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回 刘尚大战帖木儿 碧云命亡衡州城
却说刘尚与帖木儿在衡州城下捉对厮杀,两员大将,功夫绝顶,各不相让,一时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足足拼了近百回合,胜负未分。军师冯平深怕刘尚有失,吩咐易兴阳、洪可郎随时出手相助。副盟主易华乘刘尚与帖木儿拼杀之际,指挥义军杀入元军阵中。义军三万多人马,犹如滚滚洪流,向元军阵中杀来。元军三千多铁骑毫不退却,拼死抵抗。铁骑后的二万多元军也寸步不让,与义军拼杀,一时衡州城下,刀光剑影,马蹄飞扬,风沙起滚,江河怒啸,血流成河。帖木儿一看,守城要紧,哪敢恋战,拍马回到阵中,一面亲率铁骑掩护官军入城,一面令城墙上的官军急发箭和滚木擂石射杀向城门靠近的叛匪。一场混战,从清晨杀到正午,义军虽是英勇,却眼见元军退入城中,城门已闭,城高墙厚,官军防守太严,死命抵抗,冯平见难以得逞,只得鸣金收兵。
帖木儿见叛军已退,才松了一口气,一时清点人数,损失人马四千余众,又损失刘善洪一员大将和几个千户将,更是心痛。姚成怀叹息道:“原来这叛匪大部队其实早已到了城下,却让那兴阳前来引诱,布下圈套让我等入彀,好在大将军没有亲自率大军一同杀出,而是分批追击,大将军亲自布重兵防守城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帖木儿道:“目前看来,这叛匪大军压境,想必有不破我衡州决不收兵之意,今贼虽暂退,必不甘罢休,来日必有恶战,现在吾手中区区不到三万人马,如此下去,我的老本都快拼光了。”姚成怀道:“将军不必担忧,此次损失不少人马,是中了叛匪之计,出城迎战所致。只要从今以后,不管那叛匪如何使诈,我等只是在城内坚守,多备火炮箭矢和滚木擂石杀敌,决不出城迎战,量我衡州之坚固堡垒,叛匪纵有天兵天将,也难越我高墙破城。”帖木儿一听,点了点头,只得依照姚参军主意安排死守城池,不提。
却说易华、刘尚与冯平一回到营帐,就来看望受伤的彭树德,只见他面如白蜡,左手断伤处已被止血包扎,医官正为彭树德上药。就听彭树德道:“吾乃无用之将,何劳盟主、军师和元帅亲自来看我!”刘尚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彭将军何出此言!你也不用多想,只要好好养伤就是。”彭树德道:“末将就是伤好了,也已是了个废人,既然不能上战场杀敌,还留在军营何用?想在伤养好后,便离开军营,带着婆娘孩子回老家了此残生,望盟主恩准。”刘尚等一听,心中不快,道:“彭将军,你多想了,铁顶寨的兄弟能聚在一起,自当生死相依,同甘共苦,何况彭将军浴血奋战,以命相拼,乃抗元功臣,我等怎能放心让你回老家担惊受怕!就是回去,也要待我等大业功成,风风光光荣归故里才是。”易华也在一旁安慰,彭树德听了,不好再开口。次日,便由彭友林护送回山寨。
冯平当日即召集各路头领计议攻城之策。易华道:“今日一战,易兴阳与洪可郎两位先锋能依计行事,引诱元军进入军师布下的口袋阵,杀敌无数。洪将军还诛杀元将刘善洪,立了头功。今日一战,虽未全胜,也算是大伤了帖木儿的元气。可喜可贺。”
军师冯平道:“易将军诱敌杀敌有功,可喜可贺。然依我的算计,是想让帖木儿亲率大军出城,只要我等在城外消灭了元军主力,此城便不攻自破,没想这帖木儿虽是率军出城杀敌,却还留了一手,只是派出前中后三队依次出城对敌,并没有亲自上阵。看来,这帖木儿自从在铁顶寨数次吃了我义军的亏后,脑袋瓜也算开窍了,不轻易再上我的当。今日一战虽胜,但如此以来,帖木儿必坚守城内不出,我等只有强攻,未必能够轻易得手,不知各位还有何妙策?”
