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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章 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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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监牢大狱里,任凭你是多高的英雄,多傲的好汉,到了这一亩三分地,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窝着,插了翅膀的千里马也得学骆驼,低头弯腰变罗锅。你说你横,你厉害,武功天下第一,丁儿点用没有,手铐脚镣棍子棒子管着你,再不服就渴着饿着,看你晾成腊肉吊墙上还怎么豪横。要说有用的,也有一样——钱。大把的银子花着,外边怎么享福里面怎么享福,吃香的喝辣的有酒有肉,一个人住单间,又清净又自在,丽思卡尔顿不敢比,甩开如家汉庭能有八站地。

    小洞宾给关在县衙后监丙字号,一路上昏昏沉沉的让两个衙役拖着,打开笼门就给推进去了。孩子身上疼啊,直抽冷气,自己强挺着,扶着墙慢慢的坐起来。眼前的牢房挺宽敞,长宽足有五六丈,靠里是一排土炕大通铺,苫盖着草席子,里面关着二十多个犯人。整体感觉倒没有想象中那么肮脏龌龊,阴森恐怖。为什么呢?因为后监丙字号不是正式大牢,关的都是案子还没有具结的犯人,跟现在的看守所差不多。等自己身上的事儿审清了也问明了,什么罪过也定下来了,那就该充军的充军,该下狱的下狱,该掉脑袋的就等着秋天听蛐蛐叫了。

    犯人们看笼门开了,扔进来个小孩,觉得还挺新鲜,这么点儿岁数就出来惹祸,都吃大刑啦,我们这么大时候还尿炕呐,看看人家,这是人才!

    按常理,新进来的犯人得有牢头狱霸给上规矩,进门先吃顿杀威棒,省得以后撞笼不服管。小洞宾虽然没来过,从小就听说过这里面的事,身上手上虽然疼痛难忍,脑子可缓过神来了。这都跟哪啊?自己一片好心,就不算行侠仗义,那也是见义勇为,怎么自己就变小偷了,南货栈的先生活计糊涂就罢了,县官怎么也不问青红皂白,这两顿打挨的,太冤了!

    想着想着气的都不知道疼了,一股火直冲顶梁门。这牢里要有谁敢再跟我伸手,有个歌儿我最爱听,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啊好日子,咱就换了命吧!孩子我长了十来年,怎么着奶牙也换完一套了,谁敢冲我伸一个手指头,拿嘴掰也给他掰下半拉来。

    真把小洞宾给气坏了,拧眉瞪眼盯着眼前这帮人,就看谁过来跟自己找茬,可等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犯人们新鲜了一会,转头该干嘛干嘛了。有的三三两两坐一块聊闲天,有的从炕洞里掏出个烟袋抽旱烟,剩下的掏耳朵挠痒痒择虱子,干什么都有,就是没人理他,把小孩给晾在那了。

    洞宾心里这个别扭啊,没招谁没惹谁,一天挨两顿揍,自己憋着跟人打架吧,还打不起来,有理更没地说去。别扭归别扭,毕竟折腾一天了,实在是累了,眼皮直打架,恍恍惚惚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手上特别的痒痒,跟小虫子在上面爬一样,肉肉呼呼还挺舒服。睁眼一看,就见跟前蹲着个老头,捧着自己的手不住的摩挲,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这手长的,太好了,百年不遇啊,老天有眼,还真让我给碰上了!

    老头一边说,嘴里还“嗞儿嗞儿”的咂么滋味,好像半年没吃饭,今天可算看见红烧肘子了,哈喇子就在嘴里转悠。小洞宾脾气好,从来没打过人,更别说打老头了,这会儿可顾不上了,大白天让人误当匪人,就算失了节,到夜里看这意思还有失身的可能!小孩是睚眦尽裂,血灌瞳仁,扬手就是一大巴掌。

    谁让你摸我手的,你是不是有病?

    小洞宾这手刚一抬起来,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正好照在老头脸上,给小孩吓得一哆嗦,手可就不敢往下落了。怎么回事?这位还真有病,而且不是一般的病,病大发了。就看眼前的老人衣着破烂,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乱糟糟一头花白头发,脸上皱纹深如沟壑,瞧着岁数怎么也得有七十开外。从上往下看,右边耳朵就剩个小肉揪,右眼是个黑窟窿,鼻子右面生生给切下去半边就剩一个鼻子眼,右边的袖子忽闪着,右膝盖下边绑着条木腿,这么说吧,老头左半边全须全尾,右半边从上残到下,只剩一半好人。

    大半夜碰上这么一位,谁不害怕!小洞宾吓得张嘴就要叫,老头动作太快了,一伸手把他嘴给捂住了。

    别喊,大半夜的再把别人吓着!

