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阉
谢时衍总觉得苏虞意今天有些不对劲。
就如同此刻,她虽笑面如花,美得不可方物,却让人周身都凉飕飕的。
底下的小白犬,似乎也感受到了异常,便也不在苏虞意裙底下撒娇打滚了,而是躲在谢时衍的脚下,两个眼珠子戒备望着她。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谢时衍抹了把虚汗,有些心疼起小白犬来。
它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畜生而已,早上也就冒犯了她一下,看苏虞意这架势,倒不像是要帮小白犬净身,而是要将它剥皮抽筋一般。
想来也是,她若不是记仇,也不会不给个缘由,就娘家住了这么好些天,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冷落着。
谢时衍这边正伤怀着,苏虞意蓦然变了声调。
“怎么就不急了?这种事早了了早好,免得回头后患无穷!”
“来人,将那骟匠带过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小厮就带着朱骟匠到了跟前。
只见那人高马大的朱骟匠,手中早已拎好两把胳膊长阉刀,一进来便东张西望,找寻待阉目标。
这两把阉刀,是他方才在外头等候时,精挑细选出来的。
连将军府这些能人都对付不了的畜生,岂能是凡物?他定要拿出最厉害的家伙,一刀就将它给办了,好让大伙长长眼!
正厅灯火通明,烛光照在磨得锃亮的阉刀上,反射出阵阵寒光。
谢时衍轻嘶一声。
这一刀下去,岂止是剥皮抽筋,分明是要将小白犬剁成肉泥!
偏偏苏虞意这时发了话,“其他人都退下,你即刻开始罢。”
这毕竟事关隐私,谢时衍做出如此牺牲,她愿意给他留几分面子,不让人观摩那血淋淋的场面。
说着,苏虞意便也提起裙摆,打算往外避一避。
谁知右脚刚踏过门槛,身后忽然传来谢时衍不大自在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来,小犬有些身体不适,今日不适合行阉,要不择日再来吧。”
苏虞意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要被阉的不是他吗,好端端扯上那只白犬做什么?
莫非,是他怕了?
那朱骟匠见自己要行阉之物,竟是只巴掌大的小犬,本就失望至极,如今又说不阉了,更是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他落寞将两把阉刀收好,就要出去,谁知苏虞意出声拦住了他。
“慢着,今日非阉不可。”
苏虞意想到事情只差临门一脚,便忍了口气,耐着性子再度走近谢时衍,低声激他。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说了要净身表示诚意,为何又要反悔?”
谢时衍听闻这话,先是怔住,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不解问道:“我何时说了?”
“我听人说,就在府门口,你亲口告诉大哥二哥的。”苏虞意一字一顿,急道:“莫非你想抵赖了不成?”
谢时衍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
突然顿悟过来。
他就说,不过是找王公公阉只小犬而已,苏虞风和苏虞陆两人,何至于神色如此凝重。
原来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想起这场乌龙,谢时衍觉得好笑又心惊。
即便如此,他还是耐心道:“我当时确实是跟大哥二哥说了要去找王公公,可我是想着是给这只白犬净身,想来,是他们会错了我的意思。”
苏虞意听完他的解释,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精心谋划了一路,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骟匠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话,见他们嘀咕了一阵,表情相当精彩,似乎有忘了自己的意思,便细弱的问了话。
“将军,夫人,今日还阉吗?”
“家中妻儿还在等我用饭,如是不阉了,我便赶紧回去,如若还阉,我便动作快些。”
谢时衍扬了扬手,“不阉了。你放心,该给的还会给你,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出去让人带你去账房把钱结了,便早些回去吧。”
朱骟匠得了这话,欢天喜地离去了。
谢时衍回想起他手中的大阉刀,轻叹口气,不免有些幽怨。
“阿意,你就当真对我这么狠心?”
“若是我真不行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苏虞意冷哼一声,讥讽道:“笑话,与我有什么影响?倒是你,生怕没了那几钱东西,往后再不能再干那等腌臜之事了。”
谢时衍揽住她的腰,哄道:“许是阿意许久没有与我共眠了,连我的东西是多少重量都不知道了,要不,今晚来试试?”
苏虞意恨透了他的厚颜无耻,挣脱谢时衍。
“是几钱还是几两,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别挨着我,我就千恩万谢了。”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谢时衍心口一抽,眉心不动声色皱起。
“我苏虞意,从来不说口是心非的假话,也从来不像某些人,尽干些见不得人之事。”苏虞意冷着脸道:“来人,扶我回房!”
自打这天晚上撂下狠话后,谢时衍果然没再来纠缠她。
第二日,苏虞意的院子也冷清了一整天。
没了谢时衍的打扰,她觉得十分惬意。
夜里凉风习习,她沐浴过后,还让拾春她们将美人榻,搬到院子中央。
一旁的果碟,堆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苏虞意拿起一颗,细细剥去上层的葡萄皮。她纤嫩的手指细如水葱,染上果汁后,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光泽,像极了上好的美玉。
光着看着这副场景,便是一场视觉享受。
苏虞意这个正主不急,身后轻摇罗扇的拾春,反倒有些焦急。
上次回将军府的时候,她和摘夏留下来看护院子,便没一道回去。
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回来,本以为两人会重归于好,结果不仅跟姑爷关系没缓和,反倒还更紧张了。
“小姐,听说姑爷今日出任务时受了伤,咱们不去瞧瞧吗?”
拾春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么个事。
其实这事,苏虞意是知道的。
上辈子的时候,谢时衍也是今日受了伤,但据她所知,不过是被人划了一道口子罢了。
这话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总做不得假。
她还知道,等会谢时衍便会过来找自己。
“他皮糙肉厚,不妨事的。”
苏虞意将果肉送入口中,酸甜的口感刺激味蕾,让她快意地闭上了眼睛,两扇羽睫,落下一道绝美阴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又不是丢了性命,此事不必再提。”
苏虞意被扰了兴致,有些不悦。
却不想,恰好在这时,身后飘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我若是死了,你便开心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