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祖的家底
第94章 老祖的家底
夏风荷荷，湖柳霏霏。
张鹿安一行赶到夹洲寨墙外的水运码头时，然后看到码头外站着一名老者，正是张孝吴。
张鹿安赶紧拉紧缰绳，待马停下后，翻身下马，立刻上前作揖拜见了张孝吴，这个人才是一定要尊重的。
张孝吴显得很激动，连忙还礼。
张鹿安笑着说道“张大总管，叫起来有点拗口，您虽然是我祖父身边的人，但是年龄跟我父差不多，鹿安斗胆，以后就叫您孝吴叔吧？”
“不可不可，真真折煞老奴了。”张孝吴赶忙拒绝。
“孝吴叔，鹿安是认真的，您就不要推辞了。以后要忙的事还有很多，老祖能够同意您过来，我真的特别开心，您的经验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张鹿安说道。
张孝吴先是微笑着应承，然后又叹息道“鹿安少爷，这么多年了，张家的实力是下降了很多，这次老祖是把家里最后的家底都掏出来支持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讲真，张鹿安内心里面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整个一大家族，怎么可能会孤注一掷支持一个年仅十三岁的晚辈？
张孝吴好像看出来张鹿安的疑惑，就解释道：“老祖和总务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气，他们都对张家的落寞看的清楚，觉得你才能复兴张家。所以这次不光让老奴全力配合鹿安少爷，还顺带调遣了族中负责商事的副主事张富前来，沿途打点对接；另外还让张华带着族中最后的精锐力量来沿途护卫。总务还调遣了一万两银子，和两仓粮草，两艘漕船、一艘沙船和两艘快蟹船。四爷因此很不高兴，被老祖给压制住了……”
张鹿安确实惊讶，一是惊讶总务的调动能力，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调动这么多人力和物力已经很不错了。二来也震惊于原本以为张家家底丰厚，才这么点力量怎么就是动了老祖的家底。
张孝吴没有再说别的，而是呼叫张富和张华过来面见。
张鹿安定睛一看，只见首先到来的是一个体型特别肥大的男的，年纪不大，肚皮高耸，两颊上的肥肉堆起来，都快把嘴巴给挤小了，两只耳郭特别大而长，耳垂厚实，甚至靠近肩部，因为他胖的压根就没有脖子。好在虽然特别胖，但是行走起来却是步履快捷，也是令人惊讶。
人未到，笑先出。
“哈哈，属下张富参见少爷，老祖有令，今后但有吩咐，少爷自管差遣，属下一定坚决执行，听从你的指挥。”
张鹿安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厮，但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看就是吃的八面玲珑的那种人。
于是张鹿安赶紧回礼说道“久违了，张主事，你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鹿安惶恐能够有幸与你共事，鹿安年龄小，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你学习，需要你来帮助。”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属下请示一下，是否先让从人和行李上船，马上那边的箱子搬完，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不好误了时辰的。”
“好的，一切但听张主事的安排。”
张富随即告退，张捡等人跟着他后面走去，先把马匹暂存夹洲，然后一起帮着把行李搬上船。
不一会，又走过来一名身材特别挺拔，身高估计有后世至少一米九以上的高大汉子，方面大耳，头发微卷，一双牛眼，穿着短袖粗布衫，胳膊粗壮能跑马，腰上挎着一把狭长的倭刀。
来人走到张鹿安和张孝吴面前，只是微微拱手，也不说话。
张孝吴只得代为说道“鹿安少爷，这位就是张华，是咱们张家私兵的副统领。”张鹿安见此也只能拱手示意，张孝吴一挥手，张华立刻退下。
张鹿安有点疑问，能当上领导的都应该至少会说话，眼前的张华却是连话都不愿意多说，这是何道理？难道看不上自己这个年纪轻的少爷？只是碍于老祖的命令不得不来。
张鹿安看着张华走之后，忍不住吐槽道：“孝吴叔，我好像之前没有见过张华，他好像也不太开心走这一趟护卫。不知道这次老祖安排了多少个人沿途护卫？”