    给孩子心里恨的,你怎么不怕给我吓着呢,还怕我吓着别人。

    老头手上劲头是真大,掐着小洞宾的嘴都喘不上气了,嘴里不住的哼哼唧唧,跟老头比比划划直作揖,那意思是你把我撒开,我保证不喊。老头一看他服了,这才把手松开。小洞宾好半天才把气儿喘匀了,眼角余光还盯着那老头,生怕他再做出什么非分之举,自己黄花大小子的名誉要紧。谁知道老头也不提刚才的事,一提自己棉袍大襟,就在小洞宾的对脸席地而坐。

    孩子我问你,犯什么事给押大牢里来啦,我瞧你也不像坏孩子啊,跟我说说吧。

    一听这话,小孩心里的委屈可上来了,虽然眼前这个老头形容可怖,但是今天头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可就一五一十把今天的经过都跟老头说了。自己家住哪里,姓字名谁,自幼父母遇害,被老乞丐养大成人,再以后怎么大清早要去南货栈买东西,怎么碰上个老道偷火腿,怎么又让人当成小偷给送了衙门,县官也不审也不问,就是一顿打。说的孩子眼泪汪汪,鼻子一酸就想哭。

    老头听了也很同情,闹半天是这么回事,孩子是受委屈了,来,让爷爷抱抱。

    小洞宾爬出去一丈多远,你别过来,你要干嘛?

    老头嘿嘿一乐,我是这么想的,咱爷俩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不对反正吧,你碰见我呢,是你的福气,我碰见你呢,是我的造化,真可谓天作之合,所以说呢,咱两不如结为

    结为什么?我告诉你啊,你可想好了再说,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别想斜的歪的!

    结为师徒,永不分离!

    去死吧你,那边有房梁,我这裤腰带给你,走,拿走,你腿脚不方便,一会儿我帮你栓扣儿,然后我给你挂上去,我亲手送你走。

    怎么跟师傅说话呢,徒儿?

    哪就徒儿啊,谁说当你徒弟啦!人话都不会说,拜你当师傅,见谁跟谁胡说八道,出门还不得让人打死,我就够倒霉的了,你快躲我远点吧!

    老头也不生气,点着小孩的鼻子问,不服是吧?我就问你一个事,你答上来我认你当师傅。

    小孩也没过脑子,随口回了一句,什么事?

    我就问你,你说你是给冤枉的,老道从你身上掏出来人家账房先生的荷包,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还真给小洞宾问愣了,对啊,人家的荷包怎么跑我身上来了。要说老道先偷的荷包再栽赃给我,可我眼看着老道从大街东头走过来,一直到大车边上偷火腿,离着账房先生还有四五丈呢,多长的手也够不着偷啊。

    想不明白吧?服了吧?跪下磕头拜老师,为师浑身的本事都教给你,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洞宾一琢磨,这位老人家虽然外表古怪,可是说话高深莫测,没准就是位世外高人,拜个老师也没什么,就算听老人说说古,起码能增加点江湖阅历。

    那成,我拜您当老师,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孩跪下刚要磕头,让老头一把给拦下了。你先等会,现在不能拜,咱得先请出来师门圣物!

    嚯!太正式啦,咱这师门还有圣物呐。小孩好奇心还真给勾起来了。就看老头一晃宽大的袍袖,一时间云霞四起,仙气飘飘,孩子眼都迷了,倒不是老人家法力高深,主要是袍子太脏,不动都掉土,别说使劲晃悠了。等尘土落了地,老头也不知道从哪端出一个丹炉,打开炉盖,一股香风扑面袭来。小孩上前观看,里面摆着四颗黄澄澄、金灿灿、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的——虎皮丸子,炸的特别透,可不黄澄澄金灿灿么。再仔细一看,哪是丹炉啊,油渍麻花的一个破砂锅,底儿上还两个锔子。孩子对这个不陌生,小时候看干爹要饭就用这个。

    怎么拜师又拜回要饭的门户了,早知道这个我就不出来混了,还少挨两顿打!

    老头看小孩一脸不屑的神色,有点不乐意,徒儿大胆,不可对本门圣物不恭!

    小洞宾都没话了,还圣物呢!也别说,天天接人家剩菜剩饭,可不剩物么,反正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是不拜了。

    可接下来让小洞宾有点傻眼,就见老头把砂锅放在地上,支起几根柴火棍,用手在锅底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火苗就腾起来了。

    小孩毕竟是小孩,一看老头这手儿可高兴了,学这个行,太好玩了!

    就看老头在砂锅后面正襟危坐,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意思,抬手唤洞宾,徒儿过来,行拜师大礼。

    小孩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跪下,冲着老人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想起刚才老头问的话了。

    师傅,您刚才问我的,就是今天碰上的这个事,以后到底该怎么办,您快教教我!

