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发
天刚微微亮,李君夏揉着头走出内堡北墙的宿舍,几天积累的疲乏,让他头发枯燥,有点痒。负责管理宿舍的典吏,已经让仆役们备好了洗漱用品,颇有些客栈级别服务。
李君夏不得不比别人起得早,一是他是前阵护卫队,要比运输队提前出发。二是他还要去一趟坞外的小田庄,因为他要去开春家一趟。此外,七队的人除了他和王据昨晚是在内堡宿舍住的,其他队员都是回家睡。他已经交待韩通,晚些带着其他人在小田庄那里汇合。
李君夏刚刚洗漱完毕,王据也睡眼朦胧的走过来洗漱。李君夏道:“抓紧点,弄清楚,我们马上出发。”“嗯”。
李君夏叫过来一个仆役,丢给他两块写着号码的木牌,让他去北堡门外的马场把他和王据的马牵到北堡门那里等候。李君夏他们一直都没有专用马匹的,这次行动确定好人员后,马场那边才调配好了马匹给有资格骑马的人,毕竟坞堡可养不起太多的马,所以只能以质换量,马虽然少,但都是好马。
等王据收拾清楚,他便和王据拿着兵器,背着背囊向北堡门走去。他们的背囊还是巡山是用的那种,够大,双肩可以背,关键是涂了桐油,能防些小雨。李君夏还提着一个包袱,那是开春的。
出了北堡门,刚才那仆役把两人的马牵过来,李君夏掏出一把五铢钱塞到仆役手里,仆役连忙说:“使不得,公子,仆只是分内之事。”李君夏笑笑道:“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不然我们还得走很远。我是李君夏,你又不是不知道。”仆役一愣,就把钱塞进怀里,开玩笑,李君夏的钱,收了也不怕。。。。。。但这仆役还是恭恭敬敬的谢过,主动把李君夏手里的包袱系在马上。
李君夏拍了拍他这匹马,其实他并不是很满意,因为这匹马的毛色有些丑,额,身形是匹良驹,基本是黑色,问题是马鞍前面竟然是一撮白毛。当时领马的时候,李君夏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注意,还觉得全黑的马,背上有一撮白毛也很有识别度,哪知道马鞍一装上,这一坐上去,低头就是一撮白,好奇葩!但已经没办法,每匹马从马场交到各人手中的时候,就已经登记完毕。李君夏要是想换,还得找个合理的理由,当时真太忙了,结果就木已成舟。
算了,反正就是个工具。李君夏和王据策马沿着往北坞墙的方向的马道疾驰而去。马道是内堡通向南北坞墙的专用小道,步行可不能走。
到了北坞墙,李君夏看见韩通他们一群人都牵着马在坞门旁等着,于是策马过去问道“我不是说,我和王据先出去,然后你再带着其他人道小田庄与我汇合么?你们不需要这么急啊?”
韩通道:“昨夜晚食后,我想了想,你这个安排不好,毕竟是出去了,我们七队不能让你和王据两个人单独走。要走还是一起走,这样安全。所以,昨晚我让家仆去挨个通知,哈,我都以为会有人到不了,结果我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全都在哩!”
刘宗成牵着马站在韩通旁边,听着韩通的话,不由得心生感慨。七队的氛围真的好,韩通就敢当着这么多人说李君夏这个队长安排不对。
“嗯,你说的也是,是我的问题。想必昨夜你的家仆也无法进入内堡通知我。好吧,兄弟们,集合!”
“诺!”众人齐齐应和。
“王据,点数!”李君夏其实还是想尽力培养王据的,一个是资历,年龄在,还有一个更深的考虑,以前他管五个人,没觉得什么,但是现在全队已经十四个了,还是要找个副手来分担的,给个名分,自己乐得清闲,何乐不为?
“都到齐了,刘聪你们两个屁股没问题吧?”王据突然问道。
众人顿时觉得很怪异,相互看了看,然后一齐大笑,王据这问话,太尴尬了!
李君夏也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几天的磨合,七队算是有了新气象。于是他豪情大发,大叫一声“走!”
“吁吁吁。。。。。。”
几把长枪一架吧所有人拦了下来。
“木牌!通行木牌!”
李君夏顿时觉得马骑他都没现在那么尴尬,这确实还没出去啊,还得出示通行牌验明身份!
等到所有人亮出了通行牌,出了坞墙,过了吊桥,李君夏回头望着坞墙发怔。
“搞什么你发什么呆?”韩通奇怪的问道。
“额,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坞墙,我们得记得回来的路!”
