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赌技
次日上午,装火柴时,强哥对我说:“兄弟,你挺硬啊?”
我一笑:“硬吗?”
强哥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在哪儿发财啊?”
我说:“工地!我不是说过吗?拉水泥,扛沙子,搬砖!”
“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的?没文化,没关系,没路子,可不就受大累呗!”
“哈哈哈哈!实在!”
此刻,管教在走廊尽头突然喊了一嗓子:“都老老实实干活,别嘻嘻哈哈的!”
强哥瞥了门外一眼,答道:“知道了,王警官!”
而后,他又凑过来,对我说:“没事兄弟,接着说,小点声就行。”
我说:“说啥啊,没什么可说的!没权没势,穷光蛋一个,凑活着活着呗!”
“通透!”强哥赞叹。
我说:“您别笑话我了!我通透个屁啊,这些年就没活明白!”
强哥大笑:“兄弟,你手脚这么利索,练过啊?”
我哼哼一笑:“上初中时,我爱干架,练过几天散打,没毛用!”
“有用!有用!你这身功夫,早晚有用!”
“您别逗我了!我还不如掂大勺的呢,厨子都比我挣得多!”
强哥说:“别看不起自己嘛!电线杆、火车道、半宿的新郎、高射炮——你够硬,我看好你!”
我哈哈大笑:“还门缝的风、拉满的弓、半宿的汉子、老山东呢!那才叫硬呢!”
他一惊:“可以啊,兄弟!这个味儿,对了!果真是街上混的!你要不嫌弃,以后,就跟我吧?”
我问:“跟你干什么?”
他凑过来,小声说:“吃香的,喝辣的,玩妞玩大的!”
我一愣,这种话全国通用吗?怎么他也会说?这是我的家乡话啊。
我忙问:“大哥哪里人啊?”
他回答:“小地方,告诉你,你也不一定知道。”
“您说!”
“鲁水县,听说过吗?”
我靠!出乎意料!强哥竟然还是我的老乡?
我不动声色:“没听说过,我初中没毕业,文化浅。”
他笑道:“无所谓!我十二岁就离开老家了,跟着我母亲来到霁州市,老黄历了!”
“为什么离开老家呢?”
“唉——一言难尽!不说了,不说了,小四儿兄弟……愿不愿意跟我干?”
我说:“干谁?”
“不是干谁!是跟我混!一起发财!”
我一皱眉:“赌博啊?黄赌毒,我不沾!我穷有穷志气,歪门邪道我不搞!”
他警觉地瞅了瞅门外,道:“那是你没尝到甜头!这玩意来钱快!比你在工地搬砖锄泥快多了,手气好的话,一晚上能弄好几万!”
我说:“手气不好呢?”
“也是好几万啊!输给人家好几万!”
“哈哈哈哈。”我大笑,“我没那个命,我这个人,算命先生说过,逢赌必输!”
强哥瞥了我一眼,道:“那是你不会使手法,没技术!”
“这玩意还要技术?”
“绝对的啊!赌博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工作,水深着呢,‘阿拉斯加’,知道不?”
我说:“知道啊,狗嘛!挺大个儿!”
“什么狗啊!赌城!美国阿拉斯加,全世界最著名的赌城!每年都有扑克大赛,高智商的人玩的运动!”
我目瞪口呆:“大哥,你是不是想说‘拉斯维加斯’?”
强哥一愣,一拍脑袋:“对对对!拉斯维加斯,不是阿拉斯加,我弄错了!”
我好悬没笑出来,这都什么水平啊。
我说:“强哥,我没那么大志向,我能吃饱喝足,有点余钱养老婆,就行了!”
“你现在在工地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四五百呢!”
“太几把少了!你这体格子,这身手,如果当个保安,或者赌场马仔,至少一个月三四千啊!”
我故作惊讶:“是吗?有这好事?”
强哥一笑:“心动了吧?跟哥哥混,亏不了你!”
