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鲤鱼跃龙门
后来被带入派出所,靠着墙根蹲下了,瘸老板被刑拘了。
他这种行为,在我们当地,叫“放大黄”,属于扫黄打非的对象。
该!
拘得好!他这是传播“黄”毒,这玩意杀人不见血,吕洞宾有一首诗: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君骨髓枯。
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有自制力,有些人就是因为染上了看这种片子的毛病,天天脑子里就是这些画面,饭可以不吃,片儿不能不看。
尤其网络20时代以后,上传下载方便了,整天趴在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些小电影,手还不闲着,搞一些机械性动作,弄得灰飞烟灭。
久而久之,抽干了精髓,形如枯槁,跟鬼一样,一辈子运气不好。
那晚在警局,我偷偷对二叔使眼色,二叔问我:“你挤眼干什么?你还有脸挤眼?”
我苦苦哀求:“二叔,你可以告诉我老师,但绝不能告诉我妈,我妈能打死我!”
二叔一笑:“你还有一怕?”
“我死了,你就再也没有侄子了!”
后来公事公办,通知了校方,但我们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被通告的,老板才是罪大恶极。
班主任气炸了,让我和强子写检查,写一万字,一个字都不能少!写完在班上念。
这其实是保护我们,如果被开除了,前途尽毁。
强子写的检查特逗,第一句话是:我错了,我深深地忏悔,我不是人,我是禽兽!
全班都笑喷了,班主任忍住不笑,憋得很难受。
事后,孙梦蝶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我,我想约她出来,她也不接茬。
后来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其中有一句话:我觉得你好肮脏!
我直接引用了强子那句话做回复:我不是人,我是禽兽。
把她逗笑了。
高考前夕,我们出来溜达,我认为这件事大家都淡忘了,没想到她突然问:“好看吗?”
我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啊?”
她说:“那晚你看的录像好看吗?”
我忙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跑了!”
她悠悠说道:“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贾宝玉太虚游幻境。男女也就这点事,只不过,你别学坏就行!”
我震惊不已,她引用古典,给了我一个下台阶。
我嘚瑟了:“我们什么时候‘偷试云雨情’?”
她一下怒了:“滚!”
我立马耷拉脑袋了:“开个玩笑,你还急了!”
高考在即,我忧心忡忡,生怕自己考不上,她学习成绩好,肯定能考上,我成绩不稳定,好怕失去她。
她安慰我:“放心吧,你一定能考上!”
“为什么?”
“你不是练家子吗?铮铮硬骨似劲松,滚滚志气贯长虹,还能被这点小事吓趴下?”
真是才女啊,张口就来,出口成章,随便就能说个七言绝句,还是原创。
我爱死她了,这辈子非把她娶回家。
我狠狠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高考那几天,我睡得不好,买了两罐饮料在考场上提神,答题时还是云里雾里。
好不容易考完了,更加焦虑,总担心自己忘了写名字。
等成绩那段时间,度日如年。
终于公布成绩了,我竟然考了538分。
模拟考试中从没有考过这么好,那时都是电话座机查询成绩,我反反复复收听,生怕听错了,确认无误后,一下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冲出家门:“我他妈考了538分!老天爷啊,我谢谢你啊——”
第一志愿就是警官大学,填完志愿后,去亲戚家玩,化缘哦,考得好,有得吹,自己高兴,亲戚也高兴。
我大舅高兴得合不拢嘴:“行啊,外甥,可以啊!”
“大舅,你打算赞助我多少钱?”
大舅一咧嘴,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数!”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一万啊!这是亲舅舅啊,血浓于水!
我又跑到二叔家里:“二叔,你打算给我包多大红包啊?”
二叔说:“包个屁!我没钱!”
我伸出五个手指:“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二叔一笑:“五十啊?行!”
我气得翻白眼:“五千!”
“滚!我没有!”
最终,他给了我一千,我恨他。
如果让我总结上大学之前的习武历程,只有一个字:打。
我们都是看着《大侠霍元甲》、《陈真》、《少林寺》、《水浒传》长大的。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义薄云天,霸气四射,个人英雄主义溢满全身。
小时候,师父跟我讲过“武德”,我根本听不进去,什么武德啊,我学武,就是为了能打仗,要不是有法律管着,我能把对方揍死。
多年之后,回眸这一幕,我阵阵后怕,我能活到现在,全是菩萨保佑。
那种年轻时的霸气四射,用两个字概括,就是:作死。
后来当了警察,面对一茬又一茬、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我时而感到悲伤。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狂。
有的小年轻甚至口出狂言:“我不怕死!”
我心说:不怕死,你就死去呗!你愿意死,谁管得了啊?
死了臭块地,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留下的是父母一世悲伤。
终于迈过了痛苦的高中时代,我期盼大学时光的早日到来。
快开学时,妈妈少有地变得和颜悦色:“儿子,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她不停地嘱咐,不停地为我拾掇,我都听厌了:“妈,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我离开你,你就彻底轻松了!”
妈妈眼圈一红。
那一刻,我明白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我以前无数次给妈妈下跪,都是被逼的,这次我却身不由己跪下去,抚摸着她的膝盖:“妈,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泪水欲滴。
我这才发现,我一向严厉残忍的母亲,竟是如此爱我。
开学那天,妈妈和爸爸把我送到大学校园。
帮我交了学费,领取了床单、被子、被罩、洗脸盆,一切布置妥当后,妈妈的眼圈又有点发红。
我紧握着妈妈的手说:“妈,你就放心吧!”
“不许打架!不许惹事!”妈妈叮嘱了一句。
我都笑了:“妈,我上的是警官大学啊,我敢打架吗?”
下午她和爸爸走了,走出校门那一刻,望着他俩的背影,我突然一阵心酸。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可能是看到了爸爸妈妈斑白的鬓角和略显佝偻的身躯吧。
我长大了,他们变老了。
我回到宿舍,宿舍里七个人,一个北京的,两个河北的,三个山东的,一个东北的。
大家都是北方语系,交流起来很方便。
当天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杜齐全的同学,我听成了“肚脐眼”,差点笑出来,但我忍住了,我知道取笑他人、伤人自尊,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爸爸是个胖子,厚厚的嘴唇,大黑眼圈,一看就是酒色财气的那种人。
脱了凉鞋,光着大脚丫子,往床上一盘,环视一番,开始狂喷:“你们呐,来自五湖四海,走在一起,就是亲兄弟!”
我们连连点头:“是是是,叔叔说的是!”
他点燃一根烟,猛地一吸,继续喷:“四年时光,缘分!你们想想,这四年,比亲人还亲啊,吃喝住学,都在一起,将来走上社会,都是膀子!”
“是是是!”
我见他这么能喷,忍不住问了一句:“叔叔,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微微一笑:“秦皇岛、保定、石家庄,这一块,对,周围这一块吧,基本都归我管。”
我一听,以为是省部级高官。
他又补了一句:“主要是业务,业务范围比较大,我主要负责这几个地区的业务!”
我追问:“具体什么业务?”
他说:“弯头,我们公司是做弯头的。”
妈呀,我差点晕过去,下水道弯头,做销售的,让他说的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