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小猎户进城遇太岁 打虎将大闹总管府
话说屈云刘尚率众一路奔波,天黑时赶到鸡子岭下,两人商定,乘黑夜防守松懈,偷袭鸡子寨。屈云、曾戒生在前领路,刘尚居中,常永生随后,悄悄沿着偏僻小道向山寨摸来。
要说谭宠乃是个天生的淫棍。曾有一古人道: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酣恨处,怕响晨钟。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受用处,只有那太古之人,制一件男女欢之事,让人息息劳苦,解解愁烦,不至十分憔悴。对此,这个谭宠倒是心领神会,与那妇婶子夜夜落花风,日日风流院,只怕黑发难留,朱颜易变。
鸡子岭这一帮散匪惯盗也只在江湖上混惯的,虽是凶残,也十分懒散,哪晓得设关护寨,只顾在山寨有吃有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还想到会有人来偷袭山寨。这夜正逢月中,夜间先黑后明,散匪们同往常一样,白天吃饱喝足,夜里呼呼大睡,谭宠也懒得去管,晚上同张氏喝了几杯酒,上床前风流快活了一番,事毕,这张氏就道:“今天也怪了,无缘无故的,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不会有什么事吧?”
谭宠哈哈笑道:“你在我这山寨,难道还怕你那谭成来找你算账,还是担心那村里的族长捆你去沉塘?”
张氏摇了摇头,谭宠又道:“要么,还是害怕那李氏来索你的命?”
张氏还是摇头,谭宠笑道:“你就放一万个心,我谭宠这把刀下,也不晓得死了多少冤死鬼了,哪怕它死的活的,敢惹我的性子,叫他个个在我刀下见血。”
张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是心跳不安,睡不着,听身旁的谭宠早已鼾声如雷。
屈云一队人对这山寨地形已是熟透,晓得这通往山上的路哪里会布哨,哪里不会布哨,因此选的这条路上山,果然不见一个哨兵。到了大寨门口,才被门前的几个守门的发觉,登时就被屈云虎上前砍了,几个喽啰见一伙人杀了进来,杀猪般地嚎叫。张氏一听,觉得不对,连忙推醒谭宠。谭宠醒来后,听到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凶,才知大事不好,估计不是官军来攻山捉人,就是强人来偷袭山寨。于是赶紧起来,套上一件外衣,提起一把大砍刀就往外冲。出寨门一看,却是屈云领着一帮人正与手下人拼杀。谭宠见是屈云,才放下心来,喝道:“又是你这贼!胆子肥了,竟敢来偷袭我山寨了,看你是活着不耐烦,到这里送死来了!”
屈云有刘尚在身边,就底气十足,大骂道:“谭宠!你这帮强盗,欺男霸女,恶盈满贯,无故夺我山寨。今日我屈云爷爷是来取你的人头的!”
谭宠听了,不禁大怒,也不答话,挥起大刀就砍了过来。屈云也不甘示弱,挺枪就要上前拚杀。刘尚知道这屈云不是谭宠的对手,喊了声:“哥哥先歇歇,让小弟来会会这个蟊贼。”
手持扁担就要上前。屈云一看,谭宠那厮刀快又重,一条扁担哪敌得过快刀,道:“贤弟快接枪!”
