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61
回去的路上。
沈晏清看着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姑娘, 她脸上神色不似从前那样轻松，连前边路都没看。
走上石桥，眼看她就要被绊倒, 沈晏清伸手拉住她：“小心。”
听到声音, 小姑娘转过头看向他, 像是才回过神来。桥下水声潺潺, 叶绒缓缓开口：“谢谢您, 还有刚才。”
沈晏清颔首, 想到刚才追出来的男人那贪婪又下流的眼神，小姑娘足够敏锐，不会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小姑娘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不大，也不曾接触过这么露骨的恶, 确实会被吓到。
“已经没事了。”沈晏清伸手摸了摸她发顶，“我们下午就会离开, 如果道路抢修今天下午四点还不能通车，我们就乘坐直升机离开。”
听到下午就会离开，叶绒眼睫颤了颤，反手抓住沈晏清的手臂，望进他黑沉的眼底：“我可不可以再缓一天？”
叶绒的话显然让沈晏清有些意外：“你想多留一天？”
“嗯。”叶绒点头，看着他：“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看着小姑娘的神色，并不像因为刚才的事而感到后怕。
寻常小姑娘遇上刚才的事, 只怕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个地方。
但她却想再留一天。
小姑娘的任性向来有分寸，这样反常的举动应该与刚才那家人有关。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那是因为什么？
沈晏清垂下眼看她：“你刚才在屋里看到什么了？”
“………”被问及这事，叶绒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隐瞒：“我看到、孩子的母亲被铁链拴在了屋里。”
沈晏清微不可见地顿了下, 几乎能料到她看见了什么：“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嗯。”叶绒点头，“她抓着我的手让我快逃……身上很多伤，也很害怕那个男人……”
她像是忍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才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出：“怎么能把人像牲畜一样拴起来呢。”
沈晏清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深，然后目光落在小姑娘脸上：“你想救她？”
“听她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也不带任何方言的口音，我怀疑她可能是被拐卖到这里的。”或许是沈晏清太过冷静，什么也无法让他动容，所以叶绒在此时对上那双一如既往黑沉无光的眼瞳，情绪也似乎被他被影响了，此时很快安定下来。
叶绒继续说：“我想也许我能够做些什么，至少她不该像动物一样被铁链拴住脖子直到死，还要承受那个男人的毒打和发泄。”
沈晏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眼睛浮出些许水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在这之前，沈晏清并不知道那扇门之后是什么，只是以为小姑娘是被那个男人吓到了才一路在走神。
原来并不是，她之所以神色有些恍惚，并不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惊吓。
而是因为那扇门之后那个被铁链拴住脖子的疯女人。
疯女人。
沈晏清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勾起了他过于久远的记忆。
但也只是片刻，他便将所有心绪压了回去。
明天还有一个他必须到场的会议，但此时沈晏清做了一个与他往常相反的决定：“那我们就再多留一天吧。”
听到他说的是“我们”，叶绒有些意外：“您工作上的事不耽误吗？”
沈晏清不答反问：“多留一天你打算怎么做？”
叶绒眸色一定：“如果她确实是被拐卖到这里才疯掉的，那当初拐卖她的，以及囚禁她自由，将她生生逼疯的那些人……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而之后，我想她会得到系统的治疗，也许终有一日她能够记得起自己是谁。”叶绒语气很轻，“她是个人，不应该被铁链拴住脖子过一生。”
日光下，小姑娘眸色清明，声音不重，却有力量感。
一种向上而生的力量。
沈晏清深深望着她，根据他对她的了解，也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并不是一时兴起做的决定。
她并未开口求助他来做些什么，也没有立刻选择报警。
那她打算怎么做呢？
叶绒站在石桥上，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在农田里劳作的村民，她收回视线。
在这种小村子，都是一个姓，家家户户关系紧密，谁家有个什么事儿，全村就都知道了。
同时，叶绒想到了一个更让人无力和心底发寒的事，但也明白在这样的地方无法理解的事将变得很“正常”。
