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里风华x江雅儿（番外一）
百里风华不过九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人人都称他心思聪敏，是个好材料。
但他的功课其实做的真不怎么样，严格说来，他讨厌学习。
皇家书院要求皇子们熟读四书五经，文韬武略一个都不能缺，但百里风华只好武，这让当时的太傅急得吹胡子瞪眼的，那太傅是个古板且正经的人，他可不管百里风华是不是皇子，不好好读书就是要挨打。
在百里风华不知道多少次逃课出去时，撞上了京城里红极一时的太学院长，江筹。
“拜见太子殿下。”眼前的人长得木讷老实，又透出一股子读书人的温润劲儿，是百里风华最为不喜的。
“你就是太学院长？本王看也不过如此嘛。”
谁知道江筹忽然挑了挑眉，礼都不敬了反问了一句，“你就是当今太子？本官看也不过如此嘛。”
这般无耻操作，可真是惊到了百里风华，但他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
江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自己可能是要倒霉了。
百里风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求了皇上，让江筹做自己的老师，并且保证了若是江筹的教导不能使他有一番作为，那么自己和江筹愿意接受惩罚。
皇上对这江筹近来可以说是很赏识，也信任有加，直接就答应了。
当江筹再一次被召到东宫的时候，那张老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
“生什么气呀？你对本王不敬，本王拿你做挡箭牌，咱们两个也算是两清了。”
百里风华坐在树干上，啃着削好的苹果，将苹果核往下一扔，险险贴着江筹的脸掉下去。
“是，皇上自然不会惩罚太子殿下”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百里风华就跟没听到似的，跳下树轻轻拍了拍江筹。
“喂，带本王出去玩，你出的去的吧？父皇不许我出去。”
“干嘛不理本王啊？”
“你这样可是大不敬，这是命令，知道吗？”
江筹心里念叨着，他是太子他是太子，不能打死不能打死，扯出了一抹算是恭敬的笑。
“下官家中有女儿，今个答应陪她画画了，若是太子无意学习，那下官就回去了。”
百里风华闻言眼睛亮了亮，“你有女儿啊。宫中没有公主，我一直想跟妹妹玩的来着。”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江筹带着百里风华偷偷摸摸出了宫门，带回府内。
刚进了门，百里风华就看到一个妇人端庄的站在门口，身后隐约露出一片粉色衣角。
同样的，那妇人看江筹也是差不多角度，在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少年。
妇人水光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背后的女孩也慢吞吞走了出来，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百里风华。
“雅儿来，见过…”
百里风华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爹，这就是妹妹吗？”
江筹：“？”
妇人：“？”
小女孩却是眼睛亮了，还没等开口，就被那妇人掐了一把，顿时眼里布满泪光，委屈巴巴的看向江筹。
“老爷…他是…”江夫人欲语还休，只是使了帕子捂了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百里风华威胁的看向江筹。
“我…”
“进去说进去说。”
又不能让这里的下人知道这是太子殿下，不然消息传出去，他可少不了被弹劾。
“爹，我娘若是知道你愿意把我认回来定是很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多了个妹妹。”
一路走着，百里风华一路说，气的江筹直跳脚。
那妇人用帕子抹着眼泪，看向他的时候是他常常在那些妃子严重看到的嫉恨和恶毒，但看向江筹的时候，就变成了数不清的委屈。
女人真可怕。
他看向小女孩，小女孩被妇人紧紧拽着，可能是疼了，面色有些发白，却还是偷偷摸摸的看向他。
二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小女孩急忙扭过去头，畏畏缩缩的跟在妇人后面。
好像女人也不是那么可怕。
关上房门，可算是解释清楚了。
江夫人神色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尴尬和惶恐，急忙扯着小女孩和他行礼，百里风华有模有样的免礼了她们，眼见着江夫人松开了掐着小姑娘的手，他的神色似乎也轻松了。
“太子以后可不要再调皮，臣可承受不起。”话是这么说，江筹脸上可没有一丝承受不起的表情，江夫人不知道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他们二人出去了，留下小姑娘和百里风华在屋里。