刘尚接过长枪,要同谭宠拼杀。
谭宠一看,来的却是个刚才还手拿扁担当兵器的毛头小子,不禁哈哈一笑,道:“我看你还是回到你娘的怀里吃奶去吧,毛都还没有长全就这样丢了命,真可惜了。”
刘尚也只是冷笑,不答话,一枪刺来,直抵心窝,谭宠猝不及防,慌忙一闪身,那一枪却从左胁穿过。谭宠吃惊不少,慌忙顺便用左膀夹住枪,右手疾忙挥刀砍来,却被刘尚一抵头一弯腰,躲过了那刀,也就在这瞬间,刘尚顺势一转身,伸腿往前一扫,这谭宠哪晓得这小家伙还有这一手,一没留神,就被刘尚扫了两腿,高大的身子就像一座山倒下了地。刘尚哪能放过这个机会,抽出枪又是直刺过来,谭宠幸功夫好,反应快,在地上滚了几滚,躲过了刘尚连珠般的刺杀,滚到一棵树下,就着那树,双手扶着才翻身站了起来,这下才明白过来,屈云这次是来者不善,今天是遇上对手了。
这谭宠就不敢轻敌,放出全身功夫,挥出的大刀呼呼如生风,刀刀要命,刘尚也晓得这对手功夫了得,不敢怠慢,使出的枪,也枪枪令人胆寒。但见得:
鸡子岭上,月色时明时暗。两军阵中,火把忽大忽小。大刀飞闪,闪出阵阵寒气,长枪乱舞,舞得人人心惊。一个打虎猎人,青春年少不失英雄胆;一个淫棍强盗,高大英俊却是虎狼心。一个钟馗擒厉鬼,一个魔王戏山魈。
刘尚与谭宠一气之下战了二十余招,谭宠虽是体强力大,却自从接了张氏上山,日夜宣淫,早被张氏掏空了身子,原来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伤在这美色之下。这谭宠虽然招招使蛮力,刀刀下狠心,却次次扑空,没有伤着这刘尚的一根毫毛。而刘尚却身捷手快,一面节省体力招招躲过砍刀,一面偷空伤其要命处,却是越战越勇,丝毫不露破绽。战至三十回合,谭宠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虚汗满面,双眼被汗水淋得难以睁开,也无法腾出手来擦拭,眼看体力不济,眼冒金花,再斗下去只怕是命丧于此,便要抽身逃走。刘尚早看出对方刀法已乱,此时不乘机出手,更待何时!便大喝一声,喝声如雷,乘其慌乱,一枪刺来,快如闪电,神鬼莫测,正中谭宠心窝。可叹谭宠一生,盗婶伦伤风败俗,不知糟蹋多少良家女子,正想占寨享安乐之时,却死在刘尚之手,时年三十一岁。有诗为证:
父母双亡被婶宠,侄婶伦江湖混,
可叹英俊霸王汉,持强作恶成短命。
屈云见谭宠死于刘尚之手,还不解其恨,拔刀割下谭宠的人头,一脚踢出数丈之远,才出了一口恶气,忙挥手喊杀谭宠那帮喽啰,那喽啰见老大已死,哪还有斗志,慌忙夺路逃命,转眼间无影无踪。屈云挥刀走进寨中,进入当时自己的卧室时,只见床上坐着一个婆娘,也不问话,手起刀落,将这婆娘砍杀在床上。可怜张氏已与谭宠分开十余年,在老家呆着好好的,本来可避开这趟浑水,没想到这次相会,却原来是注定生不同时死要同山。这对野鸳鸯同日死在鸡子寨,也算是一段孽情了结。这正是:
可惜如花似玉身,时运不济配错人,
不是贪色起淫心,怎会杀身成冤魂。
刘尚跟进屋一看,见屈云杀了一美貌妇人,埋怨道:“这谭宠罪有应得,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怎么也杀起这妇人来,哥哥不该乱杀无辜。”
屈云哼了哼,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这婆娘乃有夫之妇,却勾引自己的亲侄子谭宠,要不是这个妇人,这谭宠也不至于走今天这条不归路,这样的伦祸水之妇,你说该不该杀!”
刘尚听了,也只好点点头,不好说什么了。
天亮之后,屈云就在山上大摆筵席,祝贺重新夺得山寨,报了谭宠夺寨之仇。宴席间,刘尚道:“哥夺回了这山寨,我看这寨子也不错,你是在这山寨继续做寨主,还是去投奔欧明大哥?”
屈云道:“老弟,何必来问这话!我屈云做事,向来丁是丁,卯是卯,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同老弟说好的事,就决不反悔。”
刘尚笑了笑,道:“难得哥这么义气。我只是想,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所以也就顺便问问,哥也不要在意。”
刘尚酒足饭饱,便要告辞。屈云就有些不舍,道:“还是哥同你一道进城吧,哥实在是不放心。”
刘尚道:“过了这里不远,就出了大山,估计这一路也不会有什么土匪山贼了,哥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弟还是请哥早些去红桥寨报到,以免节外生枝。”
屈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还是嘱咐刘尚道:“弟就是到了城里,也要小心,碰见那不讲理的地痞流氓或者官府的人,千万不要逞勇斗气,那城里毕竟比不得这山寨,要是闯下祸来,那城门一关,你纵有三头六臂也出不来。”
再三吩咐,刘尚点头应诺。
刘尚就带领众猎手到栗山挑了货,向衡州出发。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天黑时,在衡州西郊一个名叫西乡客栈食宿。刘尚就向客栈老板打听城里收皮货的商铺,这客栈老板姓张,也有些年纪了,问刘尚道:“这城里皮货铺子很多,请问客官问的是哪一家?”