“五艘船，除了船上水手人员之外，另有跟着我学习的养鸽人十名，还有普通族丁二十人。去掉具有防守任务的族丁，真正的护卫加上张华在内，只有十一个。”
“这么少？”
张孝吴赶紧解释道“鹿安少爷误会了，这已经是咱们现有的精锐中的精华了，张华是咱们张家年轻一代骨干里武功最好的一位，他之所以如此，一是他本性就是如此，二是因为他是‘黑衣剑士’”
“黑衣剑士？我怎么没听过。我之前看过咱们家族丁的战斗力，确实不敢恭维，而且武器装备都不能算好，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黑衣剑士战斗力怎么样。”
“少爷这边请。”张孝吴把张捡拉到一边坐下，看到四下无人于是说道：
“鹿安少爷，你知道，其实老奴一开始并不是老太公的大总管。”张孝吴看着张鹿安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以前是你二祖父张如兰手下的亲兵，两年前在登州殉国的张可大正是张如兰的长子，这你是知道的？”
张鹿安点点头。
“你二祖父能文能武，世人都称他是杜元凯、羊叔子之辈，可见其能？”
张鹿安附和道“杜预和羊祜那都是东晋出名的方面大将，羊祜更是一个战略大家。”
“正是，说句不恰当的话，汝祖父是远远不如，这一点老祖清楚，老太公自己也清楚，所以老太公就自愿在家打理家业，而让他弟弟在外闯荡。张如兰战功卓著，朝廷荫有锦衣卫职衔，现在也是由其孙，也就是你的大堂哥张鹿征继承。我是万历二十五年受伤后退役回乡，被安排到你的祖父身边的。你的二祖父是在万历二十八年正值壮年去世的。黑衣剑士以前一直是由他统领，他逝世后又交给了张可大，可大殉国后，黑衣剑士已经损伤殆尽了。张华他们当时都是受过重伤，在夹洲养伤的人，那可都是上过战场的，都是百战拼杀过的人。”
“嗯，如此说来，那这十一个人的战斗力是很好，最起码肯定比族丁强多了。”
张孝吴看着已经升起风帆的头船，拉着张鹿安说道“鹿安少爷，咱们先上船，在船上我再和你慢慢讲。”
张鹿安和张孝吴来到了最大的沙船之上，坐在船尾，解缆之后，让许由和张捡守在船舱口，禁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张鹿安问道“孝吴叔，这个黑衣剑士是老祖建立起来的吗？”
“不是的，鹿安少爷，我也是曾经听总务和老祖说过，说起来黑衣剑士为当初大唐河西义士张公议潮所建立，至今有近八百年的时间了。当年河西之地都被吐蕃所占据，还有回鹘等族，唐音数十年不通河西啊，议潮公披荆斩棘，率领各族将士赶走吐蕃，使得河西重回大唐，居功甚伟。有诗句曰：
‘万里能令烽火灭，百城黔首贺来苏’
就是说的张议潮啊。
黑衣剑士在这里起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真正的百里挑一的精锐，最高峰时总人数也只有五千人，一直由其侄猛将张淮深统帅。
这也是为何，张议潮去西安后，河西最终由淮深接管的原因。
只是后来为先人讳，不能说的事，导致张家内乱，淮深死于家中内乱，议潮公的亲子张淮鼎继位，淮鼎在位时，河西的形势已经非常艰难了，淮鼎一方面抵抗，一方面也萌生了，率领全族东进的想法，他当时的想法就是东进到淮河流域安顿下来，只是不忍心抛弃祖宗之地，故没有实行。
淮鼎经营三年即死，又经历一系列内乱，淮鼎子张承奉继位后才安顿下来，政治上依靠自己的姑姑，武力上依靠的就是三千黑衣剑士。
张承奉可是后来建立西汉金山国，他当上了皇帝，但是周边势力太强，逐渐力不从心，黑衣剑士几乎年年征战、月月征战甚至日日战斗，逐渐伤亡几尽，最后仅余百人。
没有武力的支撑，归义军政权后来才在承奉死后会被曹氏谋权篡位。
曹氏专权后，张家先祖在河西无法生存，就在百余黑衣剑士的保护下，带着愿意跟随东迁的敦煌十姓张、容、李、索、阴、令狐、洪、郭、宋、范，一起东迁，遵循先祖的愿望，最终在淮河一带落脚。
一直到元末群雄并起，黑衣剑士再次发展到上千人，在祖上张赫带领下，投向太祖洪武爷，立下过赫赫战功。作为二十八位开国元勋大将，先祖张赫是其中极其少有的得以善终并安享晚年的方面大将。
只是后来成祖夺位，逼迫张氏分家，导致一部分迁往陕西、一部分迁往河南开封、一部分迁往浙江金华、一部分迁往应天，张家势力开始迅速落寞。
到老祖时，仅有百余名黑衣剑士，经过老祖的苦心经营，最多时也才五百人，交给如兰和可大，多次立下不世之功。”
张孝吴说的投入深情，张鹿安听得是津津有味。船只已经开航，驶向了东方，但是还有疑问没有解开。
张鹿安问道“孝吴叔，你刚才所说的是黑衣剑士的光荣的历史，但是黑衣剑士那么神奇，是如何选拔和训练的我猜您也是黑衣剑士中的一员吧？”
张孝吴看着张鹿安笑着说道“我老了，而且身有残疾，不中用了。”
