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唐林骗梅秀上山 刘尚赴山寨夺妻
话说红桥寨寨主欧明六十寿辰,头晚寿宴上,众大小头领及众喽啰献寿礼毕,刘道成端起酒碗道:“今晚大哥六十大寿,四弟、王大哥及黄龙山的兄弟们远道而来,使我山寨蓬荜生辉。兄弟借此机会祝愿大哥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祝愿在座的各位福寿安康!”
欧明接过话道:“老夫一生坎坷,自红桥寨立寨后与兄弟们在一起,才算有个安身之处,被各位尊老夫为大哥。借此机会,老夫感谢黄龙山的兄弟和在座的各位兄弟,谢谢你们的深情厚义。我欧明老了,红桥寨的将来要靠你们各位兄弟来继承,也要靠黄龙山朋友的帮衬与支持。”
刘尚道:“大哥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怎么能言老呢。”
欧明道:“常言道,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年过花甲,白发长须,满面皱纹,也不应该在山寨干这打打杀杀的勾当了,是该隐退的时候了,这里将来是你们的天下。”
刘道成道:“大哥此言差矣,山寨能有今天,都是大哥毕生的心血,如今正是兴旺之际,全凭大哥操持,大哥说出这话,不怕伤众位的心么?要说老,总老不过当年的姜子牙,程普,韩当,黄盖,何况大哥一身功夫老辣,智勇不减当年,怎能轻易言退!”
欧明听了,沉默不言。刘道成见大哥有伤感之意,忙吆喝众喽啰轮番上台向欧明敬酒。
宴席散后,欧明神智还算清醒,请刘尚陪他到卧房聚话。欧明一坐下来,便对刘尚道:“今日宴席上的话,不是老夫一时冲动,也是我心里久藏的一块心结。我一生坎坷,被逼得走投无路,三十八岁与你二哥结伴在这红桥山扎根立寨,后来又结识你三哥,一住就是二十余载。实则这一切并非老夫所愿,但世事难料,容不得有选择的余地。现已年过花甲,黄土就已经埋到脖颈。按说该是金盆洗手,还乡隐居的时候了。老夫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走后,这红桥寨这帮兄弟由谁来统领?按理说该由你二哥继任。我私下与他说起过,他死活不肯,说他不是做寨主的料。你三哥天生就是跑龙套的,就是让他干,他也难挑起这副担子。再说屈云,他也曾是一寨之主,但鸡子寨与红桥寨不同,虽然红桥寨不是大寨,若是他来掌管,怕引起红桥寨兄弟不服。四弟你是聪明人,你说该怎么办?”
刘尚一听,也明白欧明的用意,大哥是投石问路,他不晓得如何回答才好。他既不想答应接大哥之手做红桥寨寨主,又不好推举别人。只得道:“依小弟看,目前红桥寨还真是离不开大哥。若是二哥不接,没人替代大哥之位,不如大哥先待上两年,有合适的人选好了再隐退不迟。”
欧明摇摇头,道:“我想来想去,目前,红桥寨能担当此重任的,只有四弟你。我也看得出来,山寨的这些兄弟,也只有四弟才能让他们服管,无论是刘道成,还是王六,对你都是敬佩之至,那屈云就更不用说了。我也晓得你不想入伙我红桥寨,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妻儿老小,担心那些同你出生入死过的猎户兄弟们。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把一家老小带上山就行了,至于那些众猎户兄弟们,他们愿意跟着四弟上山的,就上山跟着四弟干,不愿意的,随他的便。我晓得弟妹是个本分之人,对做土匪有偏见,不想与匪为伍,想过上与世无争,平平安安的日子。想四弟你是个明事理之人,当今世道,能让你安生么?如今官与匪有什么区别?这周围的百姓宁愿与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为伍,也不愿受官府欺压盘剥。再说四弟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大哥我危言耸听,很是让我担忧。前几日探子来报说衡州路府下令各县衙乡都里正打探上次大闹衡州府之人。一旦查出,官府绝不会放过。此外东落寨的孙碧云也会与你纠缠不清。你现在是上与官府为敌,下有孙碧云与你作对,处境两难。为家人的安危考虑,为黄龙山的百姓考虑,你只有上红桥寨。这样,也好使大哥我放心回归故里,以免老死在这山上。”
刘尚听了,也不禁伤感,叹息道:“大哥一番肺腑之言,小弟心领了。大哥一番苦心,小弟怎能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弟虽身不在这山寨,实则已是山寨的人,迟早总是要来入伙的。只是即使小弟上山,也只能给大哥充当下手跑个龙套,这山寨的头领,小弟还是觉得一时难以胜任。即便是要小弟来做,也只想大哥先不要急于隐退,帮衬小弟些年。大哥要是现在就走了,不是小弟于心不忍,就是山寨的各位大小头领及众兄弟,更难以接受!”
