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转班的同学

    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省实验中学内发生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班两位同学郑炜彤与杨玲坚决要求转到高一二十三班。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老师同学们都认为他们俩疯了，脑袋被驴子踢坏了。因为高一一班聚集了当年中考志愿中前五十名的优等生，不说是一班，哪怕进入 编号前十的班级，也意味着双脚已经踏入重点大学门口了。因为想不透其中原因，有人便腹黑地做起了各种假设：这两个同学是恋人关系，不容于同学，于是想起转班。

    各种流言蜚语如同沉渣一般从底下泛滥起来。两位同学并没有理睬，反而更坚定了转班决心。林校长百思不得其解，找王红云问道：“王老师，这两个同学我的确搞不明白，坦白讲，高一二十三班在我看来还算不上一个优秀班级，尤其跟高一一班这样的实验班比起来，更是差距太大，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转班到你班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王红云微笑着说道：“林校长，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您有没有考虑到，实行了二十多年的分班制度合理吗？”

    说到这里，王红云顿了一下，静静地看着林校长，等着她的回答。林校长认真地想了足足两分钟，才说道：“王老师，说实话，我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合理。”

    “林校长，前五十名的学生分到一个班里面，那么就要这最优秀的五十名学生提前厮杀，激烈的竞争会无形中扩大了竞争的杀伤力。能考入省实验中学的学生，无疑不是他们初中班级或者初中学校的佼佼者，从没有尝过成绩垫底的滋味，但是在我们学校，他们却因为学习垫底而备受煎熬。优秀成绩培养出来的骄傲与尊严在此刻瞬间被剥夺，他们如同赤裸着身体，被绑在树桩上示众。每次考试的公开张榜，如同一个杀头告示，让很多同学无地自容。他们还是孩子，正值青春期，神经敏感，人生观尚未成型，受此打击，有很多同学便灰心丧气，自暴自弃。有些老师更是带着有色眼镜，对于成绩落后的同学，直接放弃，把他们放在教室的后面，任其自生自灭。您可以每个班级走访一下，后三排的学生，他们的作业老师会看吗？他们的日常生活班主任会关注吗？”

    王红云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地变化，暂停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林校长，这不是那个老师的问题，而是我们学校多年来潜规则。”

    林校长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班主任，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更加佩服她对于事情看得透彻，分析条理清楚，抓到本质。比起其它老师含含糊糊的使用“基本上”、“大概是”等模棱两可的词句来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装好人的表达方式，林校长看到了一股清流。

    在谈话的末尾，林校长说道：“王老师，我找到答案了，这两位同学虽然学习还可以，但是在高一一班，他们过得不快乐甚至是没有尊严，也谢谢你能跟我坦诚直白地反映问题，谢谢你。”

    两人紧紧握手。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听着教室里传出来的读书声，她看到了雨水中红艳的芙蓉花，盛放在初夏的雨季中。

    郑伟彤和杨玲并没有多少幸运，当龙小云根据王红云的安排，把两位同学带到教室的时候，他们意外的获得了高一二十三班同学的质询，王红云没有赶上这场质询。让他们两人惊讶的是，高一二十三班的同学现在都没有固定座位，只是龙小云和张小杭还是一直是同桌。

    “你们俩是恋人吗？”李静偷瞄了龙小云和张小杭，第一个问道。

    郑伟彤和杨玲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否定。杨玲说道：“这完全是误会，我们在高一一班快一年了，但是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要不是太巧合，我们这三年还不一定能说上三句话呢？”

    “不可能的，我们不信。”同学们纷纷喊道。

    “这是真的。”郑伟彤接着说道：“在所谓的那些优等班级里面，每个人都是埋头书本，无暇他顾。除了同桌及四邻，基本上不会去找别人搭讪。一年多了，我连我们班的同学都没有认全，少考一分，就预示着你要落后二十多名次，名次排行榜一直挂在教室里，对于名列前茅的同学是光荣榜，在名次靠后的同学眼中则是耻辱榜，羞耻感象悬在额头的星星，一直闪亮到下一次考试，得到的或许是光荣，或许是更耻辱。我们在那边过的不快乐。”

    两个人正说着，王红云和林校长走了进来，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郑伟彤和杨玲尴尬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面，看着校长和班主任，不知道如何是好。

