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手世界（4）
隔天庄子的管事就上门送东西了，一只老母鸡、十二只今早刚下的鸡蛋和鸭蛋还有一桶活鱼，两瓷罐新割的蜂蜜还有一筐现摘的枇杷和樱桃。
郑氏把左晞叫进屋聊天，桌案上摆着两个果盘，正是才送来的枇杷和樱桃。
“昨个出去是上庄子去了？”她喝了口蜂蜜水，笑道。
“和二哥去转了一圈。”左晞笑了笑说，“您快尝尝，我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
“你这丫头，就爱弄这些。”郑氏想起白悦又叹了口气，“再过几年你也要嫁人了，也该是时候学些管家的事了。”
左晞干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大姐的事……”
提起白愉，郑氏也是一阵头疼，昨晚右相和儿子从书房里出来就跟她说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人偷偷来往好几年，虽然右相没明说，但她知道，他很不满这件事，以至于昨晚干脆在书房歇了。
“她的事，你父亲自有定夺。”郑氏按了按太阳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左晞上前替她按揉着，压低了声音说:“我听二哥说，皇上广开后宫是因为一个梦。恰好今年又是知命之年，宫里准备大办，估计是……”
郑氏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先皇活了四十二岁就病逝了，现在这位估计是担心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不稳，底下的儿子不安分，干脆用选秀来证明他身体好得很。
“也不知道，爹想好选什么去祝寿没有。”
话音刚落，郑氏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颇为无奈:“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这事可不是你能瞎掺和的。”
左晞撇了撇嘴把手放了下来，委屈道:“我这不也是突然想到了嘛。”
“说吧，想到了什么。”郑氏叹了口气，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怎么办呢？
“我前两年不是养了一盆桃树盆栽嘛，后来送去庄子上养着，今年终于挂了果，刚好九个，而且……”左晞眨了眨眼，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凑过去在她耳边说，“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寿字。”
郑氏心中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左晞有些心虚地错开了她的视线，“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难免落人口实。”
“是，是。”郑氏平复了下心情，想了一阵，“的确该让你爹知道。这件事……”
左晞连忙摆手:“我连二哥都没告诉。”
郑氏这才满意，心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昨天才跟他起了嫌隙，今天就遇上这么个机会。
母女两又说了些其他话，左晞就回去了。中午右相和白博雅都不回来，所以就各自在自己屋里吃了。
下午郑氏就让人把庄子送来的东西分了，拿出一瓶蜂蜜一些水果送去宋家，除了母鸡和蜂蜜剩下的都平均分了，鸡蛋鸭蛋也算到各自份例里。
晚些时候右相和白博雅回来了，郑氏在饭桌上特意提了一句今晚的鸡汤是庄子上送来的。
右相向来给郑氏面子，因此特意多喝了碗汤。
婉姨娘脸色有些难看，本以为右相和郑氏生了嫌隙，自己的女儿又有进宫的机会，她能趁机将右相拉到自己这边。
没想到，郑氏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就隔了一个白天，他们的关系又缓和了。
白愉暗暗地警告了婉姨娘一眼，心道:等自己以后嫁了皇子，还怕爹不进你的房吗？
白悦看着她二人的眉眼官司，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口，能不能被选上还两说呢，她哪来这么大脸？
赵姨娘把自己当瞎子当聋子，只顾着闷头吃饭。
郑氏向来没亏待底下的人，她也打听过，同女儿订婚的钱育林虽然官职低了些，但是后院干净，品行也不错，也算是个良配，所以她也没什么不甘心的，安生过日子就是了。
白博思今天在课上被夫子罚了，心里正郁闷着，也没心思注意饭桌上发生了什么。
用完饭，白博雅和左晞一起去花园消食。
“我记得昨天没看见那个盆栽才对。”
左晞干笑两声，解释道:“管事也是知道我们要来，才想起我之前送了个盆栽过去。所以刚发现的时候被吓坏了，昨天有你在他也不敢声张，还是今天来送东西的时候，找了个机会偷偷跟我说的。”
桃树盆栽一般选的都是只开花不结果的品种，为了做这么一盆，还是左晞托白博雅在外找的一种矮化的果树。
寿字模具还是白博雅亲手做的，原本打算实验成功后在右相过寿的时候送。没想到试了两年不成功，左晞就把它丢到庄子让底下人养着了。
没想到今天却成了，还刚好是九个，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吗。
白博雅听了也没恼，反而笑了笑说:“那管事倒是个忠心的人。”
见他这么说，左晞就知道他没生气，凑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白愉的事，怎么说？”
他往后撇了巧珠一眼，巧珠心领神会地在原地停了一会，落下些距离才跟上去。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白博雅弯了弯眉眼，笑得像只千年老狐狸成精，“如果有机会成为皇妃，你说，她还会甘心当一个侧妃吗？”
左晞仔细地琢磨了几遍，不得不说，右相这个官场上的老油条真是绝。
一来，给了白愉机会，皇帝一把年纪了，如果能哄着他生下皇子上位，又个丞相爹当助力，做个实权太后不比当个未来不确定的皇子侧妃靠谱？
二来，皇帝开选秀明摆着要证明自己老当益壮，这时候臣子把自己女儿献上来，特别是，如果知道这个女人差点成为自己儿子的女人……
三来，挑拨了白愉和其中一个皇子的关系，右相不仅保住皇子间的中立，而且皇帝和白愉本人都满意。
这已经是个一箭三雕的决定，如果再加上那个寿桃盆栽，啧，简直buff加满。
不过，她还是不太相信右相真的愿意一直做个直臣，心里没有一点偏好。