陈虎道:“衡州与宝庆、郴州不一样。长期以来,朝廷设有枢密院在此。为平定郴州、衡州、宝庆一带义军,数十年来,都设有重兵把守,而帖木儿自从率兵来剿我义军开始,在这里据守已有数年之久,不用说对衡州城的防范肯定费了一番苦心。要想硬攻,实是不易。不如暂时放弃打衡州,先拿下永州、道州、全州等周围各城,进一步孤立衡州,如何?”易兴阳道:“我等倾大军来打衡州,岂能就此一仗,就弃之而去?依末将看来,现在已兵临城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备足攻城器材,全力以赴攻城,别无他法。”涂貌道:“两位都说得在理,且不说这衡州城墙坚固无比,就是守将也非同一般。那帖木儿的功夫,恐怕只有元帅才是其对手,身边有一参军姚成怀,生性多疑,诡计多端,还有那李小勇、牛勇、唐先平、马若成、范元祺等,均是功夫超群。对此,要硬攻衡州,我义军必要下最大之决心,倾我义军最大之实力,派出包括元帅在内的所有能将精兵,以不破此城不罢休之斗志,不惜流血伤亡,不怕损兵折将,才有破城之希望。”刘尚道:“我等兴兵以来,为图灭元兴汉,救天下黎民于涂炭,早已置自己生死而度外,何惜伤亡!今衡州之战,敌虽有坚墙勇将,我等也有殊死抗敌之将士,只要我等有不破此城,誓不生还之意志,不怕此城不破!”众将听了,一时激情上来,连声叫好。
军师冯平道:“众将既有此决心,我等不怕衡州城不破。既然守军不会贸然出城迎敌,我等便只作攻城之部署即可
。”于是传令:各大军从从东西两路攻城。一路由刘尚、冯平、易兴阳、陈虎、唐林、王子成、王克平及步军头领黎付员、成志武、蒋怀斌、刘国树、陈启明、范撗、王树林率部攻打东门;一路由易华、涂貌、方云、刘成谦、聂东明和步军头领黄得成、屈云、刘顺达、梁虎、唐先明、张成、金同、陈先瑞、赵宁、黄标等率部攻打西门。洪可郎、黄胜宁、朱彪、廖先明、谭粗立、黄仁初等率五千兵马为预备队。吩咐各路攻城大军,备足攻城云梯及盾牌等器械,明日五更造饭,天亮时攻城,各将士务必以夺城为首要,不怕伤亡,拚力攻城,盟主将重赏首攻入城之将士。各路将领领令,分头而去。
次日清晨,义军从东西两路开始攻城。城楼元军见大队敌军来攻,慌忙向帖木儿禀报,帖木儿早有准备,忙命李小勇和唐先平守西门,自己同牛勇守东门。马若成、范元祺为预备队,安排完后,就见城外风尘滚滚,呼声如雷,帖木儿忙亲自率军登上城楼,就见城外义军麾下,元帅刘尚、军师冯平亲自在阵前督战,易兴阳等将领正率上万义军,抬着几百架云梯向城墙涌来。帖木齐看了,心急如焚,急命神炮和弓箭侍候。一时城上炮声隆隆、箭矢如雨,义军不顾伤亡,仍蜂涌到城下,一面向城墙上发射箭矢,一面架云梯登城,一面操纵巨木撞击城门,城墙上的元军也不顾性命,一面躲避如暴雨般的箭矢,一面向城下的义军射投箭矢和擂木滚石,一时间,只见一批批义军抢上了城墙,又被一群群元军砍杀了下去,眼见得这场厮杀,从天亮时分一直杀到正午,但见:
衡州城上风尘起,血雨腥风冲天际,义军杀气阵阵涌,元兵凶勇刀刀逼,看不见长空烈日当空照,但见得刀光剑影血朦胧,听不见铁马金枪响叮咚,但听得战马咆哮人哀鸣,城墙片染英雄血,湘中伏满壮士灵。