刘尚就摇了摇头。张老板又问:“可认得皮货商老板?”
刘尚只得实情相告,道:“不瞒您掌柜,我们这也是第一次进城,这城里不要说皮货商,叫花子都认不得一个的。”
这张老板就摇了摇头,笑道:”如此说来,客官听老夫一言相告。老夫也听说,今年这城里外出收皮货的少了,更是很少有山里人进城销货,这城里皮货价就大涨。客官要是在这城里没有熟人,就最好不要去那皮货店铺,这些店主看你是山里人,人生地不熟,不往死里压价才怪。你找哪一家,都是一样的。不如直接挑去集市卖,虽然耗时费力,却会卖个好价。”
刘尚听了,忙抱拳谢了,问:“不知这价格怎么定?”
张老板道:“这价格,就难说了,要看这皮子怎么样,是什么兽毛皮,就是同样的皮毛,也要看皮子硝得怎么样,也还有个三六九等,价格差远了去了。比如我刚才见到客官的这张白额虎皮,也算是件稀罕物,整张皮子竟连一处箭口都没有,这是大官家大寨主的压宅镇山之物,就是一般的买家,也值得上百两银子,要是一些有钱有势或者官府的买家,三五百也会出的。我看客官也不是做这生意的行家,老夫就告诉客官一个办法,不管哪个来讨要,你只先要买家看货出价,自己千万不要随意出价。即便是买家出了价,也得加个三成还价,那买家愿意,当然好,就是不愿意,才按买家出的价卖,这样才不吃亏上当。”
刘尚等听了,大喜,就赏了张老板一块银子,张老板收了银子,道:“看客官也都是山里厚道人,这块银子,就算客官买的酒肉钱,今天老夫请各位客官喝一杯,怎样?”
刘尚听了,欢喜道:“掌柜的爽快!我们也得好好敬掌柜一杯!”
当晚大家畅快喝酒,在客栈宿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刘尚就领着众猎手进了衡州城。这些深山里的人,都是头一次进城,看这街道车水马龙,两旁房舍叠叠重重,个个眼都直了,哪分得清东南西北,一路打听,到了中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集市,却是人山人海,城里城外,都来置办年货,也没有一块空地摆摊的地方,好不容易找了一块空地,马上就有人来赶,说是他们的地。刘尚也记得屈云的吩咐,只好忍气吞声,一边挑着走一边吆喝。也有些人来看货问价,也没有真要买的意思。
一个猎户叫李卷生,就取了一张刘尚打下的那张白额虎皮,捧在手中沿街叫卖,不一会就有两个管家模样的人来看了,也不问价,取了皮子,就叫去府上取钱。李卷生问:“去哪里?”
一管家道:“不要问这么多,跟我走就是。”
李卷生就看了看一旁的常永生,常永生只得过来问:“客官,总要说个价钱,才能跟你走哩。”
那管家就看了看常永生,冷笑着道:“怎么,我堂堂一个衡州路总管府,还少得了你这几两银子?”
常永生听了,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得对李卷生道:“你跟着去吧,小心点就是,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完了事,赶快回到这里,不要迷了路。”
李卷生点着头,跟着两个管家去了。
这刘尚在集市上转悠了半天,也没有卖出几张皮。就见一老翁,手执拐杖,一绺白须足有七八寸长,来到常永生和刘尚跟前,道:“小伙子,听口音,你们是黄龙山一带的人吧?”
常永生一听,看了看老人,连忙点头道:“正是,莫非大爷也是黄龙山人?”
那老者呵呵笑道:“老夫虽不是黄龙山人,年轻时也却常在那一带走动的,你们那些老人,不会不认得我。我看你这皮货也不少,你要这么卖,要到何时才能卖完?怎么不送到皮货店去,让货店老板一起收了?”
常永生道:“大爷,晚辈初到城里,不知行情,皮货店老板一个也不认得,担心这老板压价收购,所以才挑来这里。”
这老翁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也说得是理。这样,我也认得几家皮货店的老板,这前面左拐往前走,不足两里路远,有一家皮货商铺,主人姓江,是一家几十年的老店。你挑了这货过去,就说是东城易记铺易爷介绍来的,就是了,想他听了老夫的名字,不敢压价给你!”
