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鸿门宴
最终,马洪星一声叹息:“许警官,我都配合调查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能不能保护我?保护我家人?我这算戴罪立功了吧?”
我想了想,叹道:“你还是走吧!就说回来这一夜,发现苗头不对,有人在盯梢,你就跑了!给侯杰或翟世冲打个电话,明白?”
他沉思片刻,点点头:“明白!”
我说:“你早晚都得归案,到时,我会给你写《减刑建议书》,我说到做到!”
他痛苦地说:“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我说:“你记下我的电话,到时我需要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随后,我将我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他磨磨唧唧。
我说:“怎么?你不想走?”
“我这手指头被你掰断了,怎么走啊?”他痛苦地说。
我呵呵一笑,把他的手拿过来:“没断!是脱臼了!”随即,一捋、一按,咯吱一声,复位了。
跌打正骨是武行人的必修课,莫说跟别人拼拳,就是自己人对练,也会经常出现胳膊脱臼、下巴掉环、脚脖子旋转的情况,习武之人都会正骨,顺着骨槽一摸,卡准位置,猛地一用力,则骨头复位。
他活动了一番手指,笑了:“咦?还真没断!”
我说:“你快走吧!”
他还是磨磨唧唧。
我十分不解:“你有病啊?牙疼啊?”
他一低头:“我没钱了,火车票都买不起了!”
我惊道:“翟世冲、侯杰没给你发工资吗?”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撩光了!吃饭喝酒泡小姐!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
我摸了摸兜,把仅剩的72块钱给了他:“赶紧走!”
他拿着钱跑了。
我之所以不抓他,是因为我一旦抓了他,必定打草惊蛇,翟世冲、侯杰一定会反扑,所有线索就会中断,而我的家人和梦蝶全家,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另外,我抓了他又能怎么样?所长老万能控制多久?最终还是刑侦大队接手。
一旦马洪星进入刑侦大队,那就归高天雷管了,刑事立案之后,押入看守所,万一“意外死亡”了呢?或“负罪自杀”了呢?这种事他们能搞得出来。
就凭马洪星女儿的那篇作文,我也不能让一个孩子失去父亲。
斗争,得讲究策略,这是老万告诉我的。
我虽然拿到了录音,但我也知道,用处不大,对方完全可以说这是污蔑,单凭一方口供,没法定罪。
这只是线索,它让我有了更清晰地侦查思路。
凌晨,我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看了看胸口的刀伤,伤口不深,划破一层皮儿。
我找出云南白药洒在胸口,裹了一层纱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人,究竟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财色名食睡,贪嗔痴慢疑。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物欲遮眼,一步步划向深渊。
当心灵被魔鬼占领,人就只剩了空空的皮囊,身体已不属于自己。
我要加快脚步,拿到更多的证据,下一个目标:潘玉龙!
按照“旋子”马洪星的说法,潘玉龙,是“四大天王”中最容易被拿下的人,这小子除了玩女人,没一点正事,胭脂堆里逞英雄,石榴裙下度余生,油嘴滑舌,色厉内荏。
如果潘玉龙被我拿下,很多大案要案他是直接参与者,那就证据确凿了。
而后我将所有证据统统打包,寄往省公安厅、检察院、反贪局。
我直接绕过县市一级,免得他们从中作梗。
天已经大亮了,我虽然一夜没睡,但心情格外舒畅,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有点眉目了。
高兴之余,我给梦蝶打了一个电话,梦蝶正在和她学校的校长通电话,商量何时复课的事。
我感觉曙光要来了,天要晴了。
突然,叩门声起,我开门一看,是强子,登门造访。
这个小子,在我被重击之后,基本没露面,我知道,他怕沾包,这货胆小,平日里咋咋呼呼,遇事必躲,高中时我就看出来了。
一进门,强子就笑呵呵:“哥们儿,好点没?脑袋还疼不?”
我冷冷一笑:“想起我来了?”
他说:“我最近工地上太忙了,你在医院昏迷时,我去看过你,守了你一晚上,阿姨没告诉你?”
我说:“告诉了,你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是看后续事态发展,如果翟世冲和侯杰来补刀,你就不露面了,如果风平浪静,你就接触我!”
他尴尬一笑:“别这么说,咱是兄弟!”
我讽刺道:“你别客气了!你是包工头,建筑公司大老板,我就是个待业青年,咱俩没在一个层次上!”
他大嘴一咧:“别别别,我一直惦记着你呢!”
我笑道:“咱俩都这么多年了,你那点尿性,我从小就知道,说吧,什么事?”