冯平眼见元军凶勇,义军攻城不利,忙下令鸣金收兵。回营清点伤亡人数,伤亡近千余。冯平不免忧虑,道:“如此攻城,只怕得不偿失。”刘尚安慰道:“军师不必忧虑,如此硬攻,哪有不伤亡的!我虽有失,那元军也有伤亡。双方如此损兵折将,元军必消耗不过我等。”冯平道:“元帅所说甚是,既然难以破城,不如我等下一步以破城为次,消耗敌兵员为主。”又对易华、刘尚道:“敌火炮厉害,伤我人马最多,我等不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弄一些火炮轰击城墙,杀伤敌军。”易华、刘尚连声叫好,忙派人去郴州,命曾询速调刘金禅两千兵马和大炮前来衡州相助攻城。
一时冯平改变攻城策略,将士多持盾牌防身,佯作攻城,多派弓箭手投石机杀敌城墙上守敌,连攻了数日,义军兵员损失减少,守军伤亡甚大。
城内帖木儿一见有些不对头,忙召集众将和路府总管议事。帖木儿道:“我看这些天匪贼攻城是假,损失我将士是真,如此下去,我岂能耗得过他!如此奈何?”姚成怀道:“那军师冯平狡诈,他是明知硬拚我等不过,伤亡过大,便以此佯作攻城,杀我守军之法,逐步消耗我守军。看来,这冯贼是算定我等必不敢出城迎战,只会死守城门。今日,我偏要来个出其不意,打乱他的图谋,杀杀他的锐气。”帖木儿道:“参军有何妙策?”姚成怀道:“叛匪攻城已近半月,人困马乏,夜间宿营,必图休养精蓄锐,疏于防范,定不会怀疑我们去偷袭他的营帐。不如今夜三更,我等将士悄悄出城,偷袭他的营帐,杀他个措手不及。还可趁敌混乱之际,派出一支人马去永州和潭州搬兵,并去向朝廷请求,万一城破,允许我等退回潭州。”帖木齐听了,大喜,道:“姚参军妙策高计!我等将士这些天正憋屈得很,恨不得一举取了贼首的头来报仇,事不宜迟,今夜就干!”于是传令,令李小勇、马若成领一千铁骑偷袭易华、涂貌的西营,帖木儿与牛勇率一千铁骑偷袭刘尚、冯平的东营,姚成怀与唐先平、范元祺带领城内将士坚守城门,严防叛匪趁乱攻城。命二路人马今夜三更悄悄出城,偷袭得手后,速战速回,不要恋战。众将得令,当夜速速准备,到了三更,令悄悄开了城门,帖木儿、李小勇各率两千铁骑分两路同时奔出东西城门,向义军扑来。
且说义军安营扎寨之时,冯平要各位将领按地形分别扎寨,互不相连,隔开距离,以防敌军奸细放火,却也没有防备敌军深夜出城前来袭营。这日到了三更,众义军将士正在睡梦中,就听见守营门的巡哨呼喊声传来:“元军打过来了!元军打过来了!”刘尚、冯平等被呼喊声惊醒,哪里来得及更衣,一个个只是套上盔甲,持了兵器出营门迎战。
一时就见元军铁骑如凶狼般杀将而来,众义军措手不及,被砍杀者不计其数。刘尚刚出营门,就迎面碰上帖木儿,真是冤家路窄,两个也不搭话,厮杀起来。后面跟着的牛勇见主帅与贼首交上了手,便带着铁骑冲向营中,挥马刀向众义军砍杀,一时只见刀光血影,幸易兴阳赶到,挥枪杀来,牛勇见兴阳来势凶猛,不敢接招,便令军士四处放火。帖木儿眼见大营已是大火熊熊,不敢恋战,忙喝令牛勇退兵,自己与刘尚又战了几个回合,便瞅空脱身,打马而去。刘尚追赶不及,眼看着帖木儿与牛勇得胜而归。
再说李小勇、马若成率一千
多铁骑往义军西营奔去,西营也有一队巡逻兵在城处方向巡逻,发现元军凶湧而来,忙要回营禀报,早被李小勇、马若成等扑来,把巡逻兵杀了个干净,又如狼群扑羊般冲进营中。易华、涂貌、方云等惊醒后,整个大营已乱成了一团。元军铁骑横冲直闯,见人便杀,见马便砍,四处放火,如同土匪进村。易华、涂貌、方云也只得光着膀子,提着刀枪画戟与敌军拼杀。这李小勇更是报仇心切,杀得更狠,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还不想退兵,直到刘尚命易兴阳、唐林赶来救援,李小勇、马若成才收兵回城。
