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时代落幕 无尽荒凉
杨仓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午九点钟正式开始。提前五分钟,杨仓的遗体,被推进了殡仪馆的遗体告别大厅里。大厅里氛围庄重,气息肃穆。大厅冲门的正墙上,悬挂着杨仓的遗像。杨仓的遗体被安放在了鲜花丛中。众多部门,朋友,杨氏族人敬献的花圈,靠墙摆放在杨仓遗体的两侧,直接排摆到了大厅的大门口。在庄重肃穆的氛围中,哀乐声响了起来。
县民政署长刚想上台去主持遗体告别仪式,那位市委白专员的秘书,就抢先一步走上了台。在人们讶异的目光中,这位林秘书开口了:到场的各为领导,各位亲朋,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衷心的欢迎各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到这里。来送别我们的前辈杨老县长。现在我宣布,杨仓同志遗体告别仪式,现在开始···
台下没有掌声,只有死一般的沉静。哀乐也停止了。
与会人员带花,就位肃立。伴随着林存善秘书的声音,在场的众人纷纷带花的带起了白花。杨家所有人都准备了一条白色的孝带,缠在了头上。那些没有准备的人也都整理起了衣冠······
第三项,介绍参加杨仓同志遗体告别的,领导,来宾,并宣读赠送花圈,挽联得名单。
说到这里,这位林秘书,林存善看了看台下,还没缓过神来的民政署长。站在这位民政署长扈振宝,身旁的那位市里组织署的吴科长,吴复晟拉了拉这位扈署长。这时这位扈署长才回过神来,连忙跑上台去,从上衣口袋了摸出了一张纸来。显得行动有些慌乱。
这位扈署长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不少杨家族人的不满。在下面小声的嘀咕了起来。觉察到台下众人的不满,这位扈署长的神色更不自然了。稳定了一下情绪,这位扈署长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憋屈,开始介绍起了到场的领导,来宾。
介绍完了到场的领导,来宾之后,又宣读了送花圈,挽联的名单。扈署长刚想宣布下一项,却不想那位市委专员的秘书林存善,又往这边台上走了过来。扈署长心里憋屈的看了一眼那位林秘书,无奈的从台上走了下来。心里却是懊恼到了极点。
扈署长心里暗骂道:他妈你不就是个,省府驻市委专员吗,有什么牛逼的。老子一个基层署长,巴结一下领导,还巴结出毛病来了。让你一个专员,别和那帮庄家老赶在一起歇息,是我的错吗?县里,市里那些领导们遇到这种情况,还乐不得把领导和这些土包子们分开呢,你装什么清高。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哼。也只不过是你所在的位置比我高罢了···
哎,还是我的职位太低了,我的职位要是比你高,你敢对我这样吗?哼,我不往上巴结领导,和那些庄家老赶,土老帽们走的亲近,能让我升官吗?县里市里那些大小领导们,那个不是可着劲的往上巴结呢,现在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倔驴很少了,你知道吗······
不提这位扈署长在这心里憋屈。仪式依旧在继续进行着。就听哪位林秘书继续唱吟到:第四项,向逝者默哀三分钟,奏哀乐,向逝者三鞠躬。在林秘书的主持系,遗体告别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下面由县府封副政委,为大家介绍杨仓同志的生平。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的秃顶胖子,走上了台。那位白专员看了看这个胖政委,微微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太喜欢这位封副政委。
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今天我们怀着务必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我们英勇的抗倭英雄,伟大的民族主义战士,睿智的军队指挥员,忠诚的穷困阶级战士。我县离休老干部杨仓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九三年八月二日,十二时三十八分与世长辞。享年九十二岁。
杨仓同志生于一九零一年四月,于三四年加入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于三七年参加了吸风口对倭作战。后因和大部队失联,转战进入太行,三八年春加入抗倭民军,同年年底入党。
因作战英勇,屡立战功,并积极传授抗倭技能。历任中队副,中队长,大队副,大队长,团队参谋长。于四八年战斗负伤,转到地方工作······
在这位副政委的诵读当中,杨焱的哀伤伴随着思念,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挥去。两行清泪顺着杨焱的面颊簌簌的落下。杨焱恨不得放声痛哭一场,可在这种场合下,杨焱又不能那样做。压抑着心里的哀伤,杨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杨焱的身旁的杨冰,看到自己哥哥全身颤抖,连忙扶住了杨焱,低声说到:大哥,你节哀,仓爷爷享寿九十有二,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苦也吃过了,这些年也享了些年的福。再说你也和仓爷爷见过了最后一面了,你就不要太过伤心了,你这样也不是仓爷爷想看到的啊···
