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道家杨朱
李平阳见老者停下，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能够冷静。
稍加思忖，莲步轻移，坦然自若的抬头，直视老者双眸，一字一句道：“晚辈李平阳，此生只为谋国，来此处道家名山，便是来寻治国之道，但晚辈对道家也是颇有了解，所以前来相论，验证。看看道家之道，是否真如世人所说，于国于民，无益。”
老者见李平阳玩真的，也终于露出认真的模样，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要求的是什么？”
“永久太平。”
李平阳想都不想，便给出了这个答案。
“呵呵，野心不小啊。”
老者抚须感叹了一声，也是颇为意外，没想到李平阳会给出这个答案，却颇为开心：“既然要求永久太平，那老夫倒是有兴趣，和你论一论。”
李平阳大喜，却也不会失态，伸出玉手，示意老者先。
老者也不客气，直接道：“丫头，道家之始有三，可知否？”
“一曰杨朱，二曰老子，三曰庄子。”
李平阳想都不想便回答了上来，接着又道：“前辈，晚辈虽知道三始，却不明其意，敢问前辈，何为杨朱？何为‘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与也。’？”
老者道：“此为半言，也是世人对杨朱误解最深的地方，完整的话是‘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李平阳自然知道，却还是问道：“不知此言何意？”
老者笑了：“丫头，你是打算先弄清楚老夫认可的道，再反驳老夫吗？”
李平阳并不否认，也没指望自己那点小心思可以瞒过眼前这个二阶的道家高人，颔首道：“不知前辈可愿一展胸中山河？”
“展露山河又何妨？”
之前还很童趣的老者，此时霸气绝伦，大袖一挥道：“杨朱之言之意为，如果拔掉我身上一根毛，就能让天下人获利，那这种事我不做，而若是让天下人来供养我，这种好处我也不要。
这就是告诉世人，不损伤自己，也不去夺取他人。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不取天下一毫，不利天下一厘，那就不需要什么仁义道德，也不需要什么严刑峻法，天下也就能太平无事。
丫头，此法，汝可喜呼？”
李平阳缓缓摇了摇头：“过于理想，不现实。所谓治理天下，关键二字便是治理。既然要治理，自然需要一套方法，一套规矩，岂可寄希望于人心？”
老者闻言并不恼怒，接着道：“先贤杨朱的道有三，其一，便是论生死，他认为，所有的人都是会死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最终都是会死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告诉世人，一切人们追求的东西，最终都会失去，回首往昔，才会发现，不过徒劳一场。”
“此言我也有所耳闻。”
李平阳点了点头，接着就把杨朱的原话说了一遍：“且久生奚为？五情好恶，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世事苦乐，古犹今也；变易治乱，古犹今也。意思就是要长生干什么呢？世间的苦乐，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我们不过是在重复先辈们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喜怒哀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百年足以，千年万年，岂不要疯掉？不如死去。只是，若是如此，人生又应该怎么过呢？难道就混吃等死吗？”
老者道：“有人因为深爱一个人而不可得，癫狂一生；有人因为想要发财，整日整夜的睡不着，以至于消极于世；有人因为想要一个好名声，而清廉一生，最后饥饿而死。何苦来哉？”
李平阳再问：“想爱不行，想发财不行，想要一个好名声也不行，究竟怎么才可以？”
老者道：“一个普通人的寿命，也就一百年，除去睡觉的时间，还剩五十年，再除去吃喝拉撒的时间，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也就十几年。这十几年应该怎么过呢？为了名声去奔波，还是为了欲望去束缚，徒增自己的烦恼？不是，都不是，杨朱说，故从心而动。你想怎么过，不需要问别人，而是要问自己的本心。
而这就是先贤杨朱的道中第二，贵己，不去强求，也不去害人。”
李平阳点了点头：“若是人人可以做的贵己，倒是真能天下太平，而我也不用来找前辈了。”语气却难掩不屑之意。
老者看到了李平阳不屑的神情，显然是不认可杨朱的道，却并未辩驳，他也只是给李平阳讲述杨朱理学的要义，至于李平阳认不可认可，是李平阳的事情。
