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撞见
身着翠色宫衣的女人走在宫道的一侧,偶有别宫的宫女太监经过,不等对方开口,必定是先“姐姐、公公”的喊着,然后低眉顺眼的行礼。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我怎么没见过你。”暖苏走出去老远,忽然回头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女人。
莲桥转身低头道:“回姐姐的话,奴婢在临华殿伺候姚贵人。”
“姚贵人?”暖苏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半天没想起来宫里还有这号人物。
还是随行的竹岁在耳边轻声提醒:“临华殿的偏殿是住了位贵人。”
姚贵人本名姚落江,一年前入宫时被封贵人,一度很得陛下宠爱。
可惜没多久就因为嘴笨,被陛下厌弃。
不怪暖苏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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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那些奴才狗眼看人低,见姚落江这一年来完全没有会复宠的苗头,所以压根不搭理莲桥,只当听不见她说话。
全都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儿。
“这个送到皇后娘娘宫里去,可仔细点儿!”
“还有这个,是方贵妃宫里的。”
莲桥站在旁边,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却跟空气似的。
她也不怒,出去站在外面等着。
来的路上,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要真是个好差事,明柳她们怎么会让给她。
“喏。”直至傍晚,一个小太监才不耐烦的将包银子丢在了莲桥脚边:“快走快走!”
莲桥捡起银子,同小太监道过谢后离去。她边走出内务府,边用手去擦干净最外面那层灰尘。
“今天这个可比上次来的那个脾气好多了。”小太监望着莲桥的身影自言自语,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脾气好?谁叫她家主子失了势,她一个小小宫女,要敢嚣张,估计也没几天活头。”
小太监脸色瞬间变了,他慌张跪下,对着那人说:“师傅,奴才不是有意偷懒的。”
杜冷双手背于身后,面无表情:“快进去,还有很多事要忙。”
小太监:“是。”
天空飘起了雨点,逐渐变大。
莲桥连忙将银子塞进怀里,抬起手臂用袖子挡雨,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处躲雨的地方。
她也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假山后接吻的二人。
男的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脸,但从华贵的衣袍,以及腰间那块金镶玉的弯月形玉佩,还是可以轻松推断出身份。
至于女的。
她看着男人起身,露出身下羞红了脸的人。
脑子瞬间炸开。
居然是练秋。
因着在内务府耽搁太久,回来的路上又赶上大雨,莲桥回到临华殿,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刚推开门,迎面便挨了一脚在肚子上,整个人都毫无防备的往台阶下摔去。
怀里的银子也跟着掉地。
不等莲桥反应过来,已让明柳、明雀两人擒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抬头看向从屋里走出来的姚落江:“贵人”
回应她的,是噼里啪啦落下的耳光。
抽在脸上,一下比一下狠。
不知过了多久,莲桥才被人松开了双臂,她瘫坐在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灼伤一样。
“滚。”姚落江捏起莲桥的下巴看看,似乎解气不少。
莲桥唯唯诺诺的点头,踉跄着站起身,捂脸退了出去,在门即将关上时瞧了姚落江一眼。
她在这儿伺候有一年,见到陛下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能再在这个蠢货身边耗下去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莲桥朝外面守着的几个宫女太监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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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宫里流言四起,说是有人撞见三皇子和一个小宫女在假山后不规矩,行为举止极为不堪。
而且描述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
“哪个宫的。”岑妃强忍住怒气,闭上双眼捂住胸口问。
这些天前朝正在商议立太子之事,后宫赶巧便出现了此等丑闻。
暖苏奉上一盏清火的的茶:“听说是临华殿。”
临华殿位处偏僻,又挨着冷宫这样晦气的地方,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而且姚落江早在得宠的那阵子,就把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都给得罪了个遍。
可今天。
“嫔妾断然不敢怂恿身边人去勾引三皇子,娘娘您明察啊!“莲桥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姚落江的哭声,她抬头看向院落中央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大树,大脑逐渐放空。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却几乎都是公主,只有几位皇子。
大皇子体弱多病,常年靠吃药吊着条命。
二皇子玩物丧志,经常每隔一段时间就干出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出来。
和前两位一对比,原本只能算得上普通,没有任何闪光点的三皇子,瞬间就变得不普通了。
岑妃多年都未有孕,就这么一个宝贝养子。她怎么可能容忍有人来将其夺走,甚至是动摇已经十拿九稳的太子之位。
“我再问一遍,这是谁的。”
姚落江恨恨的声音将莲桥的思绪拉回,她跟一群宫女太监站在日头底下,右脚轻微挪动,踩死从脚边经过的一只小蚂蚁。
洁白如雪的帕子上绣着似火的红枫叶,此刻被姚落江攥在手中,仿佛随时会用剪子剪个粉碎。
时间一点点流逝,有人开始撑不住了。
刚想硬着头皮站出来,谁知已经被抢先了一步。
莲桥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得发颤:“求贵人饶命!都怪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贵人饶过奴婢!”
