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菜摊大生意
秋风开始顺着马戈拉河吹来，树叶虽然没有变黄的意思，但是却尽显垂暮的深绿色了。雨还是时不时飘下来，今年的雨季持续的时间特别长。高一二十三班在经历了一个学期淬炼后，浴火重生，一跃成为年级排名靠前的优秀班级。
王红云作为班主任，自然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教职工假期结束后，本校的老师们采取各种方式向她取经，学习班级管理经验。校外单位也邀请她去做讲座，搞演讲，俨然成了名人，连带二十三班任课老师的知名度和受重视程度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从他们的交流经验中，总是脱不了几个学生的影子，以龙小云为代表的一众洋溢着青春活力的中学生：张小杭、王冲、李媛媛、李静、苏玉凤、万小飞等人。林校长在假期里面也在全省各地搜罗优秀学生，虽然招了不少人，但是达到龙小云一般高度的，却没有一个。
省实验中学特地在新招生的学生中开了两个实验班，采用新授课模式为这批优秀学生授课。林校长甚至从兄弟学校挖来高二或高三级的优秀学生，分插到不同的班级里面。因此林校长得罪了一大批的全省中学校长，业内同事给了她一个外号：林疯子。林校长听了完全不在意，在她的心中，只要是对学校发展有利，虽千万人吾往矣。
省实验中学在上学期通过校运动会等活动收到了不少的赞助费用，解除了教学科研经费不足的窘境，教职工的福利待遇也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又通过调高课时费，极大地调动了老师的教学积极性。
班主任的补助也提高了，新学年班主任岗位竞争异常激烈，平时的好友，不顾一切的撕下面具，为了每月五百块的班主任补贴，白热化竞争。看到这样的情况，林校长表面平静，内心却异常挣扎、纠结：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带着社会家长和莘莘学子的殷切期盼，应该维护好师道尊严，传道受业解惑，通过言传身教让学生健康成长，现在却为了每月几百块的补助，放下了师道尊严，抛弃了公平竞争的处事准则，暗地里互相攻击。谁之过？她反问自己，社会的物质化渗透大大激发了人的欲望，欲望反过来刺激了人对于物质特别是金钱的追求，拜金主义在老师队伍中，表现的更为隐蔽但是却危害更大。让林校长担忧的是：她经常看到校门口停着几辆豪车，上面放着饮料。她跟辖区派出所、区公安局反应过，但是收效甚微，这促使她做了白天封闭校门的决定，学生不能出入。但是，下课以后呢。她心中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厌恶地把桌面上两份材料扔在桌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对面出神。
忽然间，几个清晰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龙小云和李媛媛。于是，她迅速拿起电话：“王老师，你能安排你们班的龙小云和李媛媛到我这里来吗？我知道假期还没有结束，我有点事情想跟他们聊聊。”
“林校长，我问一下。”电话另一端王红云说道：“他们这个假期都在席子营菜市场卖菜，勤工俭学，我们班有七八个同学都在哪里呢”
“你说什么？做菜贩？”林校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省公安厅二把手，堂堂政委的千金会去卖菜，她忽然来了兴趣，想去看看，于是说道：“王老师，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王红云知道她的电话成功吊起了林校长的胃口，于是说道：“林校长，你要是买菜的话，可以下载一个生鲜达app，买几样菜让他们给送来，大热天的您多保重身体。”
王红云跟林校长开起了玩笑。林校长却认真起来：“能保证是龙小云和李媛媛送吗？”
“哦，”王红云支支吾吾说道：“送菜的通常是王冲、万小飞和赵连元他们几个男生，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立即过来吧。”
“不用了。我让李助理开车过去接他们吧，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意。”林校长心中涌起了一个大的计划。
龙小云和李媛媛在办公室里面刚坐下，万小飞和王冲便气喘吁吁地送菜上门了。完成派送任务后，万小飞冲着龙小云说道：“要是知道你们也过来，就让你送过来了。”
“那不行，今天是你们俩值班，小心回去扣你的态度分啊。”李媛媛故意吓唬他们俩。
“林校长，请您给我们的送货服务做一个简短的评价。”王冲擦了擦汗水，礼貌的说道。
