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暗流 旧事
身在帝都,辽国的政治核心之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牵动无数人的神经,更何况是睿王爷遇刺这等大事。
市井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版本不一。有说是乾阳皇室派来的杀手,睿王爷安然归辽让乾阳朝廷颜面尽失;有说是乾阳小公主恼于王爷悔婚,始乱终弃,要杀之以解心头之恨;还有好事者说是王爷在辩学大会上羞辱杜安,杜安鬼迷心窍买凶报复,不然为什么悬察寺第一天就把杜安拿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敢刺杀太后最疼爱的睿王,这事是捅破天了,悬察寺,四门督平府,京缉府,刑部的一干大人们忙得鸡飞狗跳,随着这事沸腾的,还有睿王爷在辩学大会上的一番言行,笑话,自有辩学盛会以来,还没听说过谁在台上直接动手打人的,这睿王可是头一个,一时间,耶律玄成了热点。
早朝散去,几大门阀在京中任职的大人们心中惴惴不安,礼部侍郎催道平也不例外。今日朝会上,皇上先是询问悬察寺的吴右使,睿王遇刺一案的侦破情况,随后就说了一句
“老九只是无心之下说了句有些人不爱听的话,便招了杀身之祸,若是哪天瞧不顺眼,是不是连朕也要杀?”
此话分量太重,帝王之怒压得朝堂百官大气都不敢出,睿王当日所言已传得人尽皆知,都清楚皇室指的是那句‘压榨百姓,为祸一方的门阀’
感情皇上已经把睿王遇刺一事加在门阀身上,只是不知是哪一家,自先帝以来,便有钳制豪阀的诸多举措,这些年两帝各方制衡,借力打力,如今天下只剩五家,树大根深,皇上一时束手无策。恐怕这次是要借题发挥了,睿王从辩论到遇刺不过两个时辰,哪方势力有时间去安排,再说,因一句话便做此冒失之举,谁脑袋被门夹了?
大家心知肚明,皇上逮到这等机会,就看谁家倒霉,还好催家在四门督平府一类的机构中没有族人,否则,怕是最先问责的便是这些人,可也马虎不得。心中忐忑,回府便唤管家
“换上便服,去三叔府上”
催道平的族叔,大学士催灏,两朝元老,在朝堂政野德高望重,还是三皇子庆王的生母,敬贵妃的亲叔叔,是他们催氏在京中的主心骨。催道平刚换好便服,便听家丁来报大学士府上来人,催道平招至偏厅,一看是催灏心腹,屏退左右,来人拱手道
“大学士让小人前来告知大人,浪不大,无须忧虑,该干嘛还干嘛,约束好府中公子们便好,此时不便过府”
来人说完便从后门匆匆离去,催道平心中稍定,风雨欲来,只盼族叔心中有数
皇宫养心殿,悬察寺,左监寺尹忠,右监寺无頔,所司职责一明一暗,此刻皆是低眉顺眼站在台阶下,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此次睿王遇刺,皇上几番龙颜震怒,吴頔是有苦难言
“四门督平府,京缉府,你有瞧得上的,自行调用,尽快查出主使之人”
“两府、刑部包括你的悬察寺中,有些该避嫌的,拟个名单出来给刑部,让他们看着办,不可因此延误查案进度,明白吗?”
吴頔心中一震,来了,早先在朝堂上便嗅到味道,此刻话已挑明,避嫌的?不就是那些门阀子弟,这几处当属临东道屈家的族人最多,烫手山芋终是落到自己手上
“微臣遵旨”
“当然,说法上要周全,不能让百官心寒”
“臣明白”
还能不明白吗?皇上要铁腕肃清门阀渗透,自己当枪呗
“下去罢”
吴頔退下
“尹忠”
“微臣在”
“你这边务必把真相给朕查出来,听清楚了,是真相”
尹忠心中了然,吴頔所查虽然声势浩大,不过另有目的,还不知接下去要牵连出什么,全看皇上心思。而自己要查的,才是睿王爷遇刺之实。
相比之下,在耶律隆程这里的分量,尹忠要比吴頔重的多,情报刺探,监视官员这一类的事历来是由尹忠负责,此刻只剩君臣二人,耶律隆程负手在后
“耶律家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有点意思,尹忠,睿王这话你觉如何?”