    “同学们继续，”林校长微笑着走上讲台，轻轻拍了拍两个同学的肩膀，接着说：“两个同学有勇气转班过来，具体原因我有些猜测，所以想面对面的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我相信两位同学有他们充足的理由，并且是遵从内心的指引做出了决定。王老师，我们到后面去静听，让同学们继续。”说着走下讲台，王红云跟着她坐到后面去。

    “两位同学，虽然我欢迎你们加入到二十三班这个大家庭，可是你们知道，到现在为止，二十三班都还是后进班，你们加入进来，不担心你们的前途吗？”李静问道。

    郑伟彤说道：“我认识咱们班的很多同学，我们也在一起玩的很好。跟他们在一起我很快乐，这种快乐在一班是永远得不到的。我在一班坐在倒数第二排。如果位次坐在倒数第三排，就意味着是任课老师可以放弃的学生，你的学习生活就处于一个被放弃、被人瞧不起的境地。这就是为什么在一班也有很多全校排名很靠后的学生，也有不少的问题学生。我们被抛弃了，我们也抛弃了自己。我不想抛弃自己，所以我选择转来二十三班，虽然是后进班，但是我看到了它的转变，快速的转变。同时我也相信在座的同学们，内心里面一定不承认二十三班是一个后进扶不起的班级。同时我也想问同学们，一个拥有传奇色彩的同学的班级，会是一个差班吗？我知道龙小云同学跟大家达成了共识，期中考试班级总排名一定要冲到前十，大家的信心让我感动，这也是我选择二十三班的原因。从运动会上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个温暖团结的集体。所以我加入它。”

    下面响起了雷鸣般掌声。等掌声停下后，杨玲说道：“我在高一一班根本不快乐，那个排名榜就像一个鞭子，天天鞭笞着我，让我遍体鳞伤。绝望的时候我想退回我的母校，一个普通的县城中学，那里有温暖，有友情，而不是像现在只有赤裸裸的分数和如同书虫一样为分数和排名而活着。我一点都感受不到学习的快乐，在所谓的优等班上，除了做试题，课外书也是老师指定的那些。我十分后悔选择省实验中学，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同情我的同学们。我有一个同学，为了节省时间，上个学期就洗了一次澡，衣服常年不洗，早上四点多种起床，晚上二十三点钟睡觉，除了学习没有任何的活动。我知道高中生活需要努力，但是我不想过那种没有质量的学习生活。在运动会的时候，我有幸结识了张小杭、李静、李媛媛她们，我感受到了她们内心的快乐，通过她们我也认识了龙小云同学，知道了一些发生在二十三班的故事，我喜欢这个温馨的团队，也享受在一班不能获得的参与的满足感。我征求过小杭、李静和李媛媛的意见，她们认为二十三班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积极向上的班级了，大家也开始努力学习，所以我提出转班级的时候，她们也欢迎我。因此我决定加入进来，我想快乐的学习成长，我也想和我的朋友们分享，分享我们的快乐与忧伤，我们的彷徨与坚强，我们的泪水与汗水，我们的成长与阳光。”

    同学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来的同学。龙小云站起来，走上讲台，说道：“首先我以班长的身份，代表全班同学欢迎杨玲、郑伟彤同学加入我们班级。高一二十三班已经是一个阳光向上、团结温馨的团队。我们的首要目标当然还是要学习。建立健全我们的人生观，考上心仪的大学依然是在座各位同学坚定的努力方向和必须达到的目标。我们班级的目标是两年后，大家全部考上大学。所以我们大家更要努力。我们班委全体成员会一如既往地帮助同学向这个目标迈进，我们也讨论了我们努力的过程，那就是快乐学习，享受学校生活。班委全体成员会继续为大家服务。根据最新的月度统计，目前借书最多的是我们班级，早操课间操出勤最好、纪律最好的是我们班级，自习纪律最好的是我们班级，各种小考及摸底考试进步最大的是我们班级，所以实验楼是我们的福地，我们在这个容纳二百多人的教室里面，大家可以随意选座，我们很高兴发现，大家都踊跃坐在前面，都紧紧坐在一起，这表明我们是团结的，亲密的。我们也组织了几次班级活动，大家踊跃参与，通过活动让我们彼此理解，彼此靠近。常规的学习只有三部曲：课前预习、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复习。如果学有余力，我们也鼓励同学们开阔视野，按照兴趣读书，这些都经过同学们一致同意并坚持执行。二十三班曾经是一个混乱之领，但是现在转变正在发生，正在走向成为模范班级的道路上。我请大家愉快的接纳两位同学，也请两位新同学尽快融入二十三班。这里有你们的朋友，更有你们的兄弟姐妹。二十三班曾经是一个耻辱符号，我们现在努力摘掉他并把它变成金光闪闪的荣光，两位同学的加入，必将会缩短这个转变的时间，同学们，加油！”