林校长打开生鲜达app，在订单下面的评论区，给了满分的评语：送货态度满分、送货速度满分、菜品品质满分。
两个人兴高采烈的道谢，这是生鲜达上线两周试运行以来收获的第一个全满分。
“你们俩也坐下，一起聊聊吧。”林校长又说道：“万小飞，你瘦了很多啊。”
“嗯，瘦了十斤了，林校长，要不让王冲在这边跟您汇报，我担心影响送货。”万小飞诚恳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了，”龙小云说道：“我安排了小妹和李婶，让她们帮你一下。”
“呵，这还是亲哥吗，大热天的，你舍得小妹在外面跑吗？”万小飞想到瘦弱的龙小妹每天勤快地忙里忙外，常常弄得灰头土脸的一身臭汗，不由的一阵心痛。当体会到做大哥的好处后，时常后悔自己以前阻挠父母要二胎的举动，“要是现在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父母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吧。”他时常这么想。
“你们俩先别忙，现在是午后，我估计正是你们有闲的时候，我也不占用你们太长时间。”林校长说着，看着李秘书提着大包冰镇酸梅汤过来，又说道：“小李，你也听一下。”
龙小云简要汇报了菜摊发展的过程，技术性地略去了张正方遇袭的一幕。李秘书说道：“席子营前几天是一个热点新闻，你们的菜摊都上了热搜了。”闻此，大家笑起来。
“那你们几个，是怎么分工协作的？”林校长问道。
“男主外，女主内。”王冲说道：“进货送货这些累活，是我们男生干，理菜，打包和处理订单、财务与团队管理，由他们几个女生负责。”
“你们的app，是怎么运作的呢？”林校长对新鲜事物比较感兴趣。
“app是同舟互助基金会帮我们开发运作的，在每个菜市场都有这样的配送点。只不过是其它配送点的配送任务我们做不过来。”龙小云说道。
“同舟互助，好名字，意义一目了然。”林校长说道，“现在好像只能做生鲜生意，你们下一步怎么做？”
“现在赵阿姨带领基金会正在出一个企划案，依托这个app，把超市、快递等业务都扩充起来，赵阿姨已经安排投资注册了一个公司，运作这件事情。”龙小云说道。
“这是好事。基金会是你们班发起的，要是能够扩展到全校，或者整个教育系统，那就太好了。”林校长若有所指的说道。
“现在已经是面向全校了，上学期已经扶助了一批品学兼优的同学，原本计划成立一个奖学金，以前的管校长没有同意，暂时搁置起来了。”
“山青集团对我们的业务非常感兴趣，正准备投资呢。”王冲说道。
“万小飞施加了影响？”林校反问道。
“没有，没有，”万小飞害怕又被扣上财大气粗的帽子，急忙辩解道：“我只是如实介绍了一下我这个假期干了什么事情，然后小妹给我妈妈送了一次菜，我妈妈心情大好，烧了一顿饭给我爸爸吃。两人头脑一热，于是便商量着要投资。投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就是一个跟着老大，不，是跟在龙小云同学身边当一个跑腿的。”
万小飞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逗得林校长笑起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富二代，不像自己心中富二代的固有印象，恍惚之间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们现在有几个人在做这件事情，会影响学习吗？”
“现在有十二个人在做这件事，我也担心会影响大家的学习，假期快结束了，小云也在发愁这件事情。”李媛媛说道，“我们希望能够保留卖菜这个项目，又担心开学后时间不够，照顾不过来。”
林校长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说道：“你们现在盈利吗？”
“嗯，不算多，这假期左右毛利在一万块左右。”王冲说道，“因为龙小云的关系，我们进价比较低。”
“那你们怎么分配这些盈利？”林校长问道。
“这些盈利是扣除了各种成本后的核算结果，大部分盈利都捐给了同舟互助基金会。”龙小云说道：“平时我们会有一个基本工资，按照天计算的，我们配送的基本工资低一点，每单可以拿5-10的提成。如果就像现在能得到全五星评价，这一单会拿10，如果有低于三星的评价，那么就没有提成了。”
“就像我们的教师考核制度。”李秘书说道。
“我们的考核也要调整，”林校长说道：“现在的绩效考核，少了同学们的参与，不完整。”
李秘书点点头，说道：“应该把同学们的评价考虑进去，否则有些老师的教学作风是有问题，只考虑抓分数了。”
“那你来主抓这件事情，”林校长安排道，“可以多跟小云、媛媛等同学们多沟通，多听一下他们的意见。”