次日天亮,冯平清点人数,两营损失两千余人,范横、梁虎、张成与刘国树四个步将,也死于乱军之中。冯平没有想到此时的元军竟还会来袭营,悔恨不已。一面令将烈士遗骸运回铁顶寨,并亲自修书,将此过失禀报盟主,请盟主处罚,以肃军纪。一面继续部署攻城计策。过了几日,就见刘金禅率两千援军和十几门大炮,到义军大营报到。冯平、刘尚见了,心情才稍好些。
且说盟主孙碧云自从易华与刘尚、冯平带兵下山攻打衡州城之后,深知衡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帖木儿武功高强,姚成怀诡计多端,不免日夜牵挂,心神不定,天天派哨探打探衡州消息,夜夜难眠。
一日起来,突然头昏,摔了一跤。陈林见盟主脸色不好,深知盟主心事,便安慰道:“衡州一战,有军师和副盟主在阵前亲自指挥,盟主大可放心,不必太过牵挂,还是请盟主多多保重身体才是。”碧云笑了笑道:“我身体无碍,只是这些天不知何因,总感时时心惊肉跳。”陈林一听,也觉似有不祥之兆,只是不好说出,只得道:“是盟主担心太多所致,总要心神定了才好。”
一时就见有消息传来,帖木儿亲率铁骑深夜偷袭义军军营,义军伤亡惨重,范横、梁虎、张成与刘国树身亡。碧云看了军师的信,脸色铁青,忙召集陈林和袁勤来议事,对袁勤道:”你正好来了,就不要回宝庆了,先协助陈将军看守山寨,安排好范横、梁虎等人的丧事。现副盟主、军师、元帅等将领因受此挫失,不免过度自责,我担心其意志消极,攻城之志动摇,故我想带成芳、徐小红、刘月芳下山去衡州一趟,慰劳前方将士,以消除怠心,激奋斗志,以图早日破城。”
陈林听了,不觉有些担心,劝道:“盟主乃万军之统帅,怎能亲离山寨?衡州乃凶战之地,盟主此去,安危难保,我等何以安心,不若由盟主亲自修书,派末将等为特使前去慰劳罢。”碧云道:“衡州破城之战,已到紧要关头,不可偶因受挫而动摇决心,故必我亲自前去给众将士打气鼓劲。我意已定,你等遵命罢。请速备些劳军之赏银酒肉,我明日便下山。”陈林见盟主之意已决,只得罢了,道:“盟主既要下山,就把杨雪、杨风也带上罢。我速派人赴衡州军营禀报军师。”孙碧云忙阻止道:“军师等正在指挥作战,日理万机,不要让他因我去劳军而分散精力,我自去同他接洽就是,不可先行告知。”陈林一听,只得罢了。
次日一早,碧云便带上几位女将,风尘仆仆直奔衡州而来。碧云一路上见义军管辖之地,尽管人烟稀少,但能看到百姓在田间耕种,处处炊烟袅袅,一派生机,想这屯田和鼓励百姓耕种之策已见成效,一时心情舒畅多了。到了蒸水下游,却见大片良田荒芜,原本的鱼米之乡,现在却一片凄凉,心情又沉重起来,对成芳等女将道:“如果这次能顺利攻下衡州城,本盟主第一道令,就是号召流亡百姓回乡重建家园,垦荒种地,好好过日子,我军免征赋税纳粮三年,予民休养生息。”刘月芳道:“免了赋税和纳粮,我们几万义军吃什么穿什么?”孙碧云笑道:“收了衡州,元军在我湘中湘西就没有了势力,我义军便得了湘西南一大片安息休养之地,我们义军一时无大战,可以自己耕作,自食其力。再说,打下城池就有了储粮,何愁无吃穿!”众女将听了,点头称是。
一时天黑下来,随行人员禀报道:“此地距衡州不过十来里地,如盟主要投宿,前面不远便是我义军经营的十里坡客栈,可否在此栈歇息?”碧云点了点头,道:“就在此歇息罢。”随行人员一听,忙飞快跑去客栈张罗。