说罢，张孝吴把自己的裤腿捋上去，张鹿安赫然发现张孝吴的左脚脚掌竟然缺失一半，难怪见他走路一拐一拐，开始还以为是年老不便导致。
张孝吴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轻微说道：“说来惭愧，这只脚就是在运河追击大寇时受伤的，此次也算是旧地重游了。至于黑衣剑士的选拔，那是非常严格，首要的就是忠诚，必须选择有家有室，最好先辈也是黑衣剑士的人，然后就是多达百项的体能和各种武器装备以及技能的训练。黑衣剑士一般十六岁入选，二十岁开始执役，三十岁就得退出。一开始是老祖亲自在抓，后来是总务在管，但是后面就青黄不接了。如今的黑衣剑士，那是死一个就少一个喽。”
张鹿安听后感到很着急“为什么不重新筛选，进行后补？”
“一是经费问题，家族中生意收入锐减，二来总务也老了，没有精力来做这件事了。精锐多已战死，张华他们你也看到了，让他服从命令，上阵拼杀可以，你让他组织训练？他们做不到。唉”
“那您可以来训练新的剑士啊。”
“剑士的选择和培训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他的领袖非常重要，经过多次灭顶式伤亡，黑衣剑士的魂没了，鹿安少爷你能明白吗？”
张鹿安默然的点头。
世间之事，大多数时候真的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张鹿安觉得既然族中这么支持，那么不想那么多了，先做好眼前的事。
张鹿安想想后又说道“那您这次出来了，我的祖父是安排由谁来全面接管照顾？还有就是夹洲的那些鸽子怎么办？”
张孝吴笑着说道“鹿安少爷可以放心，我离开后，张恭接管了我之前的工作，老太公自然有人照顾。至于夹洲的鸽子，我带过来五十羽，还有三十九羽。之前怕浪费粮食不敢多养，这下老祖下令新建三个鸽舍，加大养殖数量，张恭也懂鸽子繁育和信鸽训练的。”
张鹿安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就看向了远方。
船只出城西湖后，顺着淮河东行，到达五河县后，张孝吴觉得距离够了，船队就停下来靠岸休息了两天。
由张富出面进行沟通，还真别说，张富的办事效率高还办的特别好，很快在五河县北边的沱湖湖中半岛处花费很少的钱，买下了一片土地，也是树木繁盛，也是人烟稀少，但是紧邻着湖边，船只可以直接到达，交通方便。
张孝吴就在此地留下了养鸽人三人和十个普通族丁在此处，作为信鸽第一站，先把船上的信鸽全部搬下船，放到这里进行适应性繁育。
五河是第一站，下一站就是水陆交通要点---云梯关，在云梯关放下了郭小文和两名族丁，让他租下一个靠着码头的院子，做联络点。
云梯关关外就是大海，经过张孝吴的测算，最后选择了距离登州的中心点位置，选择了莱州即墨以东的雄崖所田横岛作为布局点。
由于快蟹船已经不再适合海航，就把两艘快蟹留在了云梯关。剩下的三艘船组成的船队沿着海岸线行驶，随后在田横岛的山东头码头登陆。
跟前两次一样，还是张富带人亲自出马，张富半晌才返回，原本一直以笑嘻嘻的形象出现的他，这次过来神色并不太好。
张鹿安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张主事，是不顺利吗？”
张富勉强笑了下：“很顺利，卫所的地，没有买，租了岛东边的200亩的海岛地，每年给雄崖所上供一百两即可。”
“那价格不贵啊，甚至说非常便宜，为何愁眉不展？”
“小少爷，这个小岛总共有大概两千两百亩地，两百亩的荒地，反正原本也不长庄稼，他们还可以白收一百两，双赢的局面。问题是属下从岛民那里打听到，这一带附近最近海盗出入频繁……”
“这倒是一个大问题，田横岛面积大概只有北隍城岛面积的一半，但是位置确实大概处于云梯关和登州之间，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官府和雄崖所难道不考虑剿灭海盗么？”
“现在的山东地面哪里有钱哦……就算是兵额，也是稀缺，之前的孔、耿叛乱，很多卫所兵丁被抽调一空，损失了大量有生力量，目前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够出面剿灭海盗？”
也顾不得了，反正也就是过段时间才能放养鸽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留两名养鸽人和四名普通族丁留下，留下白银一百两，让他们雇佣当地百姓，先把鸽舍和住处给建起来，四周最好种上树。
船队待了一天就开始启程往芝罘岛。
张鹿安心情激动，大半年未见，不知道逍遥城建设怎么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