欧明听后,知道刘尚有了些松动,一时开朗了许多。刘尚见已到深夜,只得告辞。欧明送走刘尚,思绪万千,趁着酒兴,提笔挥毫,写道:
一轮晚霞红欲滴,白露飞不尽楚天碧,山歌声断晚风急,搅杜鹃飞莺满林湿,妻亡孤儿泪,家住衡州里,梦难觅,山寨风月好,收拾盼望儿孙,何时归。
却说李三、赵文礼奉命下山打听刘尚的情报,二人一去了十多天,才分别回寨报信。李三对孙碧云等众头领道:“此次为打听刘尚情报,专程去了他的老家黄龙山一带。这刘尚原来从小父母双亡,被五峰山白狼庙一位大师收留练功,后来不知何故在宝庆犯了杀人案,被官府追捕,躲入黄龙山槐花皂,同一个姓梅叫梅秀的寡妇成了家,现已生育二个儿女。刘尚在这一带组成狩猎队,也有一二百号人,他当队长,农忙时种庄稼,闲时组织围猎。小的为探听实情,扮成郎中到了槐花皂刘尚的家中,见了这梅秀,人也生得俊俏,一对儿女虽小,日子也还过得不赖。只是这刘尚不在家中,带了些猎户到红桥寨给欧明祝寿去了。”
赵文礼补充道:“我在宝庆打听到,这刘尚本名叫赵尚,老家是雪峰山人,初出江湖时,在宝庆因地痞黄三欺负一位在街头摆场卖义的爷孙俩人,见义勇为误杀了黄三,才成了官府通缉的杀人罪犯。”
碧云一听,人家已是有妻室了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忙问:“他又是怎么同红桥寨欧明之流勾搭上了?”
李三道:“我也是听人讲,也是在一次围猎时,刘尚的狩猎队不巧误打误撞进了红桥寨,同欧明手下的头领打了起来,那欧明又认出刘尚是从小从师的师兄弟,所以才相认,结拜成了兄弟。”
碧云听了,半天做声不得。夏全明听了,就问了李三有关欧明寿日的情况,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保管让那刘尚乖乖到我山寨就范。”
碧云听了,来了兴趣,问:“你且说说,又有何妙计?”
夏全明道:“刚才听李兄弟讲,这刘尚去红桥寨给欧明祝寿,起码也得在那寨子闹两三天,却没有将妻子儿女带了去。我们何不带些人连夜去槐花皂,扮作红桥寨的人马,就对刘尚的婆娘说山寨欧大哥派人来接她母子去祝寿喝酒,将她母子带到我山寨来,断了刘尚的后路,再见机行事。”
孙碧云听了,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这样做恐怕不妥!我看那刘尚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担心这样做,不但不会使他上山,反而使他反目为仇,与我山寨为敌。再说了,我山寨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样下作的事,传出去了,也不光彩。”
夏全明道:“大头领说的也在理。只是凡做大事者也不能拘小节,这事事在人为,机不可失。为了山寨生存大计,做些非理性行为,这也是逼不得已,行的权宜之计。况且我们接了刘尚母子来我山寨,大头领以礼相待,婉言相劝,先让他夫人依了,愿意入伙,再通过她来劝刘尚入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退一步讲,或是这刘尚的夫人不愿意入伙,那刘尚也抵死不从,我们再见机行事,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我们手中。”
众头领听了,也点头赞同。碧云也只得依了,道:“这事马虎不得,就请唐头领和李三兄弟亲自去办,带几名精干的喽啰下山,直奔槐花皂,把刘尚家里的人全部带到山寨来,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确保他母子的安全。”
唐林点头遵命。
唐林不敢耽误,忙点了几位精干猎手,备了一顶大轿,由李三带路,骑上快马,连夜往槐花皂赶。到了大皂村,当晚就在村里歇息了,天一亮,就去槐花皂。李三向唐林指了路,道:“那槐花皂就只有刘尚一户人家,很好找,我因怕他认出来,就不去了,在这里专等。你先好言相劝,实在不从,就强拉上轿就是。”
唐林点了点头,带人去了。
这唐林到了槐花皂,看见满山满皂的树木,成遍的楠竹,几间用麦秆和木皮盖的木板房,房前水塘边两棵大槐树足有数抱围,后山上是大大小小的梓树、桐子树、枫树及各种古树。想这屋场就因这两棵大槐树而得名。
