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梅竹马
老太太在门外凄惨哀号:“我的娘啊……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儿子、女儿全死在你手上了!许小山,你欠我家两条人命!你欠我家两条人命!”
我在院中听得心惊肉跳,两条人命?什么情况?
如果说她儿子是因为我失手变成重伤,可她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认识她女儿!
我想出去问个究竟,被妈妈一把拉住:“你给我回来!一个疯子!你搭理她干什么?我们报警!让警察解决!”
我愣愣地看着妈妈:“妈,我根本不认识她女儿,她凭什么说她女儿死在我手上?我必须问个明白!”
妈妈怒道:“你看不出来吗?她这是故意来找茬的!她在套你话呢!四邻八舍都听着呢!”
我说:“妈!我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大踏步走出去,将大门打开:“大婶,请你说清楚,我怎么你女儿了?我从没见过你女儿!”
老太太慢慢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我:“许小山……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谁?我皱着眉头仔细看,我上完小学上中学,上完中学上大学,从没记得有这么个妇女。
老太太凄凉一笑:“许小山啊,还记得赵唤娟吗?”
哎吆!我的心脏仿佛被刀捅了一下!原来是她!赵唤娟的母亲!
赵唤娟何许人?
我小学的同学,青梅竹马。
那时在农村,孩子们上学都是就近原则,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是在自己村的小学上的,到了五年级,就得骑车去十里外的赵家岗村。
赵唤娟就是赵家岗人,从此我们相识。
五年级开学时,班主任办了个茶话会,让大家展示自己的特长。
赵唤娟会唱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唱了一曲《何必西天万里遥》,惊得小伙伴们连连拍手。
我表演了一段形意拳,小伙伴们目瞪口呆。
后来在老师的建议下,六一儿童节,我和赵唤娟组合表演节目,她和另一位同学,合唱《铁血丹心》,我表演形意拳和八极拳,非常成功。
同学们暗地里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儿,地造一双。
其实,那时都是小孩子,根本不懂感情,至多是一份纯真的喜欢。
尤其是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天天自封武林盟主,带着一群孩子疯玩疯闹,更不知道情为何物。
有段时间,郑少秋和赵雅芝版的《楚留香传奇》热播,赵唤娟总说我长得像香帅,她买了很多粘贴画,将楚留香和苏蓉蓉的那张合影送给了我,没经过我允许就贴在了我的作业本上。
我气坏了:“你干什么啊这是?把我作业本都弄皱巴了!”
我生气地扯下来。
她哭了。
后来,我向她道歉,她破涕为笑。
第二天,她带了她家树上长的桑葚,递给我吃。
我吃了几颗,真甜,吃完我就带着伙伴们去打架了,连声谢谢都没说。
又过了几天,她买了那种散发香味的橡皮,送给我一块,说上次是她不好,不该随便往我作业本上贴东西,我闻着这东西这么香,还以为是吃的呢,直接把橡皮放在嘴里嚼了,惹得她哈哈大笑。
有一次,升国旗,我是护旗手,我的红领巾没系好,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走到我面前,像个小大人似地帮我整理好。
当然,我对她也很好,绝对够意思。
有一次放学,几个高年级的男学生,在校园门口欺负她,我冲上去就帮她打架,也不管对方都比我高半头,结果被人家揍了,打得我满脸都是土。
她冲过来扶起我,问我疼不疼。
我说:“不疼!我功夫没练好,回去接着练,下次非打死他们!”
六年级年底,开家长会。
我妈妈和她妈妈坐在教室后排,听老师做总结,我妈妈看着俊俏的赵唤娟,夸赞道:“这小丫头,长得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她妈妈笑得直捂嘴:“大妹子,我不瞒你,我家唤娟每次放学回家,都说你儿子长得好看,说像那个什么香帅,她说她长大了要嫁给你儿子!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两位母亲,各自欢喜,心照不宣。
再后来,初一时,赵唤娟辍学了。
离校前,她在我铅笔盒里留了一张纸条:小山,将来你还会记得我吗?你剑胆琴心,我命浅福薄,如果人生真像武侠小说那样,该多好啊!