    同学们的热情被点燃起来，下面加油声不断。林校长和王红云对视了一下，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龙小云示意大家停下掌声，说道：“今天林校长来我们班上，同学们，鼓起掌来，请林校长给我们讲几句话。”

    同学们的掌声有序的响起来。

    林校长快步走向讲台，说道：“作为校长，首先我向两位同学道歉。我们的工作出现了问题，无论是教学和管理，都偏离了正途。我也感谢二十三班的同学，特别是龙小云、张小杭、李静、李媛媛等同学，在你们的努力下，二十三班发生了质的转变，成为模范班级指日可待。听了两位同学的演讲或者叫做应询，我对学校教学工作也做了检讨，我会主导着做出改变。刚才跟王老师也交换过意见，如果二十三班愿意回到教学楼，我们随时欢迎。但是如果大家坚持在实验楼，学校支持同学们的选择，这个交给同学们决定。另外，我在二十三班也没有看到名次排行榜，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所有的班级都要取消这个排行榜，学校也会废除排行榜的公示。但是为了激励同学，我们会以私人通知的方式把班级排行和学校排行通知每一个人，不再进行名次及分数的公布。我也反思了目前班级分配人员分配的方式，我承诺在新学期，全校同学的分班会做出重新考虑，会做出一些调整。我谢谢大家给我的反馈，我也希望以后咱们能够跟亲密坦诚的沟通。”

    “林校长，要是再分班的话，我请求不要调整二十三班。”王冲站起来说道。“不要拆分二十三班。”赵连元也站起来。于是更多的同学们站起来响应。

    “同学们，我看到了咱们的团结和班级凝聚力，二十三班不存在两个同学所说的问题，所以我决定不拆分二十三班。”林校长微笑着说道。

    “万岁！”伴着自习课的下课的铃声，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林校长走出高一二十三班的教室，实验楼里面空荡荡的走廊回响着她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的传向很远。她决定让高一二十三班搬回教学楼，人为加在这个班级孩子们身上的耻辱光环摘掉。她也决定废除名次排行榜的公示，以减轻对学生的成绩压力。她评估这两项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但是重新分班，会遇到一定的阻力。

    “看来需要好好做做工作了。”她自言自语的说。

    当天便有校长命令从政教处发布出来。教学楼里面传出了同学们的欢呼声，性急的同学急不可耐的冲到班内的榜前，一把撕下那个大大的榜单，撕得粉碎，洒向空中。那天下午，教学楼的每个教室都有纷纷扬扬的纸屑飘下来，如同下了雪一般，铺满了楼下面的花圃。

    林校长没有预料到让高一二十三班搬回教学楼的决定，在高一二十三班碰了软钉子。张小杭说道：“我们在这边比较安静，政教处的老师们也无暇顾及我们，所以我认为这边自由一些。偌大教室，我们安排班级活动也自由。”

    “我担心同学们把在这边看做是一种耻辱。”赵连元说道。

    “有人这么想我们也干涉不了，应该不会这么想吧。从上个学期末被搬来实验楼，我感觉同学们已经都习惯了。”李静说道。

    “我们都神经大条，不在乎了。”王冲和万小飞异口同声说道。

    “这样，我们把这件事情交给同学们决定，然后王冲根据结果去找校长汇报，如何？大家回头分别做做同学们的思想工作，务必全票通过留在实验楼的提议。”龙小云总结了一下班委们的意见，看着王冲说道。

    “为什么是我？”王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你最合适啊。”龙小云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狡猾。”王冲无奈地翻了一下白眼。

    高一二十三班的班会有时候很简短，几分钟就结束了，继续留在实验楼提议取得获得全票通过。林校长听了王冲的汇报，说道：“这是你们龙小云的注意吧？”

    “不是，不是，是我们的全体同学的意见。”看着王冲窘迫的表情，林校长笑了笑说道：“好的，我尊重同学们的意见，另外，马上要期末考了，告诉同学们好好准备考试。”

    王冲把林校长的嘱托转告了龙小云，他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帮助同学们提高学习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