看到杨焱的状态不对,杨焱的那些同学,堂兄弟们都都围了过来。低声安慰着杨焱。会场中杨仓那些曾经的战友,下属,和杨仓熟悉的那村民们,都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有些人甚至都低声的呜咽了起来。似乎这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并不只是哀伤老友的离去,似乎也是在为自己来日的归宿伤心着。
遗体告别依旧进行着,就听林存善秘书唱吟到:同志们,擦干泪水,别让哀伤的情绪
,影响了我们民众革命事业的前路。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只有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的精神。把前辈未竟的事业接过来,沿着前辈的路继续走下去,走出我们新一辈的光彩······
现在请全体肃立,向杨仓同志遗体三鞠躬,以表达我们的哀思···
来宾绕灵一圈,瞻仰杨仓同志一遗容,奏哀乐。
那位市委白专员带头,围绕着杨仓的遗体饶了大半圈。望着犹如游龙的人流,绕着杨仓的遗体转过,杨焱知道这是和仓爷爷最后一面了。很快杨焱就顺着人流,来到了曾经的师父杨仓的遗体旁边。
如此近的距离看着杨仓灰白的面容,杨焱的心里更加难以抑制,对仓爷爷逝去的哀伤和思念。恨不得就此扑上去,扑在仓爷爷身边,痛哭一场。此时杨焱的两眼通红,全身微颤,近乎到了爆发的边沿。可杨焱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在这里做出过激的行动,不能让仓爷爷走的不安心。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杨焱身体颤抖的更严重了。
看着自己大哥因为难过,颤抖的身体,杨冰,杨秉乐,杨丹依,杨秉琮几个人,搀扶着颤抖的杨焱,绕过了杨仓的遗体。来到了大厅外面。马倾海,唐应,苏瑜等人也都跟着,来到了杨焱身边。
唐应开口说到:兄弟,知道你难受,可是人生谁又能躲得过这一关呢···
其他人刚想在说什么,却见杨焱抬起了头,摆了摆手说到:兄弟们,我没事。我这只是情难自抑,这会儿好多了,大家不用担心我······
看着杨焱双眼通红,嘴唇硬抿着,脸上的肉微微的震颤着,全身不由得自主的颤抖着。虽然没有哭出声音,可眼角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大家知道,这是杨焱伤心悲愤到了极致,一直在强行控制着自己。别看这几天杨焱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可是大家都知道,杨焱是个何其重感情的人呢。
如今教授他这一身武功的师父过世,杨焱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呢。可是一直这样压抑下去,一定会对杨焱造成伤害。就在众人无所适从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摇摇,你难受就哭出来吧,这样下去你的心里会越来越难受。姥姥很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想哭就哭吧···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杨焱的哀伤仿佛决了堤的潮水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老太太扶着杨焱的肩头,拍了拍杨焱的后背。杨焱一头扑在了姥姥的怀了,痛哭了起来。李老太太并没有安慰杨焱,只是轻拍着杨焱的后背,就这样任由杨焱痛哭了出来。
一时间杨焱的哀声四传,悲恸八方。只见杨焱双肩耸动,胸口起伏,双眼眯闭。把这些天压抑情感都宣泄了出来。杨焱的哭声悲伤,哀怨,真可谓哭了个天昏地暗。杨焱的悲伤情绪,引得周围杨焱这些同学,堂兄弟们不禁都留下了泪水,被杨焱的悲痛感染了。也都微微的抽泣了起来。
哭罢多时,杨焱抬起头,慢慢的收敛了悲伤,对着姥姥说到:姥姥,谢谢您。我没事了···
此时再看杨焱,就仿佛和刚才判若两人,双眼里的血红色渐渐地褪去了,身体的颤抖也停止了,使劲抿着的嘴唇,也放松了下来。脸上的僵硬也渐渐消失了。往日那个憨厚,平静,柔和的大男孩又慢慢的回来了。仿佛杨焱经历了一场磨炼。让杨焱给众人的感觉都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外孙渐渐恢复了正常那个,李老太太拍了拍杨焱的肩头,说到:好了孩子,没事了咱们就进去吧。里面的仪式还在进行呢。我们不要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杨焱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好的,姥姥,咱们进去吧。
大厅里的遗体告别仪式,已经进入了尾声。杨仓无儿无女,没有直系亲人。由于是离休干部,所有的身后事,都有相关部门负责。十点二十的时候,杨仓的遗体告别仪式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杨仓的遗体进行火化了。火化结束以后,就是杨仓的骨灰,安葬进墓园的仪式。
