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商场的厕所

    冉鹏飞呆呆的望着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晚上22：56分。　　“走吧，所有人都在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齐效云的声音好像是遥远山谷中的一首催眠曲，将冉鹏飞软软的身体搀扶起来，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送入了直播间内。　　“嘿……你这么搞行不行啊？那小子的心是玻璃做的，你再把他吓着！”

    白川轻轻的探出声来。　　“川儿，事实已经证明，你不适合打当头炮，老老实实呆着吧，看我怎么做的。如果你搞砸了，看建龙大哥怎么怼你！”

    齐效云笑着转过了头，跟着冉鹏飞行尸走肉般的躯体进入了直播间。白川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直播间的门轻轻的关闭。　　“来吧，金牌主播。”

    齐效云依旧不忘调侃：“先说几段开场白和广告词吧。”

    此刻，冉鹏飞已经坐到了麦克风前，这件熟悉的神器，在今晚却看着如此陌生。　　“我们到底要播什么？”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它吗？”

    齐效云说着，用眼神瞟了一下那只古老的麦克风。冉鹏飞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里，木质底座已经变成了金属底座，那些花纹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缓缓的流动着。冉鹏飞已经顾不上考虑眼前的这一幕是否是错觉，整点的钟声敲响了……　　对于那些滚瓜烂熟的套路用语，冉鹏飞已经可以分心来处理，嘴上在说这些，脑子里却不停的猜测即将发生的事情。齐效云靠在对面的墙上，笑嘻嘻的面孔非但没有减缓他紧张的情绪，反而更让他有种难以消散的不安。冉鹏飞索性闭上了双眼，在那些通用的开场白结束之后，再等待齐效云这个助手的下一步指示。　　沉默，还是沉默，冉鹏飞有些绷不住了。如果沉默也可以用来直播的话，那不是主播疯了，就是听众傻了。他睁开眼睛，想看看对面的齐效云在干什么，可他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陌生的场景……　　一座现代化的大型商场，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斥着冉鹏飞的视觉神经，这并不是八十一年前的场景，而他此时正站在一家高档化妆品店的门前发呆。　　那种感觉是相同的，曾经那八十一个梦境，每一次都在不知不觉中身临其境。冉鹏飞猜测自己现在应该躺在床上，等待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来唤醒自己，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今晚是直播的时间，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做梦，那齐效云所谓的直播，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现在有部分商品的折扣是相当不错的，您可以进店挑选试试。”

    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年轻女子站在冉鹏飞的身旁，正面带微笑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修身的制服，让他的心里微微震动了一下。　　“小姐……嗯？”

    冉鹏飞尚未解决心中的疑问，刚刚自言自语说出了两个字，便惊讶的捂住了嘴。女人！又是女人！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导购美女也觉得对面这个人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问着。　　“没事……我没事……谢谢你……”　　冉鹏飞感觉有些头晕，他手扶着太阳穴，快步离开了刚才逗留的地方，身后一脸诧异的导购，白眼一翻甩下一句话。　　“没钱来这里晃什么？看着穿的不错，还至于用这种伎俩……”　　无论是美艳的面容，还是尖酸的言语，都没有让冉鹏飞回头。他快速穿行于商场的人流之中，感觉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越是慌不择路的奔跑，就越是惹人注目，高跟鞋所发出的清脆的哒哒声，更加扰乱着冉鹏飞的神经。他头疼欲裂，白川梦中的那个小女孩，陆朝红梦中的那个年轻女子，董智才梦中的那个情妇……每一出悲剧、每一份罪孽都开始在他的脑中爆炸。商场中拥挤的人群，像是被利刃劈开的水流，分别站在两旁，给冉鹏飞让出了一条道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沿着这条路继续狂奔，将众人空洞诡异的眼神抛在身后，在一个拐角处，一切终于都恢复了平静。　　冉鹏飞扶着墙，胸脯剧烈的抖动，他可以想象自己狼狈的模样，只是无心去理会。慢慢起身，回头看看整座商场，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人们自顾自的买卖购物、讨价还价、评头论足，没有人再注意冉鹏飞的一举一动。冉鹏飞不敢出去，他害怕那些眼神，像是一个个吞噬他灵魂的黑洞。　　拐角的尽头是商场的一个卫生间，冉鹏飞有些犹豫，因为卫生间的上方并没有任何显示性别的标识。里面的流水声一直没有间断过，此刻，他只想用冷水洗一把脸，他的脸好像在燃烧，好像在撕裂……　　冉鹏飞皱起眉头，他很难想象一个现代化的大型商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破烂不堪的卫生间，竟比一个农村的公共茅房也好不到哪里去。满是污秽的墙面，令人作呕的恶臭，冉鹏飞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脏兮兮的水池上，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水。要不是外面还能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冉鹏飞甚至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那种灼痛感渐渐消失。冉鹏飞慢慢的抬起头，他的对面挂着一块已经碎裂的镜子，上面虽然写满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小广告，但他依然可以看清自己的样貌，一张满脸惊恐的中年女人的脸。妆已经花了，眼角残留着眼影的痕迹，让冉鹏飞都不敢直视自己。上身的妆容以及佩戴的首饰，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应该有些地位和经济实力，可冉鹏飞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他也很想搞清楚这一次自己又是谁，自己又会是怎么的一种悲惨结局，可那种和之前八十一次不尽相同的恐惧感，已然从他自己的心中逐步蔓延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镜子永远是恐惧最好的催化剂，那里不是反射出的光和影，那里就是另一个世界，你看着他，他也看着你……　　冉鹏飞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身后，那是一扇门，很脏、很破的木门，门后面应该是污秽不堪的便池。他觉得那里有人，他能透过木门上的裂缝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