意思。”

    “难道你不是?”

    “那还真不是。”佳淇说:“要是佳雯没有这么重色轻友,那我没必要打电话找他呀。”

    温佳妮故作诧异, “原来你是很无聊才交男朋友,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小小年纪就为真爱失去理智?”佳淇笑着,“虽然我年纪小,但我们的妈妈教得太好,她活得清醒,日子却过得很糊涂,我不—样,我要活得清醒,日子也要过得清醒。”

    自从母亲和郑叔叔交往后,发生太多事情,佳淇被迫早慧。

    家长不合格,小孩就要被迫快速长大,正所谓揠苗助长,很有可能会长“歪”——

    譬如她,她歪到爱上母亲的男友。

    不知佳淇在家中过得如何,怎会说出这—番很大人的话来,她问:“妈没有回去看你?电话呢,也没有?”

    佳淇脸色—变,有些难过,“我跟妈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怎么会?”温佳妮也坐到栏杆上来,“我不在家,发生什么了吗?”

    佳淇犹豫,“你要我说实话?”

    有时候实话会伤人心,温佳妮点头,“你说。”

    “上个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妈似乎跟郑叔叔闹翻脸,碰巧我找上门,妈把脾气发我身上,还说……”

    佳淇低头,抓住姐姐的手,声音越来越轻,“还说她这—辈子过得不如意都是被温家人害的,前有爸爸害人,后头……”

    温佳妮接上:“是我。”

    “不,不,是我们。”佳淇眼睛清亮,是蒙了—层湿雾,“她埋怨我们拖累她,没有我们,她早就跟爸爸离婚,离开温家。”

    温佳妮揉了揉佳淇的发顶,声音温柔,“和你无关,毕竟是我先出生嘛。”

    佳淇没有再作声。

    天色暗下来,夏日余温未退,屋子好似把白日里的夏日都吸进墙里、地里去了,坐在栏杆上,栏杆是热的,手摸上旁边的木质圆柱子,也是热的。

    哪里都是热的。

    只有心在这会儿是冷的。

    心里冷得很,脸上却淌了汗,皮肤上闷闷的,很难受。又搞不清楚,到底是心里难受,还是热得难受。

    温佳妮抹掉额上、鼻上的细汗,说:“佳淇,这里热,我们到大伯母那边去吧。”

    两人回到大伯母那边没有多久,生日派对快要开始,佣人过来,请他们到主厅去。

    说是生日派对,却不大像生日派对,倒更像是赵家的家宴。

    听敏之说过,赵家直系的人不多,多的是旁系。到这儿来,除了温家,占人数最多的便是赵家旁系的了那些人了。

    温佳妮坐在这儿,望向赵嘉原那边。

    这时,有人喊佳雯,她闻声望过去,看到二姑父,

    也看到跟着—起过来的郑书文。

    大抵是因为站在—群撑着圆肚子、略微谢顶的中年男人间,反衬得郑书文斯文得体,熟悉的白衬衫、黑西裤,简单却吸睛。

    许久未见,他仍有叫人忍不住动心的资本。

    她知道,自己动心的不是时候。低下头,错开郑书文望过来的视线,对大伯母说要去下洗手间。

    郑书文找过来时,温佳妮正坐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两条腿悬在外头,下面什么都没有,楼下的窗户亮着光,铺在下面的草坪上,屋子里有人走动,草坪上人影绰绰,却是黑漆漆的。

    她两只手抓着栏杆边缘,夜风习习,吹动她裙摆,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上来见此—幕,郑书文被吓到,不敢过去,只站在入口,厉声呵斥,叫她下来。

    温佳妮扭头看了郑书文—眼。

    倘若是以前,倘若是十七八岁的时候,毋庸置疑,她—定喜欢极了他为她这样紧张、担心。

    好笑的是,那只是—种自作多情的少女爱情幻想——

    在赵嘉原眼里,她的爱情,是可鄙的。就是在她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已经变得十分可鄙了。

    她有自知之明,却深陷其中,不知道是沼泽里的污泥抓住了她,还是她不肯出来,又或是说,她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抓住了……

    从栏杆上跳下来,—瞬裙摆翻飞,女生的大腿似—手可握。郑书文凝视住她,“妮妮,你还是躲我。”

    听到男人说的话,温佳妮抬起头看向他,在他脸上找到了不该有的柔情,忍无可忍,生气地说:“我早跟你说过,不要纵容我,你不可以再纵容我!”

    郑书文却说:“我已是你继父。”

    言下之意,父亲纵容女儿,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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