接着道：“先贤杨朱的道三，全性保真，所谓全性，便是顺自然之性，人一生下来就有的，便是自然之性。人的一生，最苦的事，就是为了别人定下的名利色势奔波，财富，名声，享乐，子孙之福，等等。皆为自取苦难。若只是求够用就好，人会减少很多很多痛苦。不会畏惧权贵，不会畏惧名利，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天下也会减少很多很多烦恼，可安天下。”
李平阳道：“这就是杨朱思想的全部了吗？”
老者点头：“差不多吧。”
李平阳再问：“那老子，庄子的思想呢？”
老者笑道：“丫头，若是你不认可杨朱，老子与庄子的道，说之也无益。”
嗡~！
正在李平阳想要再说什么时，一道奇异威能涌现。
只见一直在旁边没有插嘴的古尘，此时周身霞光，双眼深邃，手中有莫名道蕴在演化。
“这…这股气息，难道这个小家伙是……”
老者看着古尘奇特的模样，似在悟道，可老者却知道，这不是悟道，而是在演道。
‘难道这个小家伙是京城里那位的弟子？’
老者即便身为二阶高手，也不知道古尘为何这样，更是不知道什么叫争道者，只能推测古尘可能是京城里那位的弟子，因为他之前也见京城里那位如此过。
周身霞光，眼中寰宇，掌中演化道蕴。
若非得了京城里那位的传承，古尘如何能够如此？
再加上还呆在李平阳这位玉国大公主身边，老者就更加断定古尘是京城里那位的徒弟。
李平阳同样震惊，她并未见过京城里那位如此过，这是第一次见有人居然可以在掌中演化道蕴。
虽不知古尘如何能够如此，却也知道不能打扰，和老者一样，静立不语，默默等待。
古尘此时很开心，他原本以为陪着李平阳与太子争斗，夺回皇位继承权，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未曾想到，能在这里，得到杨朱理学的要义。
此前，不算他死亡沉睡的百万年，他也只是一个三十岁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追寻‘战魂’之道，对于其他道都没有怎么理会过，所以到现在才知道何为杨朱。
杨朱也是天界的无敌者之一，只是是唯一一个刚刚成为无敌者，就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无敌者。
听说他之所以刚刚成就无敌就自杀，是为了告诉世人无论是谁，即便是无敌者，也会死。
古尘之前不能理解杨朱为何要这么做，现在倒是能够理解一二了。
也正是因为杨朱这个唯一一个刚成就无敌就自杀的人，无敌者不死的定论，变成了几乎不死。
不过，不管是杨朱理学，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古尘需要‘归一’的木材。
现在的他，正在将杨朱理学要义，修枝剪叶，再雕刻成他需要的木料，拿去建造他的‘归一’大道。
这就是争道者最让人觉得奇诡莫测的地方之一。
可演化他人的大道，却又不会被他人的大道所影响，不会带上枷锁。
抽丝剥茧，为我所用，最终成就无敌。
一个时辰后。
古尘身上的霞光，缓缓散去，手中的道蕴也跟着消散。
随之，天地震动，紫气东来，一道醇厚的灵气，从东方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古尘身上，进入古尘体内。
接着便能清晰的感知到，古尘的境界正在快速提升，转眼就从七阶，提升到了六阶。
一个不全的杨朱要义，便让他的境界，在转眼间就提升了整整一阶。
“这……”
李平阳微微张开樱桃小嘴，完全不能够理解发生在古尘身上的事情，简直颠覆三观。
一直以来，境界的提升，都是经过苦修才能够得来的，怎么这个家伙随便就提升了一阶？而且还不用自己吸收灵气，还是灵气自己来找他！
就算顿悟，也不能如此吧。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见古尘恢复如初，李平阳迫不及待的问。
古尘咧嘴一笑，却没有回答李平阳，而是对着可能是张云端的老者拱手道：“多谢前辈讲解，这才使我偶有所感，侥幸侥幸。”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
之前就是因为没有隐瞒‘争道者’的身份，才被追杀，害的母亲化道，这一次，就算是被人看破了，他也不会承认。
“哦？”
老者闻言却是眼睛一亮，暗道眼前这个小家伙难道不是京城里那位的弟子？
不然怎么会因为老夫讲解杨朱理学而悟道？
“小友，你究竟是哪派弟子？”
古尘坦然回答：“兵家。”
“兵…”
老者翻了个白眼，嘴角也一个劲的抽搐，更是一贯童真自然，愤然道：“一个兵家弟子，会因为听到杨朱理学要义而悟道？”
看着老者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古尘依旧面不改色，再次肯定回答：“我就是兵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