尹忠惜字如金
“臣不解”
伴君多年,谁都清楚这位左监寺向来不苟言笑
“何为不解?”
尹忠语调不变
“臣只懂替皇上分忧,不懂家国大事”
耶律隆程知其秉性,不再深问,让其退下,独自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雕栏玉砌,良久才自顾自言道
“百姓安则江山稳,为祸一方,豪阀,呵,倒与朕想到了一处”
言语碎乱
御花园的锦鲤不时窜出水面翻腾跳跃,坐在假山旁的耶律玄无心观赏,短短一年时间,此刻再对上冷氏兄弟,自己有八成把握能击杀他们,这等修炼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加上猴子的出现,让本就不知底细的功法又蒙上一层迷雾
想到经年修炼旧事,耶律玄不禁一阵哆嗦,连老师都说,若非他意志坚于常人,恐怕早就暴体而亡。当年小公主顽皮刁蛮,经常拉起耶律玄偷跑进思过殿偏阁,捣鼓姬瀚儒收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姬瀚儒所涉甚杂,年轻时游遍各国,机缘巧合下在北苍山所得一鼎,鼎内有奇石一枚,怪鱼七尾,食指长短,鱼身半红半蓝,鼎中的水数年间不增不减,鱼儿不用喂食,也不会长大。姬瀚儒遍寻古迹,最终窥探出蛛丝马迹,这鼎竟与上古奇功有关,本就是武痴,作为当世距化圣最近的一人,哪能放过这等机会,岂料一钻研便是百年,填进不少皇室子孙,不是暴体而亡便是精元枯竭。最终鱼儿只剩一尾,姬瀚儒本不报任何希望,只是留着当个念想。
谁曾想,被带着耶律玄偷闯进来的姬慕柔看上了,二人年幼力小,搬不动鼎,小公主思绪敏捷,让耶律玄用手捧着,反正一小会也死不了,临了看见鼎内的小玉石煞是好看,一并拿上交给耶律玄捧着。二人蹑手蹑脚出了偏阁,听闻正殿传来姬瀚儒喝声,吓得耶律玄差点把鱼扔掉,小公主眼睛一蹬,不许扔。耶律玄急中生智,连鱼带石头往嘴里一塞,大气不敢出。姬瀚儒出来殿门知是两个小调皮蛋,照例逗弄一番,耶律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听到老师问话,一激动,口中含着的东西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这下乐子大了,园中逗留片刻便觉浑身胀痛,冷热交替。
姬瀚儒瞧得异常,探手查看,又闪身入偏阁,出来后一脸阴沉,看着满地打滚的耶律玄,心中微叹,只得按以往经验为他施法舒缓,许是耶律玄福泽深厚,小公主无意间顺带拿的玉石在腹中碎裂后,竟勉强维持住耶律玄生机,姬瀚儒初时不明,只当耶律玄必死,可几月之后,除了偶尔浑身冷热交替外,并无其他异常,姬瀚儒顿时想通关节,没想到困扰自己百年的问题竟在一块石头上。自此以后,便是把耶律玄视若珍宝,一身所学倾囊相授,而耶律玄经历此番后,脑海里不时会在朦胧中出现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如引导又如传承,有功法,有杀技。他问过姬瀚儒,饶是姬瀚儒渊博也不曾见过他自传承中所得的东西。
晃晃脑袋,耶律玄收敛思绪,看来北苍山得尽快去一趟
“哎哟九哥儿怎么在此处,再着凉了如何是好”
莫瑾秋嘴上埋怨边给耶律玄披上袍子
“已快入夏,麼麽不必惊慌”
“岂能不慌,九哥儿有个好歹,小姐又该不吃饭了”
“麼麽,我伤已痊愈,您帮我向祖母说说,我想回府上去看看义弟”
莫瑾秋佯怒
“哼,我可不能说,你自己说去”
复又念叨道
“九哥儿如今长大,是王爷了,不可像小时候一般总让小姐担心,且再住上几日再说”
莫瑾秋是带着耶律玄长大的,此刻如此说了,耶律玄不提出宫之事,连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