别说是其他人,姚落江对此也是吃了一惊,她心中有好几个重点怀疑对象,而莲桥,是根本就没有列入进来的。
在她记忆里,莲桥就是个随时可以用来撒气的沙包,任凭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肆意摆弄折磨的那种。
她居然没看出莲桥还藏了这样的心思。
顿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羞辱。
“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给我往死里打!”姚落江的脸阴沉的吓人,她回过头看着余下的宫女太监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后谁要敢再做出这类的事,下场只会比她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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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桥几次被打的疼晕过去,都让人用冷水泼醒,然后继续。
待她睁眼醒来,已经被关在了间屋子里。
她费劲地试图爬起身,没爬起来,反而牵动到背上的伤口,疼的忍不住咬紧牙关。
外面忽有说话声,没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名少女,怀里捧满了瓶瓶罐罐,大口喘着粗气,脸蛋红红的像苹果。
“练秋你怎么来了。”莲桥说着又要起身。
练秋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一进来就被入目的场面给吓得不轻。整块后背上绽开的皮肉和打烂掉的衣服黏糊在一起,光是这么看着她就受不了,更何况还是真的落在身上。
“快别起来了。”练秋把瓶瓶罐罐往桌上一放,立马过来扶莲桥。
莲桥笑笑:“没事,我皮厚着呢。”
说这话时,练秋在用手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和伤口分开,眼圈瞬间红了:“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在这宫里,谁都不容易,能互相帮衬着一点是一点。”莲桥将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上:“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要是被贵人发现,不会放过你。”
练秋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刚才在门口给那两个看门的太监塞银子了,他们答应我不会告诉贵人的。”
莲桥不禁笑了:“你怎么连这种鬼话都信,他们眼下能为了几两银子答应替你瞒着,那也能为更多的银两和赏赐出卖你,不过是想挣两份银子罢了。”
“那怎么办!”练秋急了,她站起来又坐下,手足无措的看着莲桥:“我银子都已经给他们了,那!那现在”
莲桥伸手示意练秋凑近,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只见练秋一脸为难:“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莲桥接过练秋手中的一个小药瓶,像这种规格的金疮药,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可以接触到的。更别提练秋还一下子捧来了这么一大堆,毫不当宝贝的模样。
“那你想我们俩都被赶出临华殿吗。”莲桥看了练秋一眼,放下小药瓶反问道。
练秋思索片刻,仍旧有些犹豫:“那我试试。”
“后来啊,我们就把那两个太监好好整治了一顿!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次可多亏了莲桥姐姐,不然的话你现在估计都见不着我了。”
“莲桥姐姐她真的好聪明,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脑子就好了,也不会整天出差错,还连累你。”
陆融景安静的听着练秋叽叽喳喳的讲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时而微笑点头,看似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他嘴角的笑容已经快要消失。
“你以后少和那个莲桥来往。”陆融景伸手拈起练秋的发丝绕着圈儿,声音不平不淡。
练秋不解的眨巴眼睛:“为什么啊。”
陆融景把发丝凑到练秋鼻尖去逗她:“凡事长点心眼儿,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明不明白。”
“哎呀不会的,她对我很好。”练秋说。
陆融景无奈的掐掐练秋的腮帮子,认真道:“傻丫头,哪里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两人又亲热了会儿,练秋走后,陆融景便唤了人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
“临华殿有个叫莲桥的宫女,你给我盯紧了。”
那人闻言一愣,心中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遂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