刘尚忙拱手谢过老翁,就随手取了一张老狼皮,要送给易爷作谢礼,易爷哪里肯收,拱了拱手走了。
刘尚就忙带着众人去江记皮货店,左拐往前走不到一里路,就看到不远处挂有江记皮货店的烫金招牌。众人到了店前,刚放下挑子,就见从店里走出一个约四十出头着长袍的先生,见了货,一件件翻转看了,像发现了金元宝,双眼都笑眯了。刘尚便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可是江老板?”
那先生打量了一下刘尚,道:“正是在下。”
刘尚道:“我们这批货,是东城易记铺易爷介绍来的。”
那江老板一听说是易爷,忙向刘尚等点头哈腰,拱手道:“恕在下冒失,怠慢了,请客官到舍下用茶吧!”
刘尚就带了王柱成和常永生进了店来,江老板忙招呼众人坐了,叫人上了茶,就问:“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客官同易爷是什么关系?”
刘尚正要答话,就听常永生抢答道:“易爷年青时候常在我们那里走动,同我们那里的父辈们都很熟的。”
这江老板就点了点头,道:“既然易爷看得起在下的铺子,在下岂敢怠慢各位。客官的货我也看了,真正是上等的皮子,在下也就按当前这现货价,一分不少全部收了这批货。”
刘尚等三位听了,无不欢喜,忙拱手谢了。于是当即验货计价,一共是皮子一千八百四十三张,计白银一千一百九十三两五钱。银货交割完毕,众猎户欢喜不已。
众人出了江记皮货店,常永生就提出要置办些食盐、布匹等年货。就又回到刚才的集市上来,就有人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城里,想要找家饭馆吃喝一顿,也尝尝城里大菜火酒的味道。王柱成道:“既然这样,大家肚子也饿了,不如先去饭馆,吃饱后再置办年货不迟。”
刘尚也赞同。常永生一听,就想起李卷生来,便道:“这李卷生说是去取虎皮钱,怎么去了这半天还不见回来?”
刘尚一听,问:“他走哪里取钱了?”
常永生道:“说是去衡州路总管府。”
王柱成听了,吃了一惊,道:“那可是个虎狼之地,你怎么也让他去?这么久没有回来,一定凶多吉少。”
常永生道:“我们也就是去送卖的虎皮,又不会惹他,他们还能吃了我?也许是迷路了。”
刘尚道:“一个总管府,怕他什么?既然人没有回来,我们就去那里找他。”
众人听了,也只得跟着刘尚,一面打听去总管府的路,一路找来。
原来李卷生跟着两个管家,果然就到了总管府门口,那两管家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取钱。说着就拿了虎皮进去了。这李卷生在门前左等右等,等到一顿饭功夫,才见一个管家取了银子送来,李卷生一看,却是些碎银,在手中掂了掂,最多不过二两,就对那管家道:“那张皮子,少说也值百十两,你这点银子,还不值两张猪皮,你是不是弄错了?”
那管家哼了哼,道:“能给你点银子,也是总管少爷开了天恩了,你长几个脑袋,还敢向总管少爷讨价?”
这李卷生也是个愣头青,就来了气,把银子往那管家身上一丢,道:“你把那虎皮还了我,我不卖了。”
谁想那包银子不偏不倚正落在那管家的脸上,那管家哪曾受过这样的气,虎上来就要抽李卷生的耳光,却被李卷生抬手一挡,反手抓住管家的手反扣到其背后,就听这管家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尖声叫:“杀人了!杀人了!”
门前几个门卫听了,虎狼般扑上来,冲着李卷生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了,那管家还不解恨,又狠狠踹了好几脚,几个门卫将李卷生像拖着死狗一样扔在大门外。
李卷生不但丢了虎皮,还挨了一顿毒打,气得咬牙切齿,只好强忍着痛,要回集市找刘尚来报仇。想爬起来,哪起得来,只在地上哼哼。不久,就看见一队人赶了过来,正是刘尚。这李卷生见了,就哇哇直哭。刘尚看了这李卷生,身上哪还有一处干净地方,全身血肿。这李卷生就有气无力地说了经过,把刘尚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堂堂的衡州路府,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还把人打成这样,哪还有王法!”
