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瑾和暮王
第一下逃下山的时候，暮王还没封王，他还是宫里的三皇子。帝家皇子众多，而他也只是其中一个，因为无心参与夺嫡之争，倒是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那时的阿瑾因为刚刚下山，对山外的一切都很新奇，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躲进行人的影子里，张牙舞爪得吓着玩。但等路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溜烟跑到没影。那段时间她倒是玩得很是尽兴，等她溜进皇宫的时候，恰巧就闯入三皇子所住的偏殿。那也是她和卿尤暮的第一次相见。卿尤暮的偏殿在夜里是不点灯的，黑黝黝的一片，阿瑾饶是想吓人，可这也没影子让她吓啊。她徘徊在树下隐隐约约的影子里，瞧着面前一片沉寂的偏殿还有些失落。也就在这时，庭院的湖心亭里突然就来了一个人，他手里提着盏小巧的宫灯，停靠在木栏边上，瞧着远方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瑾瞧见有了光源，顿时玩心大起，慢慢悠悠得就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等靠得近了，她才发现面前人是个俏公子，虽然只是个侧脸，但阿瑾还是看得忘了移开眼。熙昭已经入了秋，夜里的风吹得格外凉，但他却好似没感觉一般，仅仅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看着眼前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是迷路了吗？”
好一阵沉默过后，对方突然开口说了这句突兀的话。阿瑾微微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将灯笼往地上的影子移了些许，刚刚好能照出她的模样来。是还来不及躲进他影子的自己。在愣了好一会后，阿瑾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在思考，头一回被人类搭话，自己是要逃跑还是假装自己就是个影子。山主曾经说过，妖族一旦被人类发现，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们会虐待自己，直到死亡。这一瞬间阿瑾的脑袋里就想了许多，都是平常山主对她说过的故事，想了会还有些害怕得抖了抖身子。“这里是皇宫，你们不该来的。”
许是因为阿瑾久久未回复，那人等了会后也不恼，反而极其耐心得再次开口说着。阿瑾微微抬了抬头，就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眼睛很好看，一闪一闪的，仿佛里面有无数星屑，又像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你……不害怕？”
鬼使神差得，阿瑾就被他的这副外表给蒙骗了，怔怔得开口。他瞧着地上一团黑影，对她说出的这句尚且懵懂的话语微微笑了下，撩了下外袍便顿在她的面前。灯笼被他轻轻放在一边，跳跃的火光明明灭灭得印着他的脸庞。“为何要怕，毕竟你并没有恶意。”
阿瑾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那一刻她心里想着的是，人类或许并没有山主说的那般坏。那一夜阿瑾和对方聊了许久，知晓了他的身份，对方是阖朝的三皇子，，卿尤暮。因为夺嫡之争隐隐拉开序幕，他又不想卷入这场战争中，一直想着如何能全身而退的办法。无奈皇室中的人大多生性多疑，饶是他真无心卷入，也难置身事外。他想了许久，每晚都不能安然入睡。阿瑾倒是不能理解他此刻的烦忧，自己能做的也只能在他面前安静得听他说话。阿瑾很喜欢听对方说话，卿尤暮的声音很好听，语调轻缓，就如同山间溪流般缓缓。即便只是听他的倾诉，阿瑾也听得格外津津有味。这是自己第一次碰见不仅不怕自己，反而还会和她聊天的人类，阿瑾格外欢喜，整日整日便会往他住的偏殿去。有些时候会呆在树下的影子里，有时候会窜到路过侍女的影子中，但大多数时间会窝在卿尤暮的书房里听他讲着书里的故事。这样安逸的日子过了许久，阿瑾躺在美人榻上，撑着下巴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卿尤暮，只只一眼，她便恍惚间觉得。这种日子会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般。但不知道是不是书里所写的，美好的生活总不会过得长久。阿瑾在偏殿内呆了快半年后，头一回被人发现的踪影。那天刚巧是冬至，卿尤暮在出门前特地蹲下/身子对她说等他回来便一起吃饺子。阿瑾高兴得点了点头，并且十分听话得将自己藏好，可她等啊等，一直到日暮西山，一直到雪覆了枝头，卿尤暮还没有回来。那个时候的阿瑾看着外头许久都未有人走过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慌得厉害。她不由得想起之前看过的几个话本子，远去的故人发生的意外，再也没有回来。越想就越心慌，阿瑾在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出门去寻找卿尤暮。他是第一个没有惧怕自己是妖身的凡人，也是第一个对自己温柔以待之人，他说好回来就一起吃饺子的，不能食言。而也是她这一出门，险些惹来了祸端。那时快临近外邦使节来访，由于宫内的侍从悄悄流传出宫内有妖邪作祟一事，虽然传言很荒谬，但皇帝为了不多生事端，便命令监察司在宫内巡逻一遭。那个时候的监察长还不是明安，穿了件长袍，表情凶得很，阿瑾才刚刚跑出殿门，远远得就瞧见正往这头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心口突然慌得更厉害了些，阿瑾趁着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连忙往另一头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各个影子间逃窜，但身后的脚步声却在慢慢靠近。她方才逃跑的动静太大，倒是引起监察长的注意，等他一回头的时候，就瞧见前方不断变化的黑影。眼睛微微眯起，他在做监察长之前是个捉妖师，对这个黑影的感觉再熟悉不过。是妖。监察长带着察员往黑影的方向靠近，采取左右包抄的形式，让她无所遁形。阿瑾心慌得厉害，正巧前方缓缓走来一个人，看她的穿着模样，想必身份不一般。她别无办法，唯有将希望都寄托在那缓缓走来的人身上。心一横便往她的方向冲去，直接就躲进她的影子里，那姑娘看见一团黑影莫名其妙就跑到自己脚边，等一回头就发现那黑影不见了踪影。当时就慌了下神，声音颤/抖得说着。“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