“小丫头，你叫什么啊？”
那小姑娘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站住，小心翼翼的开口。
“江雅儿。”
“你是太子吗？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叫你哥哥了。”
她肤色白皙，眼睛犹如初生的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看的百里风华只想过去捏捏她的脸，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软绵绵的。
“咳，我叫百里风华，虽然我是太子，但是我还是特别允许你叫我哥哥，嗯…加个名字吧，你可以叫我风华哥哥。”九岁的孩子臭屁的不行，江雅儿可算是开心的笑了，露出了豁了两颗的牙。
“让我看看你的手。”混熟了关系以后，百里风华掀开江雅儿的袖子，果然是一片青紫。
“你娘经常…这样吗？”
江雅儿乖顺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娘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或者是我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娘说她不是故意的。”
江雅儿彻底满足了百里风华对妹妹的幻想，以至于两年后第一个公主出生，他的热情度也没现在这么高。
皇帝特别允许了百里风华住进太学府中，美名其曰方便学习，当然百里风华必须拿出成绩来。
为了和江雅儿一起玩，他算是下了死功夫学习，不过每当看到江雅儿抱着他的书本在旁边强撑着困意的样子，就又觉得充满了力气。
百里风华换牙早，十岁的时候就换掉了最后一颗牙，小小的少年受尽了阿谀奉承，并不觉得缺一颗牙是多么羞耻的事情，反倒是得意极了，以往都是侍女存起来，过段时间也就忘记了，这最后一颗他想拿给江雅儿看。
那天江雅儿死撑着不愿意张口和他说话，任凭他自己说了好久都没有理他。
“真的，我可是拿了好东西！”
“你真的不好奇？一点都不嘛？”
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恰巧赶上江筹下朝回府，江雅儿噔噔噔跑过去扑进江筹怀中，把头埋在他臂弯不肯抬起来。
江筹笑着解释，这是掉了牙齿，不肯说话呢。
随即一手抱起来江雅儿，逗着她问是掉了哪颗牙，过了好久江雅儿才害羞的指了指下唇，意思是下面的。
“好巧！我也掉了下面的牙！！”百里风华跑到她旁边，举起那颗牙，顺带着呲着嘴给她看，逗得江雅儿噗嗤一笑，露出两颗豁掉的小牙，又赶紧闭的紧紧的，委委屈屈的趴到江筹的肩膀上。
“好啦，爹爹教你个好办法好不好，掉了上面的牙就扔进池塘，下面的就扔上屋顶，这样牙齿灵就会保佑你长出好看的新牙了。”
百里风华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了。
他也想被抱起来，扔牙牙。
但他可是太子，怎么能做这种不合身份的事情。
还没等他纠结完，身子忽然一轻，自己被江筹抱起来，和江雅儿一手一个抱在两边，跑了起来。
被抱着跑的感觉，有点颠啊颠的，但是却莫名让人开心，看着江雅儿笑的眼睛弯弯的，也不介意露出豁牙了，百里风华忽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是江雅儿的哥哥，江筹的孩子该有多好。
江筹私下从不和他有什么君臣之礼，所有人都说他是太子，要做符合身份的事情，要学习文韬武略，治国之策，以后成为父皇一样的明君，江筹不一样，只有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
他很喜欢被当成一个孩子。在父皇面前他尊敬的唤他一声夫子，私下里他偶尔不经意的叫声江叔，在不能暴露身份的场合他就装作自己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叫他爹爹，让他给自己买从没吃过的糖葫芦，麦芽糖。
真甜啊，比宫里重金聘请的御厨做出来的糕点，好吃一万倍。
“来吧，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把牙齿往屋顶上扔阿，来，一，二…”
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虽然百里风华还是更喜欢学武功，不过在江筹的教导下，他的文科也是突飞猛进，皇上看着龙颜大悦，连夸带赏，准许百里风华继续待在太学府。
他是高兴的，因为他知道。江雅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更加开心。
在他十二岁的时候，江雅儿过了个九岁的生辰，转眼三年过去，江雅儿张开了许多，百里风华也是如此。
她还是那么爱笑，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豁着牙齿，也爱让百里风华抱起来转几圈，或者是原地转了圈后看着裙摆飘起来，做个淑女的样子轻轻拍抚下去，行个不太标准的礼。