但首先，还是先确认一下那个孩子的母亲的身份以及来历。
有国家在，这件事并不难查。
叶绒顿了顿，准备开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哎呀，是沈先生……您二位是出来散步的吗？”
芳姐远远就看到俩人站在石桥上不知说着什么，村子里本就没什么秘密，大家也都知道她家里来了好些城里的客人。
大家问起的时候，芳姐顾忌到这位沈先生和自己丈夫的老板是朋友，她还特意询问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听过一些事迹才知道这位沈先生并不简单，所以说的时候有所保留，一方面不想让这二位生烦，另一方面自己的丈夫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工作家里的情况才变好，自己自然要好好招待，更别说那位秘书小姐给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说是留宿的费用。
“芳姐，这里空气不错，想着出来走走。”叶绒看向来人，神色恢复了往日轻松模样，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东西还不少，“我帮您拿一些吧？”
“唉不用不用，下过雨，路不好走，我来就好。”芳姐换了只手提，笑着说：“后山的腊梅开得很好，要不是前几天一直下雨，路滑不好走，不然就能带你们去看看了。”
叶绒也没有勉强，说起腊梅，叶绒自然就想起了来时的路上看的视频：“……”
芳姐并未留意到那一瞬的沉默，就像话家常般：“你们要是多留几天，等山上的路好走了，就能够看到，上周来的外地人还挺多，说是来拍视频的。”
叶绒语气自然：“我们不常来这样空气这么好的地方，随便走走就很好了。”
“这村子小，没什么好玩的，年轻人都不爱待在这边。”芳姐继续说，“现在村子里都没什么年轻人了，大都是年纪大的和一些小孩子。”
“说起小孩子……”叶绒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刚才在河边那棵大柿子树不远处的时候看到几个孩子在打架，那孩子很瘦小，身上脏兮兮地，手背有一块红色胎记，被打了也不哭闹……”
“唉，你说的那个孩子啊，怪可怜的，每天都能看到那几个调皮捣蛋的欺负他。”芳姐语气唏嘘，“是个可怜的孩子，妈是个疯的，爹也不怎么管那孩子，当初好不容易才怀上这孩子呢……”
叶绒：“好不容易怀上的？”
“是啊，那个女人先前怀了好几次都流产了，作孽啊，听说还是那女人自己弄没的……她男人为这事儿没少打她，再后来就没怎么看见她了，据说是疯了。”
“………”叶绒沉默了下，因为专心于这件事，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身旁沈晏清眸光顿了顿。
叶绒缓了口气，再问：“那芳姐知道她是哪里嫁过来的吗？”
芳姐：“不太清楚，这些是听我婆婆说的，那时我还没嫁到这个村子。”
“她娘家人不管吗？”
“还没听说过她有娘家人呢。”
“芳姐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听说……好像姓钟。”
沿路聊几句的功夫，就看到村长家的小别墅了。
在叶绒与芳姐交谈的时候，旁边的沈晏清全程都没开口，只是注意力全在叶绒的身上。
回去后，叶绒开口：“我走累了上楼休息一下。”
芳姐：“那你好好休息，到午饭了我叫你。”
“好的。”叶绒点头，然后看到张秘书过来与沈晏清说着什么。
叶绒也没在意，直接上楼回到客房。
和沈晏清出来走几步，保镖并没有跟来，主要是村子不大，保镖跟着太过显眼，沈晏清就没让保镖跟着。
所以目前，也只有她知道那扇门之后的画面。
叶绒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没有去管上涨的好感度，直接联系金琳。
叶绒捧着手机，打了很长一段字，将自己看到的说明清楚，然后又打开视频软件，从历史记录中找出了那个《村子里的疯女人》的视频，把链接拷贝复制给琳姐。
比起她去打探，相信国家的速度会更快。
就算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是她想多了，但就算是误会，就凭那个男人所做的事，国家必然会介入。
把编辑的文字发送过去后，叶绒整个人像是松了口气。
因为她心里知道，国家一定会细查这件事。
【稍等，我们先确认一下。】
【好。】
大约40分钟后，漆黑的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我们调取了失踪人口档案，通过失踪时间和面部特征对比，与十年前失踪的女大学生钟迎春相符，我们已联系钟迎春家属和景山警方，很快便会有结果。】
【另外，此次事件调查组也会秘密介入，别担心。】
【嗯。】看到这句话，叶绒确实放心很多。
她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
叶绒以为是芳姐，上前开门。
打开门看到沈晏清的时候，叶绒有些惊讶：“沈先生？”
“嗯，”沈晏清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下，视线却落在她身上，“你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稍微休息了下。”叶绒朝他走去，在他对面落座，“您也是上来休息的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