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时莺,你没出事,昨天怎么不想着先给工艺品厂来个电话?”
徐礼国一看到时莺,先是很惊喜,很快,他的脸垮塌下来。
“昨晚太晚了,我住的地方也没电话,想着今天反正要来余里县的。师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春花!你那个婆婆,她一听你跳了运河就没了影,哭着嚎着打着滚,来我们工艺品厂撒泼。我实在没办法,让财务支了你一半的奖金,给了她。”
时莺:“……”
“不是,师父,你明明知道,王春花她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给她那么多钱干什么?”时莺气血翻涌,直接扶着椅背狂咳起来。
“王春花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更清楚,你人没了,她能不先拿点好处走吗。先别说那么多了,我跟你一起,去时家一趟,幸许还能把钱要回来。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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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时莺,你现在翅膀硬了,都上报纸了,还踅摸着要寻亲。2700元也不是什么大钱,我和你爸也不贪心,就这笔钱,买我们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不过分吧。”王春花看徐礼国领着时莺,还有一个脸庞看着很青涩的小年轻上门,立刻堵到院门口,连院门都不让他们进。
时莺都快被王春花气笑,2700还不是什么大钱?都快顶1/3个万元户了。
她不想跟王春花这种财迷多废话,一把推开王春花的肩膀就要往院里冲:“爸呢,我不跟你说,找爸来跟我说,只要爸肯开口问我要这个钱,我就给你们!”
其实她都没用什么大力气,只是轻轻地推了王春花一把,王春花却作势躺到了地上,跟被杀猪刀捅过似的,大声哭嚎起来。
“哎呀我不活了,养了十七年的小女儿她是个白眼狼啊。现在有本事了,就嫌弃这个家了。拿了那么多的奖金,也不肯分一点给我和老头子花一花呀!哎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白眼狼啊!”
王春花的嗓门又尖又响,很快,半个紫竹街道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热闹。
“时莺,你这样对你婆婆是不对的。昨天你不见了,她跟老时两个人沿着运河,找了你好半天。你就算有了本事,想找自己的亲人,但这个家你还是要认的。”
“就是,时莺,做人不能忘本,要是没有春花和老时,你五岁那年,就饿死在桥洞里了。”
时莺都快被这群街坊的逻辑气笑,她转过身,嘴唇被气到发抖:“那我宁可当初饿死在桥洞里,也不要来他们时家做什么童养媳!你们知道她和她的三个女儿是怎么欺负我的吗?从小到大,我都要拾她的三个女儿的牙慧过活,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她们四个女人的眼色。这种福气换给你们,你们要不要,要不要啊?”
时莺完全代入了小可怜的情绪中,也许这是她最后一天扮演小可怜了,之前她扮演起小可怜,压根就不上心,可小可怜还是把她送回了跟她有血缘关系的老时家。
按照契约精神,她必须秉承小可怜的遗志,不能让王春花得了半分好处。
“童养媳的日子可不都是这样的嘛,时莺,你怎么今天尽说怪话?”
周围叽叽喳喳的,全是和时莺价值观不相符的迷惑发言,时莺真快被气疯。
她不去管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街坊,直接蹲下身,恶狠狠地盯着王春花:“王春花,你想好了,2700元钱,你拿了一分,你的大女儿时富花,就会丢掉她在工艺品厂的工作。你的二女婿沈和平,以后也别想干驾驶员的活了。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你是要钱,还是要你大女儿和二女婿的工作。”
她一把拽过时劲的胳膊,也把他拉到跟自己一样蹲下来,盯着他胳膊上的梅花牌机械手表,看时间。
“一分钟了……”
“你唬谁呢?你当你自己手眼通天呢,还能让富花和和平丢了工作?我信你才怪!”
实则王春花已经有点慌了,但还是努力梗着脖子,撑着一口气,不肯认输。
时莺没有搭理她,继续看时间:“一分半了……”
倒是徐礼国蹲下来,压低声音说的一句话帮到了时莺。
王春花听了之后,吓得双腿打着筛,跑到里屋去拿钱,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时莺。
徐礼国说:“春花大姐,我劝你还是把钱还给时莺。时莺可不是以前的时莺,任你们捏扁搓圆了。她已经找到亲人。她真正的家在杭城,非常有钱,是在杭城开丝织厂的。你拿的这2700元,对她家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但你要是不还给她,她能拿剩下的2700元打赏给街上的小混混们,从此叫你们时家和三个女儿家都没安生日子过,你信不?”
不得不说,徐礼国到底当了自己快五个月的师父,还真是了解她。
要是王春花真的不肯把2700元吐出来,她还真能做出把剩下的一半的钱全给青余堂,让他们拆了王春花的家!
时莺把王春花小心翼翼,用条纹手帕包好的钱揣进兜里,站起身,准备回工艺品厂拿她的东西回杭城。
时根发从里面拉开大门,走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在家呢。
看到时根发,时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对自己还算不错。
时莺把手帕包着的钱的零头拿了出来,走到时根发面前,塞到他手里:“时叔,这是700元钱,你有空,去杭城把时莺的尸骨领回来,再给她修个好一点的墓,不要让她在外边漂泊了。”
时根发见时莺直接把话挑破,立刻红了眼睛,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还使劲往回推辞,不想收下这个钱。
“时叔这钱你收好,平日对自己好一点,要是王春花欺负你了,你可以来杭城找我,我家在时代纺织厂,杭城人都知道。我走了,以后我应该不会再回余里县了。”
时莺心里也很不好受,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时根发终于哽咽地叮嘱她:“……莺子,以后你自己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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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
重新回到工艺品厂,徐礼国一听时莺说要回杭城,立刻拉下脸来,生气了。
“师父,我真有很重要的事。我弟现在上初三,正是要考高中的关键时期,我得帮他辅导功课。师父,您就放我走吧。”
“广交会上谈下的只是意向单,人家只是付了很小的一笔钱做订金,后续他们还会来电或直接来访,看要不要最终确认下定单,这里头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一半的奖金也领了,必须帮工艺品厂落实这批意向单,不能让到嘴的天鹅肉飞了。”
时莺:“……”
“那我把奖金还给你。”时莺忙把兜里的2000元掏了出来。
“还差700呢。”徐礼国眉毛一挑。
“时劲,你身上有700吗?先借我用用。”时莺忙看向时劲,能帮她的只有他了。
时劲面露尴尬:“坐火车容易碰见扒手,我哪敢带那么多钱。”
先前还说要用5400元的巨资培养他的,转头要问自己借钱?
时劲突然发现这个大姐有些不靠谱啊。
时莺烦躁地挥了挥手:“一个月,师父,我顶多在余里县再多待一个月。一个月里,那些客商的单子总该确认的七七八八了吧?”
徐礼国见时莺让步了,也不好再拿乔:“行,那就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就去翻译科上班,帮他们,一起把客商对接工作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