如果自己真的是江筹的儿子，她的哥哥，该有多好。
江夫人开始让她学习那些琴棋书画了，她空余的时间不再像以前那么多，不过凭借着他的太子威严，百里风华可没少帮她逃课。
在府中玩的没意思了，二人决定偷偷跑去府外，以往都是江筹带着二人出府，还是坐在马车上。
“我娘会骂我的。”江雅儿有些怯弱，小声的说着。
“怎么可能，我可是太子。”
他会护着她的，一直会护着她的。
偷偷摸摸搬了两个箱子，百里风华背着江雅儿爬上去，又用他那点三脚猫轻功跳出去，险些摔了个狗吃屎，不过他垫在江雅儿身下，让身上的小姑娘没受伤。
二人第一次跑出来，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似的，从茶馆逛到酒楼，从街头吃到巷尾，直到天微微暗下来。
“江叔快回府了，我们回去吧。”百里风华拉了江雅儿要往回走。
“风华哥哥，我想吃糖葫芦。”江雅儿扯了扯百里风华的袖子。
“那…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买回来。”不等江雅儿应答，百里风华就往巷尾跑去，那里有家糖葫芦，上面有桂花蜜，是这条街最好吃的。
江雅儿等百里风华走了，眼睛转了转，朝着反方向跑去。
待百里风华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江雅儿的人。
他皱了眉头，四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
他坐在原地等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下来，也没等到江雅儿回来，这才知道慌了。
他跑回江府，果然江雅儿也没回来，无奈之下只能告诉着急的江筹，整个府内的人外出寻找。
一直到快半夜，才在巷子拐角的一个草堆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江雅儿，她的额头不知道怎么弄破了一大块，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袋子。
将她抱回去后，江夫人哭的梨花带雨的，却也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愣是没有像江雅儿哭起来一般张大着嘴掉泪珠子。
“雅儿可是个女孩子啊，这额头留了疤，以后还怎么找夫家啊！”
“上天可怜可怜我们家雅儿吧！”
她哭的声音不大，眼睛带着泪看向百里风华，明明再哭，百里风华却莫名从她眼中看到了算计。
“我…是我的错，江夫人不要再哭了，抱歉。”百里风华老实的道歉。
江夫人举起帕子擦了擦眼泪，遮住了眼中的喜悦。
“臣妇知道，太子是无意的，臣妇怎么敢怪罪太子，臣妇只求以后太子能关照着我们家雅儿，身边永远给她留一席之地。”
“我一定会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百里风华攒紧了拳头，和江夫人发了誓。
江雅儿生了场大病，期间为了防止百里风华沾染病气，一直没有让二人见面，百里风华除了上课就是守在江雅儿闺房门口，和她中间隔着一扇门，背对背靠着，讲这几日的事情。
“我之前不是说我想学武功嘛，前几日又和父皇提了一嘴，被骂的可惨了。”
“那我哪还敢说什么，结果我刚一说听父皇的，就被骂的更惨了。”
门内传来江雅儿轻轻的笑声，和时不时穿插的咳嗽声。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城西那家果子糖，是草莓味的，过了这个冬天就没了。我偷偷让那个叫秋雨的侍女给你带进去了啊，你觉得药苦一定要吃。”
“再过半个月是我生辰，我就许愿你一定要好起来。”
“愿望…咳咳，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咳咳…不灵了，是阿爹说的。”
“我可是太子，我说出来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江雅儿又笑了，门内传来侍女的惊呼声。“雅儿小姐，您怎么又坐地上了，地上凉气重…”
江雅儿得病仿佛是卡着他生辰那天好的，宫内办了个盛大的宫宴庆祝他的十三岁生辰，他自然是带着江雅儿去了。
她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宫装，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这一场大病变得更加的苍白，但也挡不住她越来越好看的眉眼。
太后只在江雅儿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如今再见到，欢喜的不得了，就像是见了自己亲孙女一样抱着夸。
百里风华听到太后夸江雅儿，自己也是很开心的。
“瞧瞧我的乖孙儿，这夸雅儿，比夸他还开心呢。也就是雅儿还小，若是再大一点，他肯定是要把雅儿娶回去藏着了！”太后打趣说着。