唐林等人到了门前,就见从屋里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虽是山中村妇,却生得天姿丽秀,穿戴利索,一看就晓得是能干的巧妇。那少妇见了唐林等,一脸的惊慌,唐林忙抱拳拱手道:“嫂夫人不必惊慌,我等是红桥寨欧明大哥的手下,昨刘兄弟上山给大哥祝寿,大哥见夫人没有跟随一道去,很是不乐,特命我等连夜下山,专程来接嫂夫人及侄子侄女等一道上山,共喝一杯喜酒。”
梅秀听了,也信以为真,道:“既然是刘尚的兄弟,请坐了,我这就去烧茶。”
忙搬来些凳椅让众人坐,唐林忙道:“嫂夫人不要忙了,赶路要紧,现在就上轿吧。”
梅秀哪里会去,只得对唐林道:“这位大哥,请转告欧大哥,小妹领他的情,但小妹已向刘尚讲明,已坚辞不去。还万望各位大哥替小妹担待担待!”
唐林听了,就有些为难,道:“小弟此次来,是奉欧大哥的命令,完不成这个任务,小弟也很难回去复命,还是请嫂夫人不要为难小弟!”
梅秀也犟,道:“你回去就同那欧大哥讲,实是要接我去山寨,就让刘尚自己来接。不是说欧大哥也是读书明理之人么,也没有这么强人所难的道理。”
唐林是个急性子的人,哪有什么耐心,听这妇人油盐不进,也就恼了,道:“嫂子要是这样,也怪不得小弟了,我也是不得已。到了山寨,你自己向大哥去说理吧。”
手一挥,一帮喽啰就用强,连拉带推,将梅秀及两个子女赵贤小莹都拉上了轿,抬起飞跑,任梅秀叫骂,也不理会,唐林在后保驾,直奔东落寨。
这孙碧云安排好唐林接刘尚家小的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那刘尚已是一个有妇之夫,还有两个孩子,已是为人父了!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她似乎有一种心陷在水中月镜中花的感觉,不觉心慌意乱起来,好在这感觉,是暗藏在自己心底的,就是成芳,她也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心思。只晓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山寨的将来发展招贤纳将,想到这里,心里又稍得到些许安慰。
偏这个时候,成芳却做鬼一样进来,碧云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哼道:“看你做的好事!”
成芳道:“哪里会想到,这厮毛还没长全呢,就有家小了!”
又看了看碧云的脸色,冷笑道:“你还在我面前强装!你实实跟我说,你此刻心里怎么想?”
碧云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有什么想法!事已至此,个人事小,山寨事大,现在是怎么想把这个人弄到山寨里来,才是正事。”
成芳道:“就是他有了家小,那又怎样!妹就效那娥皇,女英,也未尝不可。”
碧云听了,呸了一声,道:“他姓刘的也不是什么虞舜,我也比不得那娥皇,这个事,你也不用提,你再提,我会恼了。”
次日下午,就有人来报,说唐头领已将刘尚家小带到了山上。碧云听了,大喜,自己同成芳亲自出寨迎接。并吩咐,速速为刘夫人家小收拾房间,准备一道精致饭菜,送到她府中来,她要亲自为刘夫人接风洗尘。
碧云看那梅秀下得轿来,还怒气未消。忙迎上去,满面笑脸,施礼道:“大姐一路辛苦,小妹孙碧云有礼了。”
梅秀也不答话,气呼呼地拉了两个孩子,被碧云带至自己的府上,坐定后,梅秀恨恨道:“刘尚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碧云道:“姐一路鞍马劳顿,同两个侄子恐早已饿了,还是先用了饭,妹再有话同姐说。”
这时碧云两侍女荷花、咏香已端上酒饭菜来,六菜一汤,肉鱼鸡等俱全,果然精致,肉香扑鼻,两个孩子见了,哪忍得住,直嚷饿了要吃,荷花、咏香忙为两个孩子打好了饭菜,送到孩子手中,看两个孩子听得正香,梅香无奈,只得上得桌来,见碧云筛了酒,双手亲捧一杯酒递给梅秀,梅秀只得接了,碧云道:“看姐这么年轻美貌,两位小侄也活泼可爱,小妹实是仰慕,此次接姐上山,兄弟有失礼得罪姐之处,还容姐宽恕,妹这一杯酒,先是以表歉意,再是为姐洗尘。”
梅秀只得接了,饮了一小口。
酒足饭饱,碧云忙叫荷花、咏香哄了两个孩子出去玩了,就对梅秀道:“看姐心事重重的,妹就同姐实说了吧。姐来的这个山寨,不是你夫君刘尚去祝寿的红桥寨,而是东落寨,妹就是这个寨的寨主。”
梅秀听了,大惊,道:“刘尚现在在哪里?”