他一阵踌躇,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说:“你痔疮犯了啊?吭哧瘪肚的?”
最终,他叹了口气:“那什么……那谁……翟世冲,找到了我……他让我给你递个话,他说……他想请你吃个饭。”
我以为听错了:“翟世冲?请我吃饭?”
“对,昨天,他去了我的工地儿,开着一辆新宝莱,牛皮哄哄的,说让我从中斡旋一下,他知道咱俩是高中同学、好哥们儿,他说他想诚恳地请你吃顿饭。不过,我绝对没丢面儿啊,我说小山是我兄弟,最近在街头被暴徒打了,这事绝对没完……”
我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吹牛皮了!你往下说吧!”
他一乐:“翟世冲对我点头哈腰,我不得已答应了他,但我认为这是鸿门宴啊,你还是别去了,我觉得危险!”
我说:“那行!我不去了!你给那边回话吧!”
他一愣,迟疑片刻:“要不……你还是去吧。我都答应他了,一定把你请到……”
我呵呵一笑:“强子啊,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大包大揽,不好收场。”
“我……我……给他个面子而已。”
我心下一阵揣摩:翟世冲这个时候请我吃饭,为什么?
侯杰刚刚把我当街打了一顿,扇一巴掌,再给个枣?软硬兼施?
估计是想谈判吧!
痞子们都是这个德性,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他们应该是想讲和。
也好,正面接触一下也行,机会难得啊,从初中毕业后,我就没再完整地见过“四大天王”,他们如此出神入化,深不可测,今番点名见我,这是我的“幸运”啊!
席间,万一他们说漏了嘴呢?我不正好抓住证据了吗?
我微微一笑:“强子啊,给对方回话吧!这个饭局,我应了!”
强子一惊:“你真敢去啊?”
我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么大的企业家请我吃饭,为什么不去?有人请吃饭,自己又不花钱,多好啊?”
“你不怕危险吗?”
“他还能在他的饭店里弄死我啊?你把人家想的也太low了!他们要真想弄死我,就不会让你传话了!”
强子点点头,甚为轻松:“有道理,去吧!夏梦夜总会,三楼宴会厅,海鲜不错,你放开了吃,龙虾、鲍鱼、生蚝,狠狠逮一顿!”
我他妈都笑了:“放完了吗?放完了赶紧滚!”
“没呢!饭局时间是……明天晚上7点半,他准时恭候!”
“你可以滚了!”
我生气的是,强子是我的至交,在这种氛围下竟然和我打官腔,完全没有兄弟的味道,怕成这个样子吗?
强子转身欲走,又低头凑了过来,轻声说:“小山……我知道我胆小,你别怪我,那什么……程鹤……怀孕了,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程鹤一直哭,怕我受牵连,我才没来!”
我一惊:“真怀孕了?”
强子点点头。
程鹤是他老婆,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身高一米七六,跟竹竿似的,当年上学时,穿着透视裙,嘚嘚瑟瑟,梦蝶就看她不顺眼,因为这个事,险些不让我和强子来往。
我一下释然了:“强子,我没怪你,照顾好程鹤,咱们都老大不小了,一家之主,顶梁柱,翟世冲的饭局,我明天会准时参加,你放心吧!”
强子满脸通红:“小山……咱们还是好兄弟吗?”
“当然!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眼圈发红:“你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你就别当警察了,跟我一块干工程,大财发不了,吃喝足够!”
我呵呵一笑:“有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就没白交!”
“你自己多注意,我走了!”
“别走!”
他一愣:“干吗?”
我说:“你陪我一起去!”
强子立马蔫了:“这个……其实吧……按理说啊……”
我哈哈大笑:“瞧你吓得这个样儿!把你单位的录音笔借我用一下!”
他没听明白:“什么录音笔?”
我说:“你们建筑公司开会的时候,不是有那种长条的录音笔吗,一次能录二十几个小时!”
强子恍然大悟:“噢!对对!我给你拿去!你带上它,揣兜里,效果非常好!‘四大天王’要威胁你,这就是罪证!”
我之所以向强子借录音笔,是因为我不能再用那种卡式小录音机了,那录音机噪音太大,体积也大,很容易被发现。
强子送来录音笔,我反琢磨录音笔的藏匿方式,最终决定把它藏在内裤里。
那个年代,有一种内裤,叫“防盗内裤”,中间有个拉锁,拉开后有个内兜,把钱藏在里面,外出务工或旅行时,可以防止被偷窃,不太卫生,但很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