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棋
来到行宫之后，可能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四周没了让人窒息的红墙绿瓦，没有了一望无际清清冷冷的宫道，日子过的瞬间快了很多。
苏南槿拜访了诸位妃嫔并将西园彻彻底底游览过后才意识到整个九月便这样过去了。
“婕妤，今儿还出去吗？”
离开了大乾宫，就连侍奉她的宫女兰草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苏南槿看了看天，见日头并不毒，想起西园水榭的景色后还是点了头。
西园这边的道路修的漂亮，十步一亭百步一景，如今虽已入秋但周围栽种了不少的常青树依旧是郁郁葱葱；而远一些的地方则种了银杏和枫叶，树叶转黄之后在宫人特意修剪下看过去层层叠叠，好一副初秋的美景。
西园这边有三个小湖，水是顺着太澄湖引过来的，走在旁边才应了那秋高气爽的话。
当然，这样的美景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路修的精致美丽，但自然出门也只能走着去，在这么窄的道路上想乘个四人轿都有些勉强。
这不，苏南槿走在前往汀兰水榭坊时便同妃嫔遇上了。
来的人一直低着头，见到苏南槿后畏畏缩缩的下跪。
“原来是朱官女子。”苏南槿让旁边的宫女扶她起来后说，“这是要上那去？”
“奴，哦不，婢妾正要去承天合运。成昭仪正和皇上在听曲，请婢妾过去，过去——”
苏南槿看朱官女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个大概。
朱官女子这大半是要过去唱曲的，成昭仪借着这个机会想给她脸色看那朱官女子也只能硬着脸皮去。
毕竟，这爬龙床的路是自己选的，有苦也得受着。
苏南槿没再和其多言，扶着兰草的手慢慢离开。
宫女扶起了朱官女子小声道：“官女子，万一华婕妤猜到了您的事，来日请安时和嫔妃们一说，岂不所有人都会让您难堪？”
朱官女子一改方才的卑微作态嗤笑道：“华婕妤不说，那你当那招我过去羞辱的成昭仪就会守口如瓶了？她们想笑话我就笑，我担心什么。”
“可是——”
“别什么可是的，从宫女爬上来的嫔妃最不需要的就是脸面。”朱官女子稳稳的走在这条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上饶有兴致的说，“你看那孙才人当初得宠时不也被羞辱吗，可惜她命不好生的是个公主，又因为太不懂礼数被皇上厌弃。如今皇上觉得我新鲜，在这行宫里妃嫔不多，若是能有幸怀上龙嗣诞下皇子，我看谁还敢笑话我。”
孙才人是升平署的宫女，自以为有几分傲气当时才颐指气使，所以这分独特在皇帝面前产生的好感也被没有规矩慢慢抵消了。她不同，她只在顺婕妤手下的宫女，服侍嫔妃好几年也有幸见过那么几次皇上，再加上顺婕妤的提点，朱官女子就不信她还不如孙才人。
苏南槿走了一刻钟来到了汀兰水榭坊，不想这已经有了人。
“喲，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妹妹，真是有缘啊！瞧妹妹如今这身段可是越发出挑了，这秋衣厚重都能显出来呢。”
苏南槿心中长叹一口气，要说宫里哪位妃嫔她最不想见，那就是这位婉昭仪了。
无他，无论是和婉昭仪说话还是听她说话都是一种折磨。
当然表面上苏南槿还是带着惊讶与欢喜快步走了上去，小小行了个礼后说：“都有好几日没见到姐姐了，当时穿过那九曲回廊时就觉着这边有五彩斑斓的东西迷了眼，原来是姐姐的步摇！啊，瞧我，忙着和姐姐说话既让连礼数都没行周全，先让我快快补上。”
“可千万别，咱们那么长久的情分还谈礼数岂不是太生分了呢。”婉昭仪一把拉住苏南槿的手道，“妹妹这是往哪来呢？”
往来处来。
苏南槿以致于搪塞的冲动笑着说：“这不想着在屋里呆着太久想出来转转吗，正要那鸿雁楼呢。”
其实她根本不想爬楼，但比起和婉昭仪说话，那还是爬楼吧。
“那鸿雁楼自是极好的，要不是我这几天身子不便定会同妹妹一起去呢。”婉昭仪拉着她的手说，“瞧今这日子烈日当头的，妹妹还去爬楼也不怜惜自己的身子，这妇人产子后头两年可是要好好养着格外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留下一身病来，妹妹可大意不得。”
“谢姐姐提醒，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派了太医和嬷嬷照料呢，必定万无一失。”
婉昭仪温和的说：“如此姐姐就放心了。”
“那妹妹就——”