李秘书点头答应下来，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着领导的指示，似乎笔记本是一个秘书的标配，无论在什么环境，只要需要，便能象变魔术一般变出来。
“王冲，你妈妈一般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她聊聊。她现在快成大财主了。”林校长笑眯眯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呢，您直接给她打电话吧。”
“赵阿姨在忙基金会和新公司的事情，都快忙成陀螺了。”李媛媛说道。
“张小杭同学怎么没有参与这个活动？”林校长问道，在她的心中，一向热心班级活动的张小杭应该参与这项有意义的社会实践。担心龙小云难堪，万小飞说道：“张小杭跟家人到外面度假去了，所以没赶上这次社会实践。”
林校长点点头，便安排司机把几个同学送回席子营，为了处理送货的电动车，还特地调用了一辆校车。
送走了同学们，林校长神情严肃地指着桌上的材料，说道：“这两份竞聘作废，取消他们俩人的竞聘资格，你看看怎么措辞通知。”
李秘书又记在了本子上，林校长话锋一转，说道：“跟保安科招呼一声，如果在校门外看到再有车上放饮料的豪车，统统给我赶走。出了事情我来负责。”
李秘书一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在李校长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份给省教委和省政府的请示资料，标题是：关于净化学校周边环境的一封信。
龙小云的菜摊后来被同舟互助基金会下属的商贸公司接过去进行正轨化运作，发展成为省城的知名电商平台，并与省实验中学正式签约，作为学生的实习与社会实践基地。在林校长的运作下，省实验中学也投资了这一商务平台，成为第四大股东，利润分红全部用于省实验中学的教学活动。
有一次龙小云跟李媛媛感叹，说道：下次实习，做不成卖菜翁了。“那下次我们做卖油翁吧，没事要多练一下倒油的技巧。”李媛媛回答道。“也做不成了，现在大家买油都从app上下单了，咱们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刨了，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对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龙小云的一席话，逗得大家大笑起来，笑声随着马格拉河风飘远方。
“hi，老大，生蚝烤好了。”在马格拉河边的烧烤场里面，万小飞略显笨拙地烤着生蚝。在李静的建议下，同学们决定用一顿自助烧烤大餐，庆祝龙氏菜摊结束营业，欢迎新学年的到来。
“万小飞，新学期，有什么想法？”李媛媛故意问道。
“我吗？我学习要进到前二十名，体重要再减十斤。”万小飞目标宏大，对于能否实现则底气不足。
“这个目标很容易达成，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前三十名了吗？”王冲说道。
“不一定啊，听说咱们班一下子加了很多人呢。”万小飞郁闷地捅着炭火。
“你现在的成绩，上个普通本科也没问题啊，再说啊，”赵连元还要说下去，龙小云急忙示意他别说下去。这一个月来，万小飞特别反感别人说他有钱，不用在意成绩之类的话。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尝到了好成绩的甜头。
上学期末考试他成功的进入了前三十名，把他老爸老妈激动地都忘了一见面就吵着离婚的惯常处事方式。他老爹表情夸张地要奖励他二十万，妈妈也开始用温柔的声调批评爸爸不要用钱解决一切问题，万小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钱，我要你们在一起。”
从那天开始，万小飞的妈妈便开始研究厨艺，他爸爸有空也开始回家吃晚饭了，他也见识到一天到晚板着脸的训斥下属员工的老爸也有特别幽默的一面。他辞掉了女秘书张文丽，重新找回了一起创业时的老兄弟帮忙打理秘书事务。他也发现妈妈笑起来其实很漂亮。从妈妈的笑容里，他觉得，只要自己有出息，家里的笑声会越来越多。
“你要减十斤，这很容易，我可以帮你。”龙小云说道。“真的？太好了。”万小飞激动地跳起来，差点踩翻了地上的调料架。
高一二十三班已经返校的同学都参加了这个聚会，河风吹走了烟，吹走了高一年级。新的开始，每个人都有新的目标和希望，只要努力。
王红云看着发在班级群里的烤肉串，用一连串的哭泣表情回复了她现在的心情。她继续做高二二十三班的班主任，是兼任，她的正职是省实验中学校长助理。用林校长的话说：“二十三班，有同学自治就足够了，不需要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