碧云笑了笑,道:“姐放心,刘尚同他带来的一帮猎户,现正在同红桥寨寨主欧明喝祝寿酒,好着哩。妹把姐接到这里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求姐一件事,请你夫君刘尚到我山寨来,做山寨的头领。”
梅秀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觉又气又恨,呼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原来是你们使诈,骗了我到这土匪窝来!还要我来劝刘尚来寨子当土匪。你们好手段!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对你讲,要我和刘尚来这山寨为匪,万不可能!今天既然被你们又骗又抢强行到了这里,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我们母子下山,万事皆休!二是你们若是不放,我也只能以死明志,你们看着办吧!”
孙碧云晓得刘夫人会闹情绪,但没有想到这刘夫人反抗情绪这么刚烈。只得上前扶了梅秀坐下,觉得这妇人浑身都在发抖,不觉怜惜了她来,劝道:“姐千万先不要动气,听妹细细说了,姐宁死不愿为匪,小妹佩服。只是小妹当初也同姐一样,我们也实是被逼无奈,才走的这条道。小妹想让你夫君到这山寨当头领,也不是没有缘故。一来呢,也是替你夫君着想,二来嘛,也是山寨需要刘兄弟这样的将才。想必姐也晓得,刘兄弟当初在宝庆仗义杀人,被官府追捕,此事还未了,后又结识红桥寨大头领欧明为兄弟,还当了那红桥寨的四头领,这件事,要让官府知道了,能放过他吗?再就是,他在衡州卖皮子时,因皮子价格不合,他竟大闹州总管府,活活打死总管公子,并活捉总管,以此胁迫数千兵马让开城道,让其逃出衡州城,还抢夺守备战马和兵器不计其数。现在衡州总管府正在悬赏追捕这批要犯,这是件捅破天的事,总会纸包不住火,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要是被查了出来,莫说你这一家子,连全村的人都得遭殃。他这样的人,要是不到我山寨,还在家等死么。刘兄弟如此英雄,也只有到了我山寨来,才能展宏图报国大志,施统率大军之材,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岂能屈身在山沟里做个耕农猎户!”
梅秀不听犹可,一听早已吓得浑身如筛糠。战战兢兢道:“你不要吓我,刘尚不会做出这么大的事来!”
碧云听了,也愣了愣,半晌道:“怎么,这些事,你还不晓得么?别的不说,他从那衡州卖皮子回来,你难道连他们带回的战马兵器都没见着吗?除了官府,哪里会有战马兵器!”
梅秀想了想,越想越心惊,突然头一晕,就昏了过去。碧云一惊,忙上前扶了,喊荷花、咏香来灌水,好不容易弄醒了过来,又啼哭不止。碧云忙一边劝,一边扶到床上休息,吩咐荷花、咏香好好服侍,不题。
却说刘尚在红桥寨吃喝了三天,心满意足,率人回村。到了槐花皂,屋内外不见一人,也没在意。过了一晚,仍不见人回家,才感到不好,到村里去找,才听村里的人说,昨天一早看见有一队人马,抬着轿子去了槐花皂,不久,这伙人马便又抬了轿子,匆匆走了。
刘尚一听,惊慌不已,忙快马奔去红桥寨。欧明听了,顿脚道:“不用说,一定是那孙婆娘!上次你俩交手,她吃了亏,丢了脸面,便趁老夫生日,你来这里祝寿之际,出此鬼招,把弟妹骗上山,想作为人质,逼你就范。”
忙吩咐王六道:“三弟,赶紧派几个兄弟下山去东落寨附近打探,看昨日是否有轿子上了东落寨,打探实了,速来回话。”
又吩咐几个喽啰连夜赶往槐花皂探听动静。布置停当后,又忙召集刘道成、屈云同王六等商议应对之策。
欧明安慰刘尚道:“四弟也不必惊慌,想那孙婆娘暂时也不会将弟妹们怎么样。只是如此一来,却又有些为难,那东落寨不比其他小寨,兵多将广不说,他那几道上山的卡子,布置得严实,凭我们这些人马,要攻上去,恐比登天还难。而且她也一定做好了严密防范的准备。除非弟答应她的条件,否则,要得到弟妹侄子,还比较棘手,各位想想看,有什么好招没有?”