我没有任何回复,直接把这张纸条撕了。
因为我那时正在看武侠剧《天涯明月刀》,我觉得作为一个刀客,就应该冷漠无情。
赵唤娟辍学后,去了县城,在她表姐罗红梅开的理发店里学习理发,渐渐地,我们失去了联系。
一直到初中毕业,互无来往。
我几乎把她忘记了。
高一时,放寒假回家过年。
春节破五那天,晚上,妈妈在炒菜,我在布置桌子,准备吃饭。
突然,敲门声起,已经晚上七点了,谁啊?那时我还住在乡下,乡下人关门早。
我一开大门,三个女生挤了进来:“老同学,还记得我们不?”
我借着院中的灯光一看,哇,都是小学同学:许小丽、赵唤娟、刘艳枝。
许小丽和我是一个村子的,都是“许家湾”人,只不过,她五年级就不上了,辍学之后,学织台布,后来去天津打工。
刘艳枝四年级辍学,后来进了县里的棉纺厂打工。
赵唤娟初一辍学,学美容美发。
她们这些早早走上社会的女生,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圈子,彼此经常来往,处得特别好。
我一看就明白了,赵唤娟和刘艳枝一定是来我们村找许小丽玩了,大过年的,厂子放假了,她们搞聚会。
我刚忙将三位同学礼让进屋。
三人一进门就对我妈妈亲切地喊:“陈老师——过年好!”
其实,三人里面,只有赵唤娟上过几天初中,是我妈妈的学生,许小丽和刘艳枝没做过我妈妈的学生,但无所谓,三人齐呼老师,也是礼貌。
我妈妈热情好客:“过年好,过年好!”
三人一同问:“陈老师,您还认得我们吗?”
我妈妈仔细瞅了瞅三人:“小丽就不用说了,这个是……是……赵唤娟?”
赵唤娟喜得连连搓手:“陈老师,您还记得我啊?”
我妈妈笑着说:“我自己的学生,当然记得!”
刘艳枝此刻插言:“陈老师,认识我不?”
妈妈仔细端详:“刘……艳枝?”
刘艳枝大惊:“陈老师,您怎么会记得我?”
我妈妈说:“四年级时,小山闹肚子,拉稀,被老师给送到卫生所,后来老师把他送回家,忘了拿书包,放学后,是你帮着把书包送回来的!”
刘艳枝尖叫:“对对对!陈老师,您记忆力可真好!”
我的鼻尖都冒汗了,我觉得我妈妈没必要提我当年拉稀的事。
我赶忙说:“三位老同学,来来,快入座!今天就在我家吃!边吃边聊!”
那晚,我们吃得很开心,谈及很多往事,嘎嘎大笑。
赵唤娟在饭桌上表现得很活跃,反客为主。一会儿给我爸爸斟酒,一会儿给我妈妈倒果汁。
小嘴那个甜啊,一会儿“叔叔”,一会儿“小姨”,她都不叫我妈妈“老师”了,直接改称“小姨”。
我不敢正眼看她,她比我大一岁,当年正值十八,女性气息溢满全身。
她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早早步入社会,更有一种成熟美。
一双媚眼,顾盼流兮,鼓鼓的前胸,隔着毛衣,呼之欲出。
洁白的羽绒服,更映衬得她如花灿烂。
席间,偶尔目光交错,我也会赶忙躲开。
有关风月,我不专业。
晚上十点半了,她们还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妈妈看了看闹钟,说:“今天,老师就不留你们了,改天你们再来,老师随时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我妈妈是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啊,红男绿女,深更半夜,万一传出点风言风语,如何解释得清?
三人也很知趣,马上向我父母辞别:“叔叔,陈老师,再见!”
走出大门时,赵唤娟突然扭头说了一句:“叔叔,陈老师,你们留步吧,让小山送送我们就行!”
我爸妈也没多想,直接说:“小山,把三位同学安全护送回家!”
所谓“回家”,是回许小丽家,赵唤娟的家离我们村十里地,刘艳枝的家离我们村三里地,她俩今晚肯定回不去了,在许小丽家过夜。
我陪着三人走出巷子,来到村口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