不一会,就见刘成龙与罗五风急火燎地赶来,见了碧云,慌忙施礼道:“不知盟主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碧云笑道:“我这次来衡州,也是临时定的,连副盟主、军师和元帅他们都不晓得。你也不是外人,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弄些饭菜让我等吃饱歇息就是了。”刘成龙点头称是,忙将一众人带到客栈。此时衡州义军正与元军交战,哪里还有行客,倒也显得清静。待碧云等人坐定,刘成龙、罗五便把饭菜端了上来。碧云一看,却有一大盆禽肉,也不知是什么禽类,只闻香气飘来,奇鲜无比,令人馋涎欲滴。月芳道:“这是什么野味,这么香?”成龙笑了笑道:“也是盟主有这口福,今天一早,就见有一大鸟,扑喇喇飞落到我店前山头,好像是受了伤,我忙上前一看,原来却是一只天鹅,像是被箭射伤,落到这里,我眼见它也难活了,提了回来,把它杀了,正好让盟主偿偿这天鹅肉。”众女将听了,欢喜不已,独碧云见状,突然想起师父临终遗言一句:总在盛
极时,终乘仙鹤还。此地民间常把天鹅称为仙鹤,莫非与此天鹅有关?一时心事上来,不敢动箸,问成龙道:“平时在这附近常见有这天鹅么?”成龙道:“我问过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想是因这衡州大战,正好有这雁群在上空飞过,被交战的弓箭手射中。”碧云听了,不再言语,也不敢吃。月芳还以为是盟主心疼这天鹅,笑了笑劝道:“姐也是掌管兵战杀伐之人,不会还怜悯这一禽物罢,何况也是它自己中的冷箭,并非人为所杀,这送到嘴边的美味,不吃岂不可惜!”碧云也只是笑了笑。一时又上来一盆大鲤鱼,成龙道:“盟主吃不得天鹅,就偿偿这大鲤鱼罢。这是今日一大早,一个渔夫从江里捕来的。”杨雪和杨风一看,好大的一条红鲤,忙伸筷子夹了一大块放进孙碧云的碗里,道:“盟主不吃天鹅肉也罢了,这鲤鱼不会不吃罢。这鲤鱼味虽鲜,但要趁热,凉了就有泥腥味。”碧云勉强吃了些,见天色已晚,便要赶去军营,成龙道:“今夜已晚,军营将士战后疲惫,盟主此时去,怕打搅将士休息,不如就在店中住下,明日一早,再去不迟。”碧云一听,只得应允,成龙忙打扫寝室整理被褥,安排碧云等歇息。
谁知成龙早已派人赴军营将盟主等前来劳军之事报知了易华、冯平、刘尚等,刘尚得知碧云已到十里坡客栈留宿,便慌忙要去同碧云相聚,易华、易兴阳也要过去看望,冯平笑道:“就让元帅去探望即可,也让人家夫妻团聚团聚。这里战事正急,我等不可擅离军营,做好明日迎接盟主劳军的准备罢。”从将士只得遵命准备。
这刘尚只得一人独自来十里坡客栈见碧云,二人久别相逢,况且又身处战场,也算是生死别聚,自是一番悲喜。二人一番缠绵后,碧云道:“这些天来,也不知怎的,总觉有心惊肉跳之感,似有不祥之兆,所以我不得不担心我军有失,更害怕夫君、副盟主及军师等有不测,这也是我决定亲自前来劳军之故。”刘尚道:“我等有副盟主、军师在此,率数万人马攻打州城,虽说一时不能取胜,然也不致有大的挫失,我等身经百战,更有军师远谋深虑,有何担心,贤妻多虑了。”碧云道:“今晚晚宴,不想成文偶获一天鹅食之,我一见此,便想起师父临终遗言‘总在盛极时,终乘仙鹤还’一句,便也想入非非,莫非便要应此不祥?”刘尚一听,虽也疑惑,却劝道:“此时战乱之际,战场箭矢如雨,有南来北飞的大鸟被射杀,乃正常之事,贤妻勿太多想。”碧云道:“生死有命,可由不得人。既然师父已有预言,我有此劫难,也是天数。自我十八岁跟随杨成瑞拉起队伍占据东落寨以来,算起来也是十八年了。到了如今,拥有人马数万,占据数个州城,拥有湘中纵横千里之地,也算是到了盛极之时。我如有不测,也平生无憾,只是想起师父遗言道,水满必溢,盛极必衰。