王六道:“既然强攻不行,依我看,不如也耍她一回,由大哥修书一封,假意答应她的条件,让我等同四弟上山,一旦见着了弟妹侄子等,我等突然发难,由四弟趁那孙婆娘不备,擒了孙婆娘作人质,由我等保护四弟家小,拚下山来。”
欧明听了,摇了摇头,道:“此计不妥。那孙婆娘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吃一堑长一智,怎能不防备四弟的这一招?何况,她即便是同意刘尚上山,也只会答应他一人上山,哪会让我等一起上山?我等就是上了山,同那众头领和众喽啰乱拚乱杀,要是平时,也还不怕,只是还带着个妇人孩子,就很有不便,不但随时会危其四弟家小的性命,还会让孩子受到惊吓。”
刘道成道:“既然上不了山,我们就发兵到他阵前,想个法子激她们下山同我们阵前决斗,只要让那孙婆娘下了山,四弟就有办法打败了活捉了她,那时拿她再换回人质,就好办了。”
欧明听了,点了点头,道:“这一手倒是可以试一试,除此之外,一时也没有别的招了,救人要紧。”
立即传令,除老弱病残者外,其余人马,全部下山,发兵东落寨。
一时东落寨的探子前哨见红桥寨欧明的人马倾巢而出,向东落寨而来,慌忙报知孙碧云。这孙碧云正在一面耐心安抚梅秀,一面令王兴带领守寨喽啰对各关卡严加防守,只要发现红桥寨人马攻打山寨,一律放滚木擂石,箭矢暗桩,不放一人过关。见有喽啰来报,红桥寨已发兵到了山下,也不上山,在山脚下骂阵。孙碧云冷笑道:“欧明这厮晓得上不了山,想激我下山对战呢!”
对唐林、成芳道:“我们且到九江皂看看,他们要演的什么鬼把戏!”
孙碧云带了众头领到了九江皂,果然远远看见刘尚扯着嗓子喊:“姓孙的!有本事你同我单枪匹马干,你赢了我,我才情愿服你,凭你处置。你骗人家的家小,算什么本事!你这样下作,岂不被江湖好汉们耻笑!”
孙碧云听了,不禁心里暗笑,也冲山下喊道:“刘兄弟听好了!本人无意伤害你妻小,她们现在是我山寨的座上宾。只是你大闹衡州府的事,我也是无意同她讲了,她听得气昏了过去,你瞒得她好紧!你现在也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归顺我山寨,做我山寨的大头领,同红桥寨的众兄弟们一道,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也不枉你一身功夫,一世英雄!”
刘尚听这孙婆子竟把他大闹衡州府的事都同梅秀说了,还使得她气昏过去,顿时气冲斗牛,恨不得将这婆娘捉来撕了,怒吼道:“姓孙的!老子今天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边吼,一边打马冲上关来,欧明一见,急忙要去阻拦,哪拉得住!已是冲出几丈远了,也顾不得危险,只得同众头领及众喽啰跟在后面,眼看就到了第二关,守卡喽啰一见,慌忙放下滚木擂石,一时刘尚的头上声如雷鸣,巨大的滚木擂石大雨倾盆般呼啸而下,刘尚猝不及防,那马受了惊,一声撕鸣,将身一跃,把个刘尚抛出数丈之远。好在他轻功了得,忙就势一转身,飞身到一旁的巨石下躲避,逃过了一劫。可怜那匹大白马跟随衡州守备胡平多年,随主人立下不少战功,却被乱石打得滚下了山去。欧明等距离刘尚还有一段距离,见山上乱石滚来,慌忙避开了,没有受伤。看那马滚落下来,却不见刘尚,正在惊慌,却见刘尚毫发无损地从山上下来,才算松了一口气。欧明、刘尚无奈,一时无计可施。到天晚了,仍不见碧云等下山,担心被东落寨偷袭,只好退回红桥寨。
次日,王六主动对欧明、刘尚道:“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还是容我只身去东落寨,打探弟妹的消息,也探探那孙婆娘的态度,看双方能不能有商量的余地。”
欧明想了想,也只得依了。吩咐王六道:“先不管孙婆娘的态度如何,要紧的是要亲眼看弟妹及两个侄子是否平安,只要弟妹仨没有事,让四弟放心,就一切都好说。”
王六点头应诺。
这孙碧云亲眼见了那刘尚被滚木擂石打下山去,不觉心里一紧,脸色都变了。成芳见了碧云的神色,悄悄安慰道:“凭那厮的轻功,应该不妨事的,不必担心。”
不一会,就见那刘尚一身狼狈地下了山,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这厮自己来寻死,活该!”
