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壤
乌云靠近了海岸线，像是天与地的接壤一般，也就只是停在那里，便不动了。
风也在这一刻完全停住，身后的方向传来一声吆喝，那东洋人跨着步子，像是只会跳的螃蟹，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前来。
“你们不用担心那两人的，他们死不了，你们只管躲起来就好了。刚才风那么大，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那东洋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怪怪的，十分蹩脚的讲着汉语，不过现在他也不在意对方是否能听得懂了，毕竟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莫离向着海面上看去，不知何时，那两人竟已经靠岸了。这两人穿着蓑笠，划船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起来神态安然。
坐在船头的那人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静坐在那里，也不言语。
莫离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看着这两人，能在如此猛烈的风暴之中存活下来，还能如此神态自若的站在这里，简直犹如天神一般。
他呆呆地看着这二人，不觉小步慢慢的走向前去。
可忽然，那年轻人拔出了腰间跨着的长刀，那刀出鞘时发出一声十分悦耳的刀鸣，随即天空便雷声大作。
紧接着，一滴寒的刺骨，穿透人心的雨点打落字莫离身上，可莫离这时却无动于衷，就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
那年轻人一抬头，看了眼莫离，又看了看一身是伤的胖子和瘦子，那瘦子早已经晕厥过去，靠在胖子身上，被胖子搀扶着。
他又看了看莫离，冷冷的眼神几乎要渗透进莫离的精神层面去，好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似的。
随后，他将刀归于鞘中，嘀咕了一句什么。
在莫离身后的那两个东洋人立即就围了过去，之后只听那白发老头对他两人说了什么，两人也回应着点了点头。
随即，那个会讲汉语的对着莫离说道：“佐藤清水大人觉得你们够仁义，在这么大的风暴面前还等着他们到来，所以认可了你们。”
那蹩脚的汉语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连那胖子都感觉有些不舒服，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们话里有话啊。”
那东洋人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莫离就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废话。
“那既然如此，就请这二位先生到府中去吧，那里早就摆好了酒宴，就等二位的到来。
充当翻译的东洋人一听，他自己就乐呵了，随即堆起笑脸回过头去，对着那个叫做佐藤清水的年轻人，用东洋语言复述了一遍。
佐藤清水的眼神迟疑了一下，又抬起眼来，眯起条缝隙仔细打量着莫离，此时的莫离，只觉得有一股压迫感席卷上来，好像勒住了他的喉咙一样，让他直直的透不过气来。
顿时间，在莫离的眼中，佐藤清水的样子变得越来越可怖，变得像是一只厉鬼。
那些乌云向着他身上聚拢起来，渐渐的补全着他的身形，那样子是一只戴着面具的厉鬼，高大的身躯笼罩了天际，直直的站在那里。
“莫大人，佐藤大人说，咱们速速回去便是。”那翻译说道。
莫离愣了愣神，晃了晃头缓了过来，立即从那种迟疑的表情中挣脱出来，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又有一个东洋人大声叫嚷着，从后方跑了过来，木屐在海岸边行动十分不便，跑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那木屐一下卡到石头缝里，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摔得挺重，磕掉了一块牙，满嘴都是血。
众人有些惊疑，做翻译的那个立即将他扶了起来，随后开始发问，他们几人用东洋语言对话，莫离这里是根本听不懂的。
说着，那老头与佐藤清水也在听，听着听着，他们两个忽然就一起看向那个家伙，样子十分的谨慎，眼神中又带着些恼怒。
“是怎么了，成这个样子。”莫离问道。
那翻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转头对莫离说道：“莫大人，你的地盘进来苍蝇了，他们差点就把我们的人捉住，你看这事……”
还未等说完，佐藤清水就打断了翻译的话，带着怒意冲着莫离喊了几声，随即又对着那翻译大叫。
翻译听后，那脸色便变本加厉了起来，于是对莫离说道：“佐藤清水大人说，我们不能受这个气，若是有这种人在，那饭倒也不用吃了，他要亲自去找那些人，先把他们处理掉，再去赴宴也不迟。”
莫离回头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一胖一瘦，那样子已经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随即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佐藤清水一眼，而这个举动也被他所意会到了。
可谁能想这家伙似乎有点死脑筋，听闻自己人被打的满街跑，心中有所不甘，于是又对着莫离低声说了几句。
莫离本也是能听得懂几句东洋话的，可这些人总是带着股奇怪的口音，那感觉比听那个翻译讲汉语还要刺挠。
翻译听后，回过头来，说道：“佐藤大人说了，这次不用你兴师动众，你只管回去给你这两个下人治伤便好，这区区二人还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一说莫离倒是不用再为这两个人的生死担忧，可这样一来，他倒是怕那家伙闹的动静太大走漏了风声。
“不如还是先一同回府，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怕会出什么闪失。”
他倒是不怎么怕消息会走漏多少，只不过倭寇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那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而来报信的这家伙显然是不在意那么多，竟然自己跑到了街上去。
这东洋人一个个行事古怪，又十分自傲，虽说他已经决意要借助东洋的人谋反，可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些才是，此等做法，完全是与他相悖。
莫离自认为说的已经够委婉了，可那家伙却丝毫劝不动，他还本以为在他身后的那老头会稳重些，再一看也的确够稳重，简直是安详的如同坐落在那里一样，不动如山。
这一下那佐藤清水便是更不淡定了，直接要抽出刀来，又在叫嚷着什么，随后又拍了拍那个落荒跑回来的东洋人，好像把他摔倒在地的伤，也归结到追赶他的那二人身上了。
“佐藤大人说我们有人指路，就不劳烦你了，就请你在府里等着，我们会提着那两人的头来见你的。”
“什么？”莫离不知为何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他还想劝阻，可那东洋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直直的就被那人领着路走了。
他扶着那胖子和瘦子，也无法赶上前去说，无奈只得摇头叹息了一声，等待会儿自己的人来了，再追过去说明事情。
这时，再抬头看那天边，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冰冷刺骨的雨点打落在他身上，它们好像在跟着佐藤清水移动似的，灰蒙蒙的已经掩盖住了岸边的一大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