也不听常永生连拉带劝,到了总管府门前就要往里闯。门前的几个门卫晓得来者不善,恶狠狠冲上前,挥枪就刺,刘尚哪里晓得惧怕,挥起扁担几轮下来,就见几个门卫纷纷倒下。进入大院,又见从里面冲出三个高大粗壮的蒙古人,扑上来就要来抓刘尚。刘尚又是挥扁担一抡,不料这三人也不是等闲汉,其中一人就是这府里总管的少爷,三人都是蒙古摔跤高手,那臂膊有碗大粗,也不知套了什么金铜套子在上面,用手臂一档,抓住刘尚的扁担一抽,夺了扁担,就丢出老远。三人迅速摆开架势,把刘尚围在中间,双脚一左一右地跳着,肥大的身子晃来晃去。刘尚虽有一身功夫,但对蒙古人的摔跤架势一时无法适从,被他们几拳下来,也只有抵挡之力,全无还手之机。但练武之人,只要几招过后就能看出门道,这刘尚看了这几下子,也就晓得这蒙古跤式倒也没什么深奥的套路,只是凭着一股蛮劲加上摔跤的技巧而已,就很快转守为攻,时间一长,越打越顺手。对方一上阵气势汹汹,大有活吞刘尚之势,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几个鞑子已是力不从心,破绽百出。这时王柱成带人收拾几个门卫后前来相助,一看刘尚已占上风,便带领一帮猎手冲进后院,寻找虎皮。
谁知后院是很大的一个院子,几进几横,光房屋就不知道有多少间。这一帮山民,初次进城就闯入深宅大院,看到什么都很新鲜,左顾右盼,满屋的东西琳琅满目,哪里去找得到这张虎皮。王柱成有刘尚这根台柱,也毫无顾虑,到处乱闯,没想到闯进后院家眷住处。那些家眷们一见突然闯进来一帮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一张张黑乎乎的脸,吓得尖叫乱窜。常永生见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婆娘惊叫不已,也吓得不轻,忙退回前院。只见三个蒙古人,两个躺在地上,为首的路府总管少爷,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刘尚道:“不好,官军来了!”
叫王柱成他们快跑。那总管府少爷先是求饶,后来听到马蹄声,就鬼哭一样大叫。刘尚怕官军听见,一气之下,一脚踢在那少爷的心窝上,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就往院外奔逃,刚出大门,迎头就碰上一队官军进来,这队官军为首的却是衡州守备胡平,刚接到路府总管之命,前来捉拿擅闯总管府的歹徒,路府总管也正从外面赶来。胡平一看,一声喝令,几百名官军就把刘尚等团团围住。不久,路府总管忽都达儿也赶到了,进到院内,见儿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看来是小命不保。这一看不要紧,气得险些没有晕死过去。堂堂衡州路府总管,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子,大白天被一帮歹徒给害了,这还了得!一怒之下,从房中提取一把很久没用的开山大斧,冲出大院,跨上蒙古坐骑,恶狠狠冲出大门。
刘尚等早已被胡平的官军围得水泄不通,王柱成、常永生等众猎户等只得紧紧围在刘尚身边。刘尚一看这阵势,对王柱成道:“大家都不要慌,我来杀出一条血路,你们都跟在我身后,能冲出几个算几个,决不可回头。”
众猎手点头。就听得刘尚一声大吼,手抡扁担对着那胡平杀来,身后的数十人也一齐挥起扁担,噼噼啪啪一路打来。胡平的兵马也训练有素,赶紧合围过来。胡平见那刘尚竟然冲自己杀过来,吃了一惊,忙挺长枪迎战。两人你刺我劈,厮杀起来。但见得:
回雁峰下大雁惊,石鼓嘴前浪涛涌。衡州城内杀气重,总管府前血腥浓。猎人出手如猛虎,官军围困似铁桶。后生扁担施展似闪电,老将钢枪出手如飓风。一个要杀出血路保性命,一个要剿灭恶徒建功勋。
这胡平起先怎会把一个使扁担的平头小年轻放在眼里,只想先几枪杀了这恶首,再除了这批凶徒。不想这后生可畏,一根扁担使得滴水不漏,战了几十回合,还是不分胜败。就听路府总管忽都达儿提斧打马奔来,大喝道:“所有官军听着,不得放走一个歹徒!”