    徒儿近前来,为师说与你听,以后要牢记在心。

    师父您说吧,洞宾洗耳恭听。

    以后呀,别看热闹了,闲事更不能管,躲的远远的,挨不了打。

    小孩这泄气啊,就这个啊,我还用你教啊?

    哎——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嘛?

    不是,您说的我都记着了,以后不看热闹,不管闲事,可那老道到底怎么从我怀里掏出人家那个荷包呢,您告诉告诉我这个就行。

    老头嘿嘿一笑,为师也不知道。

    洞宾都习惯啦,这师傅就这么没谱,得了,咱师徒缘分已尽,就此分别,我炕东,您炕西,咱爷俩以后生死两绝,就算谁也不认识谁了。

    老头一摆手,你这孩子看着聪明,怎么事上糊涂呢,我不知道可以,你这么机灵,就看不出来吗?你就没听过一句话么?真相只有一个。

    小孩琢磨琢磨,恍惚有点印象,好像听说东边那小国有几大名捕来着,里面有个戴眼镜的总爱说这句。

    老头点点头,对呀,你把不可能的都刨了,剩下一个无论看着怎么不可能,那也就是它了!

    对对,是这个意思,您快接着说。

    老道肯定不是神仙吧,神仙有蒙火腿吃的么?那他离着好几丈怎么能拿着荷包的?

    小洞宾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哎呦!这两人是一伙儿的!

    老头哈哈大笑,对喽!火腿要是进了货栈丢了,那损失是货栈的,在货栈外边丢的,赶车的得包赔损失,老道就是南货栈雇来的。从云南那货栈都找当地人送货,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当着你面偷,当着你面数,眼睁睁都看着东西少了,谁敢不赔他,四条云腿就是几十两银子,运费他都省了,能不挣钱么。至于孩子你,老道预备个荷包就是为了防你这路管闲事的,谁偷东西也不能把大街封了,尤其这样的大件,没准就漏了眼,到时候拿东西往你身上一放,你就给人家当眼罩了,趁乱他们还能再偷点货,正好都算在你身上,到时候还得赶车的认倒霉给货栈赔钱,懂了么?

    小洞宾心里这个难受啊,太损了!自己挨打被冤不说,里外里这帮人还额外的多挣钱,气的小脸煞白,脖子上青筋直蹦。

    老头赶紧劝他,低头一看刚才点的那个砂锅冒了热气了,赶紧把小孩拉到身边。

    明白怎么回事就得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咱这师门圣物,来,赶紧吃,咱爷俩边吃边聊。

    洞宾也是真饿了,早晚挨了两顿揍,一天水米没打牙,眼前这丸子还这么香,真顾不上别的了,没筷子就没筷子吧,抓起丸子就往嘴里送,还真好吃。老头可太利索了,别看就一只手,比吕洞宾两只手都忙乎的都快。五根手指上下翻飞,掰开丸子扣出里边的鸡蛋整个往嘴里塞,汤水滋出来,噎的直翻白眼。

    小孩都看不过去了,太没出息啦,师傅您慢点,我又不跟您抢!咱不边吃边聊么?

    老头也不管他,紧着抓,紧着吃,聊什么啊,快点儿吃,你不懂!

    小孩不明白啊,什么叫我不懂啊,吃有什么不懂的。哪知道这时候砂锅可就咕嘟开了,热气一腾起来,香味就飘开了。炕上睡觉的犯人们可就有闻见的了,有几位坐起身来,吸溜着鼻子四处踅摸,哪这么香啊?

    一有响动,老头不吃了,唰啦一挥手,砂锅底下的火就灭了。小洞宾眼前一黑,人要是从亮的地方突然到了黑的地方,瞳孔不适应,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慢慢等眼神缓过来,面前对着一圈大腿,当中站着一位气的脸都绿了。

    我媳妇探监的时候多费劲给送进来几个丸子,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回头大伙都分点,也算庆贺庆贺,去去晦气。我包了八层油纸给藏炕洞里,你这倒霉孩子怎么找着的,太缺德了!哥几个给我揍他!

    旁边几位听了都搂不住火儿了,撸胳膊挽袖子就招呼上了。

    吕洞宾可急了,这丸子是我们本门圣物!我师父给的!师父!哎,我师父呐?往几位身后看,就看一老头平躺在土炕最边上,打着呼噜睡的那叫香啊!

    哎呦!你这老头太坑啦!

    犯人们哪管别的,过来就给小孩摁在地上了,这回倒不错,嘴里含着丸子,喊都喊不出来,小洞宾进监牢,又挨一顿胖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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