杨仓的遗体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带走后,那位白专员,竟然来打了杨鄣所在的休息区域,坐在了杨鄣的一旁。开口道:杨老,您还认识我吗,我是白润众。
杨鄣看了看一旁的白润众,点了点头,声音不带任何色彩的说道:白专员,你好。杨老头我真是荣幸之至,您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今天能见到你来到仓老哥的葬礼上,我也是非常意外。你现在是领导了,每天的工作那么忙,还记得这些糟老头子们啊。
白润众面带愧色地说道:杨老,我知道您生我的气了。是我想的不周,都怨我平时没能多关心一下老同志,老领导们。是我不好,您有什么气就冲我撒吧。我甘心承受。
杨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白专员,我哪敢对您不敬呢。我只不过是一个退下来的糟老头。您现在可是当政领导啊。再说了,仓老哥曾经是你的领导,我可不是。你这样说就折煞我了。
白润众苦笑了一声,说到:杨老,您就不要和我置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从二十多年前一别,我就没有再来看老县长,是我不好。那个时候······哎,不提了。都过去了。我听说您不是后来又回京城工作
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呢。
杨鄣,也是叹了口气,说到:是我后来回去了,现在不是退了吗,这里是我的故乡啊,我的根在这里,人老了,讲的就是个叶落归根。现在我们这一波的老家伙,越来越少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这波人都该入土了。
说完杨鄣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十几个七八十岁的老者。眼眸里一股苍凉之气,油然而生。
白润众,叹了口气,说到:杨老,不要说你们了。我再过两年都六十了,没什么意外的话,也就到头了。只是有些不放心,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人就这样在哪里聊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一点,杨仓的骨灰,也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杨仓的下葬仪式了。原本杨焱想着手捧杨仓的骨灰盒,把杨仓送到墓地去。在杨孔贤,杨孔真两位族老的劝说下,出于家族的忌讳。作为杨家嫡长孙的杨焱,才无奈放弃了这样做。
可杨焱依旧坚持和工作人员一起,推着杨仓的灵柩,把杨仓送到了,安葬这些老同志的指定墓园。在杨仓的骨灰盒,被安放在了墓穴的那一刻,杨显忠,带领着杨家孟字辈以下的族人,齐齐的跪在了杨仓的墓前。磕了个头。
杨仓的墓穴里,陪伴杨仓的东西,并不多。杨仓的那把大刀,被送到了军博,仿照那把刀的样式又重新定制了一把,用来给杨仓陪葬。另外就是杨仓生前经常玩的那副象棋,和一把杨仓喜爱的二胡。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众人起身后,又围着杨仓的墓穴转了三圈,最后才封闭了杨仓的墓穴。到了这里,杨仓的葬礼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看着陆陆续续走出陵园的众人,杨焱感到了一种苍凉感。人走茶凉了吗。看着墓园里一排排曾经浴血战场,为国效力的一位位前辈的墓碑,杨焱心里有些失落。这些墓碑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只能躺在这松柏掩映的泥土之中,随着岁月的变迁,慢慢的被人遗忘。这是一种多么悲伤的结局呢。
杨焱缓步往外走着,看着这些墓碑,就仿佛看到一排排的老兵,在向自己挥手告别这一样。杨焱想到这里,心里升起了一股没落,寂寥的感觉。这些曾经的英雄们就此一去不复返了。是一代人辉煌的落幕,也是一个时代的过去。这是他们那一代人历史使命的结束,也是新的一代人传承接力的开始。
他们曾经为了民族的独立,为了民众的安乐祥和,为了将来子孙不再受外族欺凌,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了一生。不计荣辱得失,不顾自身安慰,开创了这一番光明前景。需要后辈替他们守住这份辛劳的果实,后辈人更要牢记他们的初心,做好他们的接班人啊······
杨焱一遍胡思乱想着,一边跟随着人群往墓园外面走去。
出了墓园杨焱来到杨鄣的车旁,对着后座的杨鄣说到:爷爷,接下来我们族里还有事情吗。
杨鄣看了看杨焱说到:摇摇,接下来咱们族里人,回去吃个饭,后天族会正式开始。你可不要乱跑了。到时候族会上,少不了你要出手。不然的话恐怕族会上会出乱子。
还有今天回去,你要做些准备,安排一下接下来几天,你这些同学们的活动。族会前两天会有不少事情,到时候少不了要你撑场面,你就要老实待在家里几天了。
杨焱点了点头,说到:那好吧,爷爷,可是我明天必须要出来一次,有些我自己的事需要办理一下。不会耽误其他事情的,您看行吗。
杨鄣默默的点了点头,说到:明天下午,你倒是可以去办一下自己的事,不过不要误了后天的族会。你也是个爷们了,有些东西需要你承担的时候,你也要站出来了。要是误了族会,可能会···
说到这,杨鄣没有继续往下说,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