次日,就有喽啰来报,说是红桥寨有一姓王的头目只身来见大头领。碧云心里明白,只得请见。王六见了孙碧云,便提出要先看四弟夫人及侄子。碧云就引进了梅秀的卧室,王六见了梅秀,却是一脸憔悴,双眼红肿,不禁也伤心起来,道:“弟妹莫怕,我是红桥寨的三头领王六,是刘尚的三哥。刘兄弟现在红桥寨,今日我奉大哥之命前来看望你们娘仨。”
梅秀叹息了一回,道:“你既然代表刘尚来了,就请你带给他一句话。我梅秀这一辈子,原也没想嫁人成家,自己混个日子,了却这一生罢了。没有想遇着你刘尚弟,也是天赐姻缘,让我们成了家,还有了孩子。在外人看来,我也算得上享着天伦之乐的好日子了,哪里会晓得,我是天天在为他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这心哪一天安心过!现在细细想起来,也许这就是命罢。他如果是一只虎,哪能被我困在平阳;他如果是一条龙,哪能被我困在浅滩!我困得住他的人,也困不住他的心。今天三哥同孙姐也在这里听好了,我如今也不想为他来操这个心了,他要干什么,想干什么,我也不想管,让他放手去干吧。我只有一个心愿,让我们带这两个孩子下山,过着我平平安安的日子罢了。”
王六、孙碧云听了,也不禁都心酸起来,都点了点头。碧云对王六道;“姐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就把姐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向刘兄弟说了,他要怎么办,向我递个话。我一定尊重姐的意见,安安全全把姐和两个侄子送回家。至于那欧前辈,我先修书一封,烦请你带给他便是。”
王六只好安慰了梅秀些话,接了孙碧云的书信,下了山来。
王六见了欧明、刘尚等头领,只得把梅秀和孙碧云的话向众位说了,刘尚听了,两眼就红了,欧明更是伤感,对刘尚道:“看来,还是弟妹是个大义明理之人,我等还不及她!既然这样,我们还这么斗来斗去,不更伤了弟妹的心了么?”
就展了孙碧云的书信看了,上写道:
晚辈孙碧云由衷致书于欧老前辈麾下:现天下乃鞑子之天下,朝野上下苦遭涂炭,民心难服,致天下之乱,逼良为盗,民不聊生。晚辈女流,继承先夫之业,立足山寨,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吾东落寨虽有上千之众,但晚辈以为,晚辈文不能上榜武不能安邦。身为一寨之主,能不为之忧心!前日见前辈四弟刘尚,才华出众武艺超群有勇有谋,小女子爱才若渴,对刘郎佩服之至。碧云愿将东落寨寨主之位让贤于他,晚辈自居辅助之位。若红桥寨与东落寨结为友邦,前辈可为军师之职,一起辅助刘郎,成就大业。晚辈碧云顿首。
欧明看完,将信转众头领阅,沉默半晌,对众头领道:“看来,这孙头领还算有些诚意。老夫现今也年过花甲,早有隐退之意,那东落寨现今也正在兴旺之际,我红桥寨虽比不得东落寨,但有刘老弟来掌管,也还能立足于一时,我看这东落寨孙碧云等众人马,也是一个行侠仗义之寨,纪律严明,胸襟宽广,求贤若渴,对百姓秋毫无犯,是一个有前途,能干大事的寨子,各位能否听老夫一句建言,不若就应了这孙头领,并入这东落寨,同孙头领共举大旗,共襄义举,使人寨永立于不败之地。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正是:
碧云无情骗梅秀,梅秀有情感碧云。
千军阵前拚生死,不如妻女诉衷情。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