其观我云儿之军,未必能有称王者,切不可与之倾争,一切须顺从天意。故我先奉劝夫君,将来不管谁坐天下,你等切记不可强出头,功名利禄,终身外之物,不可强求。只要天下百姓太平,没有贪官盘剥,我义军兄弟无性命之忧,便可解甲归田,养老终身,我也便心安了。”刘尚一听,大惊,道:“贤妻何出此言!自古吉人自有天相,贤妻岂会有凶兆劫难!切不可有此妄想。若贤妻有难,我刘尚何存!必当舍死相护。”碧云笑了笑道:“当初我在送梅秀姐下山时,曾向梅姐保证过,妹情愿舍身护君,我死了,也就罢了,只要你刘郎在,能与梅姐夫妻父子团圆,方不使我失信于梅姐,也便含笑九泉。”刘尚听了,不禁泣不成声,忙劝碧云不要再说这些不祥之言,二人相拥而睡,哪里睡得着,快到天亮时,方沉沉睡去。
碧云矇眬间,便见月芳来催碧云道:“姐快回寨罢,成瑞大哥在山寨等姐哩。”碧云一惊,想成瑞不是早死了么,如何又在山寨接我?便疑虑道:“你尽说胡话!成瑞已死多年,如何在又在山寨”月芳道:“谁说成瑞哥死了,你快快起身,回去一看不就晓得了么?”
碧云虽是疑虑,却见月芳也不像是作弄她的人,只得起身回寨,到了山寨,只听得鼓乐齐鸣,像是天仙之音,飘然而来,早见成瑞一身新郎打扮,满目欢喜,正在一新房前迎候,碧云一见,不觉悲喜不已,上前道:“你不是已死了么,如何竟还活着?这些年你又去了哪里,如何音讯全无!你我已是夫妻,为何还要完婚?”就听成瑞笑呵呵道:“今日是我二人大喜日子,先不要问这么多,等我二人入了洞房,再叙说不迟。”说毕,便令礼生鸣放炮仗,一时那炮仗轰轰响了起来,不料一个炮竹倏地飞了过来,正冲向她的脸门,碧云情急之下,忙呼成瑞,哪里见到成瑞的影子,慌乱之间,猛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刘尚也被碧云梦话惊醒,似乎听碧云在喊成瑞,知是做梦,见碧云惊慌,忙将其搂住。碧去醒来,半日才定下心神,便把梦中情景细细向刘尚说了,刘尚听了,也是惊异,见天已大亮,只得赶紧起来洗漱,匆匆吃完早餐,忙疾疾上路。
易华、冯平等将军早已率众在路旁恭候,见了碧云等众女将,又喜又忧,冯平道:“盟主乃众军主帅,身系万军安危于一身,即便要劳军,便派了特使前来就是,何劳亲自到此
凶危之地,使我等受之有愧!”碧云笑道:“副盟主、军师等众将士,赴汤蹈火,浴血奋战,出生如死,我前来劳军,以激励士气,理所应当。”众将士一听,自是感激,一时众将士将碧云迎候到各军营,相互寒喧毕,又在众将士随同下,到各营看望众兵士,亲自给战功者发放赏银,又到各营探视了伤员,发了抚恤银,到了中午,大摆宴席,碧云等亲自把盏,向众将士敬酒相贺,众将士一个个感激不已,军心大振。
一时酒宴毕,易华、冯平等众将担心盟主安危,便催盟主等速离营回寨。碧云便询问冯平等攻衡州情况,冯平道:“前些日子也是因我等大意,被衡州守军深夜偷袭,我损失不少,主要是因我疏忽之故,故恳请盟主责罚。然攻打衡州之战,决不会因受此挫而放松,目前看来,虽衡州守敌顽强死守,然在我连日攻打之下,敌已损兵不少,守军日渐疲竭,而我军在盟主亲自劳军后,土气高涨,战力倍增,近日我又得到十多门神炮,贫道敢在盟主前立下军令状,攻下此城,只在近日,不劳盟主费心,盟主只可安心回寨就是。”