我一抱拳:“请强哥带路!”
“不客气!咱慢慢走着!”
我郑重地点点头。
强哥瞥了瞥我,突然冒出一句:“你身上还有钱吗?”
我一愣:“什么意思?”
“进来时,你身上还有钱吗?”
我说:“有啊!好几百呢!都在储物间锁着呢,进来前,不是要搜身吗,管教把钱和钥匙都放入储物袋封存了,等拘留期结束,放出来时,再给我。”
强哥嘿嘿一笑:“卖点火腿肠吃呗!再弄点泡面!这些日子,熬坏了,天天馒头咸菜,受不了啊!”
我明白了,他刚才喷了这一通,吹牛皮拉牛胯的,就是想让我感恩他,给他买点吃的。
这在拘留所是允许的,如果吃不惯拘留所的食物,可以向管教提出申请,管教可以帮忙在小卖部里买食品。
我说:“强哥,您是赌场高手,钱大把大把赚,您跟我讨吃的?净拿兄弟开玩笑!”
他一愣:“我开什么玩笑啊!我们三个被抓进来时,桌上的赌资都被没收了,一分钱没有!”
我笑了:“好说,好说,大哥一句话,兄弟必然照办!”转头对门外大喊,“王警官,王警官!”
管教走过来:“什么事?”
我说:“最近胃不舒服,想吃点方便面火腿肠什么的,麻烦您给买一下,谢谢啊!”
管教说道:“可以!要多少?”
我说:“四桶方便面,四根火腿肠,要那种粗的火腿肠!”
“可以!”
半个多小时后,正是饭点,终于吃上方便面了。
从没觉得方便面这么好吃,那简直就是鲍鱼味啊,我已经吃了好几天的馒头咸菜了,清汤寡水,此刻吃一口泡面,咬一口火腿肠,珍馐佳肴!
强哥、蛏子、小臭都十分高兴,吃得不亦乐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三个货长得颇具特色。
强哥个头很矮,也就一米五多,奇丑无比,鼻孔朝天,小眼睛眯眯着,就像在眉毛下面割了一道缝儿,不仔细看,都找不到眼珠儿,脑袋是四方的,跟防坦克地雷一样,嘴特大,就像《大话西游》里那个喊出“我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妖精一样。
他玷污了“强哥”这个称呼,在我印象里,“强哥”是风度翩翩的许文强。
蛏子却长得人高马大,就是皮肤发黑发青,应该是肝不好,毒素排不出来,总给人一种便秘的感觉。
小臭有狐臭,一抬手,胳肢窝里就发出香椿的味道,尖嘴猴腮,两颗耗子牙担在嘴唇上。
哎呀,绝了!绝了!鱼找鱼,虾找虾,小蝌蚪找癞蛤蟆。
这三个人结拜为兄弟,阎王都得给他们点赞。
接下来的几天相处,我和他们的关系越走越亲,彼此不设防了,他们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这三个人,个个都是人才,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因为都有技术。
别看长得丑,人人是鬼手。
三人都是“老千”。
曾拜在霁州市鸡鸣山老叟——“佗爷”的门下,学习千术,乃佗爷关门弟子。
据他们讲述,佗爷可不是一般人,纵横江湖数十年,以赌为生,建国前就赌,建国后依然在赌,改革开放后,不赌了,因为左手没了,被人家砍了,出老千被发现了。
最终,大隐于市,在霁州市棉纺二厂,烧锅炉。
报应,虽迟必到。
听完三人讲述的佗爷的经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如果这些传说是真的,那佗爷就是个实打实的传奇人物。
只不过,一茬不如一茬,佗爷当年这么牛,再看这三位徒弟,奇形怪状,愣头怪脑,不太聪明的样子。
很快,三人的拘留期结束了,走出了拘留所。
临行前,双方约定,再过5天,我出来时,他们来拘留所门口接我。
然后,我们一起混社会。
接下来的五天,我百无聊赖。
终于熬满了期限,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