也不想跟愣了的韩通解释,李君夏大喊一声“目标小田庄!疾!”这几天,七队的新人总算是知道李君夏一些口令的意思了,特别是杨颂这个传令兵。于是十几个人,都应和道“疾!”。。。。。。留下一路烟尘。
小田庄在坞墙北门外五六里地,人口大约六百多人。除此之外,坞堡还派驻有一队五十人的巡丁,这个比例很高,但是也没有办法。即使派了这么多人,也未必可以保证每次收粮就没有贼匪甚至别的坞堡来抢掠。从前晋失国之后,河东甚至整个北地,都没有什么官方秩序,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刀枪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东西。别看宗老会那些人发出信贴。实际上,还得看三家坞的刀枪够不够硬。当然,当各自的刀枪亮过以后,潜规则它就出现了。
像小田庄其实不是离坞堡最远的庄田,最远的已经离坞堡有三十多里地,那里除了坞堡派遣的的巡丁队之外,庄田里的青壮年几乎是全民皆兵,十一二岁的孩童,都已经开始帮父辈磨刀。整个河东,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来不及或者说被遗弃的前汉以来的世家门阀的旁支们,没错,三家坞的三姓,其实也是被南逃的那些世族们丢在北地的旁支。历经三百年,家国天下这个词,在河东剩下了家。所谓大义,在河东只能体现在谁家的仓廪里除了自家的产出,有没有别家的“敬献”。
李君夏其实没有来过小田庄,王据来过,因为以前王据曾被派出来到这里协助执事堂的管事们收取“提取”。其实就是按比例收取各种劳获,虽然小田庄已经算是上百年的坞堡附庸,但终究是要靠武力威慑才能“提取”,要知道三七分账,这个比例,总会让庄民们试图用农具来表示抗议。但他们也逐渐忘了,他们的流民先祖,为了躲避北胡拿他们做军粮,才托庇到三家坞的那一段往事,只有时时刻刻亮出刀枪,才能让他们回忆起三家坞当初付出无数子弟为他们有一份活命的“良心”!。
李君夏与众人在王据的的带领下,策马拐进了往小田庄的小路,路的宽度就是比坞堡特制的粮车宽少许,刚好能并排过两匹马,这就是两百年来北地之人无奈的智慧每到“提取”,三家坞的出来的粮车可以将将行走于这条小道,而来抢掠的别家,自带车辆也未必能带走大批物资。
往前行了越两三里地,已经看得见小田庄的屋舍近在眼前。王据举手让大家驻马,自己掏出一个竹笛,鸣了一声。没多久,小田庄内跑出来七八骑,很快两边就对上。对方一个在最前的,似乎是头目的穿黑布袍没穿甲的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扬声问道:“什么人!”
王据也不恼对方的无礼,他可是来过,知道在坞堡外,什么客气话都是废话,稍有态度问题,那从哪里飞出一箭射死了人也没处讲道理。他掏出自己的身份木牌大声说道:“我们是坞堡巡查站的东山七队,此次奉命前往晋阳护送,因我们队长零奉命来小田庄找原家,原续家,有话要问,所以来此间,我们并不不入庄!烦请对面驻守的兄弟把原续一家带来此处,说完就走!”
对方那似乎是头领的汉子愣怔一下随后策马上前到了王据马前,接过王据的木牌瞄了一下,然后抬头,往王据身后看去。
“乃木!对面可是君夏!?”
李君夏本来还没有注意看对方,他一直在往两侧眺望已经被收割的差不多的田地。一听有人叫他,不由一愣,抬眼望去。
“哈哈哈,君夏,一晃两年有多,你这厮竟不认识我程哲否!?”
“程哲!”是他!李君夏猛地激动起来。程哲是两三年前,李君夏被执事堂和演武堂临时抽点出来加入一次对寒阳山征讨,就是互殴的队伍,那时认识的。当时他才十七不到,程哲已是三十多岁,他当时就跟着程哲那一队。期间程哲算是把李君夏半当儿子,半当部属的看,李君夏成丁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就是程哲帮他扛下了一记敌手的重锤,而程哲那次也是重伤吐血,在榻上躺了一两个月。
“程叔!”李君夏眼睛亮了起来,激动的策马往前,一跃而下。
跑到程哲的马前,抓着程哲的马缰,急问道,“怎么是你!”
程哲一愣,赶忙也调下马来。说道:“果然是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