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揽月
方美人怀孕后,后宫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赶在这个时候大大方方的进行赏赐。
新帝登基三年,子嗣还是太少了。
皇后诞下了两位公主,如妃则养育着目前唯一成活的皇子,林昭仪怀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位份低微的方美人怀孕也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平安脉那是三天一请。
可就这样,还是不太平。
“听闻方美人昨日梦魇了,说是听到了猫叫声。”兰草在替苏南槿梳妆时说道。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支淡紫色的玛瑙步摇提苏南槿簪上,这是上次侍寝后皇帝赏的,色泽虽不算极正,但玛瑙做工精致,在苏南槿这个位份上戴着已算荣宠。
“猫?”苏南槿疑惑,“自隆庆年间后宫便禁止养猫,怎会有猫叫声?”
兰草张望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小声说:“奴婢打听到当年方美人在潜邸有孕时便是受了一位良媛养的猫的惊吓小产,当年王府没有宫中规矩大,出了这事后那位良媛直接被打入冷宫,圣上登基后不久就病逝了。”
“你是说。”苏南槿话说了一半。
另一半没说的是她推测方美人这是在上次小产后留下阴影,自己吓自己;也可能是仗着怀孕托梦魇一说引来皇上关切,达到争宠的目的。
无论如何,后面的话都只能烂在心里。
“总之,这段时间小心些,咸福宫附近就不要去了,免得冲撞到方美人。”她命令道。
苏南槿有心闭门避世,可几天后就得到了皇帝的旨意。
“苏才人,皇上请您共登揽月楼。”
她面色欢喜,内心却暗暗叫苦。
揽月楼,楼高十八层,乃是大乾后宫最高的建筑。
苏南槿第二次见皇帝时心中紧张,想了个登楼的托词,想着大家都专心爬楼了就没时间聊天。
那天爬了十八层楼后她腿酸的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皇帝今天又让她去爬。
难道皇帝是以为她喜欢爬楼?
没办法,苏南槿不想抗旨,也没资格抗旨,只能去。
快速的梳妆打扮后,苏南槿穿过永巷,抵达揽月楼。
小小才人,日常出行连坐轿子的资格都没有。
“来了。”皇帝见到她后语气不错的说道。
“婢妾来迟了,请皇上恕罪。”苏南槿说这话的语气并不算郑重,只是这乃是规矩不得不说。
皇帝也不计较,拉过她的手便往往楼上登去。
“这几日可都好?”皇帝目视前方没有看苏南槿。
左手提起自己的裙摆,一边分心登楼不要被裙子绊住摔倒,苏南槿一边斟酌的说:“婢妾这几日都待在白玉阁里做女工,准备下月皇后娘娘千秋的贺礼。”
皇帝恩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你有心了。”
苏南槿知道不能让皇帝无聊,因此她问道:“今可是第一次那么早见到皇上,您精神看起来可好了。”
“是啊,下个月就冬至了,再不登楼看看风景就只能等明年。想着你平日素爱四处逛逛,就叫你过来。”
“还是皇上懂婢妾。”苏南槿心里一边露出感动的微笑,一边说着违心的话。
爬到九楼观景台时,皇帝命人稍作休息。
见苏南槿目光眺望远方,皇帝问道:“那边是南门外,进宫几个月想家了吗?”
苏南槿脑子飞快转了几圈说:“刚来时确实想家,过了一段时间就没那么迫切了,这后宫那么大,婢妾估计是一辈子都逛不完的。”
皇帝作为他唯一的夫君,又是君王,自然希望她能够依赖她。
即便苏南槿出生小家族,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妃嫔住在高人一等的大乾后宫,心里还想念着从前的生活。
亲情,在顺从皇权面前是没有一丝地位的。
果然,皇帝面色愉快的说:“乾宫的风水养人。”
“恩!”苏南槿快速点了头。
又过了不知多久,在苏南槿双腿酸麻的时候他们终于登上了揽月楼。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苏南槿说完后又脸红的低下头。
皇帝轻笑了一声说:“这大白天的,哪里来什么落霞?”
“婢妾读的书不多,想来想去就只会那么几句了。”
苏南槿由停顿了片刻后说:“皇上那么一说婢妾又想了想确实不妥,那天上的不应该是孤鹜,应是两只黄鹂,或是一行白鹭才对,成双成群的好,不然真是太孤单了。”
“就你歪理多,不过会几句诗词已是不错。”皇帝颇为满意道,“这样吧,你若日喜欢那改日朕命人将送你一本诗集,平时里多读读抄抄,总能学到些东西。”
苏南槿当即行礼些皇帝赏赐。
然后苏南槿就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陪着皇帝在寒冷的秋风中看了半个时辰的风景。
要不是当晚回去灌了两万姜汤的话估计是要病一场。
“才人,奴婢看着您心疼。”兰草端过那晚姜汤说道。
苏南槿只是笑着摇摇头。
妃嫔进宫就是要想皇帝所想,做皇帝所喜,如此一来自己的日子才能过的舒心。
吃着御膳房孝敬的精致点心,甜味在嘴里化开,与之相比,登楼的酸与苦算的了什么呢?
这一晚,咸福宫偏殿,赵美人居所。
今夜方美人又说自己梦魇,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太医都来了两批。
赵美人就这样拉开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
宫女走过来不满的说:“美人,你看她那折腾的样,真是不知好歹。”
赵美人沉默良久,轻声道:“她有身孕了啊,若是我那孩子还活着的话现在已经五岁了,就快要能去上书房进学了吧。”
“美人——”宫女劝慰道。
几年时光转瞬而过,谁又还记得赵美人才是为皇帝诞下第一位皇子的妃嫔呢呢?
虽然,那个孩子活了不到一个时辰,连皇子排序都没有。
“那时她小产了,我的孩子生下来也没了,可为什么如今她又有了呢?”赵美人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呢?”
这时,远处传来一段凄凉的歌声。
“谁敢在这时唱歌?”赵美人眼神变得可怕。
宫女小声禀报说:“看那方向是望水台,如今住着的是余采女,她上个月触犯宫规被降位,此时怕是,怕是,疯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赵美人搭住宫女的手进屋去,一边说:“我也有一月未去景阳宫拜见成婕妤了,当年在潜邸受了她的照拂,大恩可不能忘。”
宫女不知道为何赵美人会突然提起成婕妤来,她是在去年才被派来侍奉赵美人的,对其在潜邸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怀孕的方美人从前是侍奉成婕妤的宫女。
想不明白,宫女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侍奉她进屋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