看胡平正在与一个挥扁担的年轻人恶斗,斗了这半天还斗不过,大怒道:“真个废物!还不退下,待我先诛了这厮!”
胡平提醒道:“大人小心,这厮扎手。”
忽都达儿早已气得发昏,哪还顾得上对方厉害不厉害,对众官军喝道:“你等闪开,看我劈碎了这厮!”
打马上来,抡起大斧,就向刘尚劈杀过来。刘尚看破这蒙古人已是气得脸色发紫,气势正旺,一把又重又快的开山斧使得呼呼作响,斧斧不离对方身首,只好先避其锋芒,只是招架,保存体力,任其招招既狠又恨的功夫将蛮力使尽。那忽都达儿使呼了半天,耗了浑身体力,却还没有伤这毛头小伙一根毫毛,更是焦躁,不觉急火攻心乱了方寸,刘尚见火候已到,觑了一个空子,猛然发力,挥起扁担闪电般击其后背。忽都达儿躲闪不及,被打下马来。说时迟那时快,刘尚一个箭步,猛然使尽蛮力,提起忽都达儿,跨上了他的高头蒙古马。
胡平一看,见路府总管被擒,这还了得!正要上前相救,刘尚早已把忽都达儿横在马上,从忽都达儿身上抽出腰刀架在忽都达儿脖子上,对众人大喝道:“谁敢上前!谁上前,我先叫这狗官身首分离!”
胡平一时就呆了,下至千户、百户,哪个敢轻举妄动。刘尚见震住了官军,便喝道:“你们想要这狗官的命吗?还不快快让道!”
胡平晓得刘尚的手段,要顾及路府总管大人的性命,只好向众官军挥手示意,让出一条道来。刘尚令王柱成、常永生率领十几个猎户先行,自己架着忽都达儿骑在蒙古马断后。到了城外,刘尚见胡平紧跟其后,回头喝道:“身后的官兵听着!要想让这个狗官活命,就让你的官兵留下马匹兵器,后退十丈远。”
那胡平还在犹豫,就听这总管哇哇直叫,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胡平只好下马,向身后的官兵挥了挥手,那官兵就一个个下了马,放下兵器,后退到十丈开外,刘尚忙对王柱成、常永生等众猎户道:“都去上马,捡了兵器,快跑!”
众猎户听了,心神领会,一个个争先恐后上了马,收了兵器,发声喊,呼啸而去,刘尚见众猎户走远了,就将忽都达人从马上推了下来,道:“先饶你狗官一命!”
打马而去。
这衡州路府总管忽都达儿一生英雄了得,北伐南征,好不容易从将军升为路府总管,成了一方诸侯,捞足了钱财,谁知天降横祸,做梦也想不到,在自己辖地内,儿子不明不白被歹人所害,自己又被歹人生擒,直气得吐血。胡平也气恨难平,请示忽都总管,要率两百铁骑追拿这帮强人。忽都达儿跌脚道:“还追个屁!在城里都拿不住他,到了野外,他更是如鱼得水。我们都小看这帮强盗了,居然有如此功夫和手段!看来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打道回府,日后再作打算。”
胡平只得点头赔罪。
从此衡州城内,无论是挑夫菜农猎户,凡手持扁担的都要被官军严加盘查。一时衡州城里得了扁担恐惧症。百姓编了一首打油诗:
公子谋皮太猖狂,稀里糊涂把命丧。
守备奉命拿凶手,数百兵马扁担拦。
堂堂总管亲上阵,被擒当作人质犯。
猎户一路好风光,可怜百姓遭祸殃。
却说刘尚与王柱成、常永生等众猎手会合后,一路马不停蹄,一气之下走了八十余里,才停下休息。王柱成与常永生清点人数,除了李卷生和两个猎手在交战中受了伤,其余都安然无恙,算是有惊无险。这一次进城又遇上这档子事,刘尚心里好不烦躁,想当年初出江湖入城便杀地痞黄三逃入黄龙山,今日入城又打死路府总管的儿子,差点使大伙丢了性命。想这城府乃我刘尚的禁地,看来我一生被城所克。这正是:
初出茅庐显手段,守备总管视等闲。
不是刘尚惹祸端,只因官府太横狠。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