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要见哥哥
太阳落下去了，夜色逐渐降临，一点一点地渲染了半片天空。
余海川回到家，一进屋就发现，桌子上的饭没有被人动过。
他走到门边拍了拍门，“江江，你出来好不好？是不是张媒婆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不要理她！”
余海川以为是张媒婆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比如说让江清南听话一点，不要拖累他成家之类的话。
他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不答应跟张媒婆的外甥女见面，林大夫为人不错，就是张媒婆这人市侩自私。
屋里还是没人回答。
这回余海川用了大力，门响得“砰砰砰”的，似乎要把门给推开。
江清南这时在屋子里像是疯了一样大叫：“不要、我不要见哥哥，你走！”
余海川手一顿，整个人像是站在冰原上，从里到外都冰凉冰凉的。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脑子抽了找人相亲，一边又憋着气，气自己伤害了江清南。
他耐着性子劝道：“江江，为什么不见我？你是不是生哥的气了？哥给你道歉好不好？”
江清南捂着耳朵，摇摇头，嘴里不断大声重复道：“不要，我不要见哥哥！”
这时，陈姥姥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沉着脸对余海川说：“大川，你把门弄开。”
余海川点点头，用力一推，门就开了，江清南一看，就直接溜到床底下，不出来。
余海川心里一抽，双眼直直盯着床底，不明白江清南为啥生他的气，连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陈姥姥沉着脸，从门边拎起一把扫把，重重地敲在床上，“江清南，你给我出来！”
江清南趴在床底下，听到床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带着鼻音尖叫道：“我不、不要！”
陈姥姥眼底带着怒意，“你还说不！翅膀硬了啊，连姥姥的话也不听了。今天又不知道犯什么倔，回来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现在还给我躲床底下，你躲谁呢？你给我出来！”
余海川轻轻按住姥姥的胳膊，劝她：“别骂他，他还什么都不懂……”
陈姥姥气得不行：“他还小？他都十八了，村里十八岁的小伙子，有的都当爹了，就他不懂事，跟白眼狼一样。”她看着床底下骂道：“你看看你哥多护着你，打他住进咱们家，他给你买吃的，买穿的，连去抓鱼挣钱都带上你，你把他对你的好都忘了？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你怎么能躲着他？你给我出来给你哥道歉！”
江清南一边抽泣着，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句蹦出来一句话：“我不要见哥哥，他、他要相亲娶媳妇，他、他不要江江了。”
余海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他慢慢地蹲下来，低着头，眼睛看向床底下那个双手紧紧抱膝的身影，“对不起，江江，是我错了，我不该相亲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搁在蒸笼里被烈火炙烤着活鱼，“江江这么乖，是我最宝贵的弟弟，我怎么会不要江江呢。”
江清南听了小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了，脸上显而易见的开始心软了。
好一会儿，他才从床底下慢慢地爬出来，猛地，就被他哥一把抱住，他听见余海川轻轻地、小声和自己说：“对不起，江江，哥往后都不会相亲了。”
余海川在心里发誓，往后他就守着江清南一个人过，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他过得无忧无虑，幸福一生。
……
入夜，凉爽的夜风带着竹叶的清香吹拂而过，昏黄的灯泡上围着几只不知名飞虫。
余海川洗完澡进屋里，这时候江清南已经躺在床的最里面，脸对着墙壁。
余海川走到床边坐下，给他盖好了被子，手无意中触到他又细又白的脖颈。
江清南身体一僵，好像被野兽扼住了喉咙似的，他动了动，把头埋进枕头里。
“江江？”余海川凑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生气哪？”
江清南抖了抖肩膀，没抖落他哥的手，又闻到一股张扬的烟草味包裹住他，他身子软了软，没有再挣扎了。
余海川低头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地对他说：“江江别气了，哥往后都会待在你身边，看着你。”
江清南闷在枕头里，听到他哥说的话，眼睛慢慢睁大，手指扣了扣席子，脸上已经开始有些心软了。
“江江？”
江清南努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嗯。”
余海川看着江清南，问他，“能不能告诉哥，你为什么不想我跟别人相亲你知道什么叫相亲吗？”
一说到这个，江清南就快要气死了。
别看江清南整天懵懵懂懂的，其实他心里懂的东西也不少。
他知道相亲就是两个人见见面，然后就结婚了，结婚要生娃娃，养娃娃……有了新娃娃，哥就不要江江了。
江清南委屈死了，他把脸往手肘蹭了蹭，擦掉眼泪，就盯着底下的枕头，声音闷闷的，“你、你跟别人相亲……你、你要跟别人结婚。”
就在余海川想跟他解释的时候，江清南鼓着腮帮，气呼呼地指责他，“结婚要生娃娃，养娃娃……”
江清南想起张媒婆以前也给他爹介绍过对象，邻居大婶就跟他说，你爹跟别人相亲结婚，再生一个脑袋聪明的弟弟，就不要你了。
心想他哥也是这样的吧。
想到这个，他又生气又伤心，忽地大声起来，“你、你有新娃娃，就、就不要江江了！”
余海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江清南看见他在笑，感觉更生气了，气得伸手把他推开，企图把余海川推下床。
余海川反手握住他的小手，把小拳头给捋直了，十指相扣，凑过去忍不住亲了一下江清南的脸蛋。
江清南偏过脸，一脸的不开心，他抗拒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推开余海川的脑袋，就是不想跟他亲近。
余海川看着他，觉得他像只炸毛的小猫，感觉有些好笑，但这次他可不敢笑了，就问他，“我是相亲了，但八字还没一撇，没有跟别人结婚啊。”
江清南没有回答。
余海川继续说：“哥答应你，不会再跟别人相亲了，也不会和别人结婚，好不好？”
江清南脸上有些犹豫，不过眼睛已经有了欣喜，他问：“那你要生娃娃吗？”
余海川摇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这回江清南忍不住高兴地笑起来，含着水汽的眼睛慢慢地看向余海川。
余海川伸手把他的泪痕擦掉，问他：“高兴了吗？”
江清南微微点头。
余海川又问他：“那江江呢，你喜不喜欢姑娘？想不想娶媳妇？”
江清南连忙摇摇头，他可是听村里的老光棍说过，娶媳妇要花好多钱作彩礼，他不明白彩礼是什么，就知道要花好多钱才能娶媳妇。
他家……可没啥钱。
余海川静静地看着江清南。
他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江清南脑袋缺了根筋儿，也许他现在会跟村里别的小伙子一样情窦初开，而不是因为哥哥跟别人相亲，就闹脾气，难过一整天。
余海川一把搂住江清南，“睡吧。”
也许江江只是因为依赖他，所以才不想他跟别人相亲，可即便这样，他自己也愿意守着江江过一辈子，让他就这么傻乎乎地开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