想出这么个法子，难保不是右相真正的想法。
“对了，这么一来，白悦心里恐怕不太好受。”左晞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听说钱育林也算是个踏实能干之人。如果白悦嫁过去，却想着白愉成了皇妃，恐怕还有得闹。”
白博雅啧了一声，伸手故意揉乱了她的发髻:“你个小丫头还替她操起心来了。”
左晞捂着头赶紧跑开，远离他的魔爪，就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猛地反扑过去跳起来去抓他的头发。
白博雅一个不防被扯掉发簪，定睛一看，那罪魁祸首正耀武扬威地举着它，嘴角眉梢都带着笑，眼睛亮亮的，不由得被晃了神。
“咳咳。”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说，“小丫头片子，长得这么矮，没想到跳得还挺高。以前没少在我这拿东西，现在还学会抢了。”
左晞朝他做了个鬼脸:“略，这是战利品，到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了。”
白博雅被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也懒得跟她再计较些什么:“喜欢就拿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也不跟他客气:“那我就多谢二哥咯。”
走到岔路口二人就分开了，左晞躲在假山后边让巧珠替自己整理发型。
两人刚要从假山里出来，却听见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往这边来。
左晞下意识地拉着巧珠往里边走了几步，借着假山完全挡住身形。
外边那人等了一会，另一个脚步声也朝这边来。
一个女声说:“拿好了，记住，每天放一点，不要放多了，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另一个男声说:“姐姐放心，小的心里有数。”
女声接着说:“只要你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男人笑了笑说:“小的办事，您就放心吧。”说完顿了一下，“小的听说，桂儿给了王婆子不少好处，让她今晚给相爷加点料。”
那女子冷笑了声:“旁的事，你不要多管，只管把这件事做好就是了。”
男人自是连声道是，很快两人就离开了。
左晞又等了会，确定外边没动静才松开捂住巧珠嘴的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地逃离这个地方。
刚进兰芷院就撞上正在院里摘茉莉的巧慧，左晞被崴了脚，还好巧珠扶得快才没摔到地上。
屋里的人被巧慧的惊呼声叫了出来，众人一番手忙脚乱，赶紧把左晞扶了进去，又去请了府医。
右相和郑氏话说到一半，突然听下边的人说兰芷院请了府医，郑氏坐不住，右相只好跟她一起去了。
白博雅是跟着府医一起来的，刚一进门就开始数落起来。
“这才几步路的功夫，也能崴了脚，说出去也不怕招人笑话。”
左晞疼得厉害，懒得搭理他。
府医上手摸了摸，抬头说:“小姐这扭法实属少见。需要正骨，有些疼，还请小姐多忍耐些。”
“正正正，赶紧正！”
府医点点头，左手抬着她的脚腕，右手握着鞋底这么一拧。
屋内瞬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吓得刚走到门口的右相心都突突了下。
郑氏赶紧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心肝儿地叫着，转头厉声责问巧珠:“宝丫这是怎么了？你在身边跟着，怎么还让小姐受了伤？！”
巧珠看了看郑氏又看了看左晞，实在是有苦难言，只好扑通一声跪下了。
白博雅倒是看出了些门道，对其他丫鬟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别在这围着。”
巧月赶紧带人下去，顺便让大夫开药。
左晞歇了会，才缓过劲来，看见一旁弱弱的巧慧，朝她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让大夫给你看看，这事跟你没关系。”
巧慧看了看郑氏，后者不耐烦地点了头，这才赶紧退了出来。
郑氏生气地在她身上打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晞抬头看了右相一眼说:“回来的路上我和二哥逛了逛，分开以后，恰好听到假山那边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女的让他给人每天下药，还嘱咐不能下太多，免得被人发现。那男的答应了，还说，桂儿给王婆子不少好处，让她给爹加料……我这一着急，跑回来的时候就崴了脚。”
郑氏抱着左晞没说话，右相沉着脸看向跪着的巧珠:“你可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巧珠被她拉着跑又被吓，对那两个声音忘得已经差不多了，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说:“那女的听上去像是二小姐身边的杏儿，那男的倒是听不出来。”
右相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说话的语调沉了沉:“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说完又看向郑氏，“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完，看了旁边冷若冰霜的白博雅一眼，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郑氏叹了口气，朝巧珠摆了摆手说:“行了，别在这跪着了，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是，夫人。”巧珠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
她拍着左晞的背安慰道:“被吓到了？你这丫头，说你胆大，有时候又胆小得不行。”
左晞只好回以干笑:“我这不是脑子没转过弯嘛。”
“后院有后院的生存方式，以后你嫁了人也难免遇到这种事。”郑氏以过来人的身份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宝丫，你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