碧云点了点头。道:“各位既有攻城之决心就好,然凡事不可操之过激,宜稳妥图之,以减少伤亡为宜。”冯平等点头遵命。碧云道:“人言衡州城高墙厚,堪称湘中第一坚固堡垒,今日既然来了,便要去察看察看,看完了,再回山寨罢。”冯平听了,慌忙劝阻道:“不可!现城内外乃兵战凶危之地,只怕盟主此去,难保安全,盟主既然要看,待我等攻下城池,一切平安了,再请盟主前来察看罢。”易华、刘尚也齐力劝阻。碧云一听,笑道:“诸位何必如此担心!我只在城外我军控制之地察看元军城防,有何凶险?再说了,诸位将士能不惜性命,纵身杀敌,我只是到前线察看察看都不敢么?此事,我意已定,你等不必劝阻了,马上安排罢。”冯平等见状,只得遵命,自己和刘尚相陪,又派兴阳、涂貌、方云、洪可郎等随从保护,只在离城敌火炮射程之外察看,不得接近敌城墙。碧云道:“大战在即,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就由刘尚相随,再有我几位姐妹相护就是了。”冯平笑道:“盟主既到我营区,就得听从我等安排了,我等也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可放心。”碧云一听,只得依了。
一时碧云率冯平、刘尚、兴阳、涂貌、方云、洪可郎以及月芳等众男女,骑了十数轻骑,沿城墙外由北往南一路行来。到了正南门,不想却惊动正在南门城上布置城防的帖木儿和姚成怀,这二人都是认得孙碧云的,一见大惊,帖木儿道:“怪不得这叛匪攻城如此猖狂,原来是这女贼首竟亲自在此督阵。看来这叛匪已是倾巢而来,不破我衡州不会罢休。”姚成怀道:“我看这阵势,不光有那女匪首,还有那军师冯平、元帅刘尚,贼军的几位首领都在,要是我等用神炮轰他,不知够得着么?”帖木儿一听,忙问身边的炮手,炮手忙目测了一下,道:“那伙人马都在我火炮射程之外,我神炮够不着。”帖木儿道:“不管他是射程内还是射程外,先用大炮轰他一轰,惊吓他一下也好。”忙令炮手火速把十几门炮都调过来,一齐向贼首群发炮。
这碧云等将领正在观察正南门敌城防情况,突然炮声大作,一群炮弹如急雨般在碧云等阵前炸开,冯平一见,虽知骑队已在火炮射程之外,然为防意外,忙令碧云等退后躲避,岂料碧云坐骑受惊,突然长嘶一声,竟向敌城墙方向飞速奔去,刘尚、兴阳、涂貌、方云、洪可郎等见状大惊,忙飞马前去拦截,也是碧云命中劫数,碧云乘骑冲出不远,岂料一炮打来,正中碧云坐骑,就见碧云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横飞。可叹一代女杰,竟命亡衡州城下,终年三十六岁。
有词叹曰:
幼投师,杨郎领引入绿林。初出征,纵马飞刀擒猛将。夫君去,再聚众承遗夫业。招贤将,复山寨宏图大业。举义旗,联络各路山寨主,招爱将,结聚三湘英雄汉,抗官军,撗扫万军如卷席。攻州城,踏平三乡四州城。岂料到,一声炮火巨星碎,玉体冰肌血染衣,英雄魂归湘水畔,苍天悲恸三军泪。
后人有诗赞曰:
幼女出家苦修行,却逢世事乱纷纷,
练得恩师传世功,随郎投缘入绿林,
一身肝胆胜须眉,杀恶除贼建奇功,
郎君身先抱恨去,奋然扛旗成大兴。
广结豪杰襄义举,义招将贤抗官军,
识得壮士结姻缘,情结姐妹皆女雄,
四十八寨共麾下,数万将士尊女令。
元军汹汹杀气涌,胡马咆哮嘶长空,
盟军寨前鏖战急,统帅叱咤风雷动,
巍巍青山伏尸骨,潇潇湘水血染红,
敌军闻风丧胆去,义军横扫如疾风,
三州四城皆我属,百万属民得太平。
正值大业皆成时,不期花摧血肉横,
英雄骨髓植乡梓,女儿香魂飘云空,
神女驾鹤寻师去,三军悲恸天地惊,
苍天有泪伴风至,大地无声安英灵,
试问神将何处在,一代女杰孙碧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