一旁几个诰命夫人急忙凑上来奉承，不停的夸赞他们是金童玉女，青梅竹马，要是再长大一点，那就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百里风华本来是要否认的，江雅儿对他来说只是妹妹，可是看到江雅儿苍白的皮肤透出一抹粉红色，似乎是很开心的，他又不舍得去说了。
宫宴结束后，皇上喝多了，也没想起要把百里风华留在宫中，所以他还是回了太学府。
江雅儿让他等在门口，自己小跑进屋，又跑出来，怀中抱着丢失那天她抱着的破布袋。
“这是雅儿送你的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嗯…因为阿爹给的零花钱不多。但是雅儿还是希望风华哥哥可以喜欢。”
袋子里是把木剑。
百里风华眼睛顿时亮了，透出显而易见的喜悦。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剑！”
“雅儿常常看到风华哥哥折了树枝偷偷练剑，就一直这么想了，可惜雅儿还不能送你宝剑…”
“我很喜欢。”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百里风华看着面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眼神中带着期盼的看着他。
他忽然就觉得，娶她为妻也不错。
百里风华下定了决心，于是再次向自己的父皇请旨学武，哪怕被砚台正正砸中额头他也没有躲开，坚定的继续请求着。
皇上气过了，却忽然笑了。
“好！这才是朕的皇儿！”
他允了百里风华入军营跟着学习，百里风华第一时间就想要告诉江雅儿这个好消息。
他跑回江府，却得知了江雅儿又病了，此时正在休息的消息。
他只能先告诉了江筹，江筹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赞赏的点点头。
“你可算是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既然决定学武，那就好好学，等你学会了，有了军职，我就不做什么太学院长了，我去给你做军师，陪着你打仗！”
百里风华等江雅儿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我要去军营里了，要去那里锻炼。”
“等我学好了一身武艺，我就去打胜仗！”
“你一定要在这儿等我回来，好好跟你讲讲军营的事。”
江雅儿忽然问，“你会去很久吗？”
“对啊，估计一去就是两三年呢，我肯定要做出个样子给父皇看看的。”
“镇国将军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柳将军，他就是军营的领头，听说他武功高强，百战百胜呢！”
他自顾自说的开心，却忽略了江雅儿恐惧的眼神。
阿娘每天都会往她身上贴冰块，把她的药倒掉一半，还不许她告诉太子和阿爹。
她不想他走，他在这里，阿娘才会每天让她和他在一起，若是他不在了…
“阿娘是为你好，乖雅儿，太子一定会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最好的依仗。”
“相信阿娘，来，把衣服掀开。”
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想要自己的风华哥哥实现愿望，那个真正的愿望。
百里风华是极有学武天赋的，他昨日里打败了外族来的勇士，今日能和当今武状元一会高下…这在京城里极负盛名，江雅儿听着侍女带来的消息，很是欣喜。
她的风华哥哥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只是在江夫人喂得那些药的影响下，她的身体变得虚弱极了，多走几步都会觉得胸闷气短。
“你又不是武夫，姑娘家娇弱些，太子以后才会偏宠你一点。”
“听娘的，这都是那晚上你受了伤还受冻留下的病根，以后就要这么讲，知道吗？”
“女子不可善妒，可若是太子身旁有了别的女人，你大可以使些手段的。”
“娘告诉你…”
江雅儿有些麻木了，她只能应是。
阿爹跟着风华哥哥去军营了，他说要成为一代军师，以后和风华哥哥一起打胜仗的。
她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等着，等着他们回来。
阿娘因为阿爹不在家中，脾气变得更加阴郁暴躁了。
“谁知道他在外面，可有多些个狐媚子？”
“是了，他也不怜惜我了，他和太子走了，想去外面躲一躲了。”
“雅儿，男人都是会三心二意的，你要好好的把握住太子，哪怕他以后后宫三千，你也要做他的皇后，把握住他。”
“好雅儿。你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对么？”
江夫人把她的手掐的青青紫紫，一碰就刀割一般的疼，只有她哭了，江夫人才会轻一点，可若是哭的表情有些不好看，那便是要承受一顿打。
百里风华每次回来，都觉得江雅儿变了许多，她的眼睛似乎不再那么亮了，笑容有些像江夫人，固定在一个弧度。
但他少年意气风发，又逐渐有一番作为，开开心心的和江雅儿分享他的快乐，江雅儿也是会柔柔的应和，也就顾不上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