“华妹妹，难道今天咱们撞见了，你瞧这不我正在下棋呢。这就我一个人，带出来的宫女都是蠢笨的下的一塌糊涂毫无意思，既然妹妹来了，真真要和我下上一局可好？”
苏南槿知道这下是暂时离不开了，只能答应下来。
婉昭仪招呼着宫女说：“翠心，还不赶快将棋盘收拾了。亏你还出生在官宦人家，虽说只是六品且家道中落，但竟然连这围棋都下的一塌糊涂；还好今天华婕妤过来了否则定要回去狠狠罚你。”
苏南槿岂不知婉昭仪阴阳怪气的本事，如今这挑衅就如耳旁风。
很快，两人执着黑白棋开始下起来。
一盏茶后，随着下棋思考时间增加，两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喲，原本想着妹妹平日里并未提及自己会下棋，如今看来竟真真不差。”婉昭仪一边拿着白棋一边说着，“这藏拙的本事姐姐我自愧不如。”
“这样的棋艺可真算不算藏拙，平日里嫔妾就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同皇上对弈也走不过两炷香，倒是看姐姐的路数显然是让着妹妹。”苏南槿回击时顺便搬出皇帝刺一刺婉昭仪。
“皇上乃是天子，自然天资纵横，与我们可不能比的。可这宫里啊就是时时都有些不安分的想凭着自己那张尚可的容颜引得皇上垂怜，可她们哪里知道除去了一副皮囊外里面那就像是浇完花的水壶呢，空空如也啊。”
苏南槿落了一字后挑眉惊讶的说：“姐姐向来为人直率，如今是谁惹了姐姐的眼，让从不说人闲话的姐姐都看不过去了？”
从不说人闲话？
兰草听了自家婕妤讽刺的话后心中暗笑，努力忍住。
婉昭仪手停顿了片刻后才说道：“还是妹妹知我，如今在这行宫万事顺遂，要说句不好那还能有谁呢，不就是那位朱官女子吗。”
“妹妹道与她不熟，不知朱官女子何处得罪了姐姐，让姐姐如此这般。”
婉昭仪下子的时候声音重了些后才道：“妹妹忙着照顾四皇子，想必这行宫中的消息却疏漏了，这顺婕妤举荐了朱官女子的目的自然是想让其怀上龙胎，好在未来能抚养一位皇子公主。”
“顺婕妤小产后子嗣艰难也是不易。”
“可惜她不如妹妹聪慧，她也不想想，如让自己个宫女怀上龙嗣抚养孩子成真，那岂不是各宫的妃嫔们都赶着把自己的宫人送上龙床呢。”婉昭仪捂着嘴笑道。
“姐姐这话说的，也不害臊。”苏南槿实在不想再同她聊天。
两人不语了一段时间，见这盘棋已经快到尾声将以平局收场事，婉昭仪又说：“妹妹如今是活的滋润痛快了，可要好好珍惜这福泽。”
“有姐姐的祝福，定然能福泽庇佑。”
苏南槿离开后，婉昭仪抓起一把棋从半空中滴滴答答的洒在棋盘上，传来了悦耳的敲击声。
翠心急忙跪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棋子然后说：“娘娘，你犯不着同她置气。”
“本宫何时与她置气了？”婉昭仪反问道，“你说，若是本宫暂时怀不上龙胎，学那顺婕妤一样让宫里的人成为妃嫔生下孩子自己养如何？”
翠心急忙跪下大喊不敢。
“喲，你怎么就跪下了，这是在做什么呢？快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婉昭仪拍捋了捋衣袖吩咐道。
福寿堂，郑才人在连续给太后请安了三次，又用血抄写了佛经后终于被张嬷嬷领了进去。
“拜见太后。”郑才人大礼参拜。
“难得来一次行宫，这眼瞅着皇帝又幸了一个宫女，你不想着让皇帝欢心争夺恩宠反而来哀家这福寿堂做甚？”太后平淡的说，“还用鲜血抄经，多此一举。”
郑才人几乎趴在地上说：“婢妾见太后的次数不多，但觉着和太后有缘分，这宫中规矩繁多无颜见太后，如今来了行宫便自作主张来打扰您了，还请太后恕罪。”
“你确实打扰哀家清修。如今哀家两眼不闻窗外事，正好乐得个自在。”
郑才人则小心的说：“太后若不闲婢妾烦，那不如让婢妾帮您抄抄佛经。”
“你？怎么帮？”太后嗤笑道。
郑才人微微爬上前，抬起头看着太后的眼睛说：“婢妾虽不聪慧，但自问要胜过那杨官女子的。”
太后脸色变冷，审视许久后才说：“为何来攀上哀家？”
郑才人见太后示意她起来后才起身，待得太后屏退左右只剩下心腹后才说：“近日皇上正在为西域那边的战事烦忧，婢妾的祖父乃是飞羽军统帅，自是想为皇上，为大乾分忧的。”
她又用更加卑微的语气说：“在外，或许也能为太后分忧的。”
“你手倒是伸的长，竟敢去打听前朝之事。”太后喝着茶说，“既然你想帮皇帝，自己与他说去便是了，来找哀家不多此一举？”
郑才人温和的说：“可如贵妃娘娘的兄长也想带兵出征呢，婢妾身份卑微，那皇上最后的决定——”
太后一个眼神甩过去，郑才人猛然跪下。
半个时辰后，待郑才人已经跪的颤颤巍巍太后悠然来了句：“起来吧。若你连杨官女子都不如，那就找口井自行了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