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祈福
第90章 祈福
从学堂踏青归来，张鹿安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文房四宝回到了家，还有两把抄录有《咏蛙》和《所见》诗句的折扇。
并没有过多显摆，张鹿安心里清楚，毕竟都是抄别人的，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只是告诉容氏说是学堂奖励的。
张母容氏还为着学堂怎么会奖励张鹿安感到疑惑，张鹿安把东西递给容氏，然后就叫张捡舀水，他要进里屋洗澡。
张母也没有特别在意，过了一会，张鹿安大舅容之光就拎着一吊肉和一壶酒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声地说道：
“妹子，在哪里？鹿安可出息了，哈哈”
“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了？”容氏问道。
“这不是高兴么。”
“有啥可高兴的？来，坐下来慢慢说。”
“你还不知道？还是妹子你太不当回事了？”
“咋说？”
容之光就把容令漳回家后说的事情经过给张母容氏又说了一遍，张母容氏一听大喜，赶忙进屋把桌子上摆放的东西拿出来显摆。
“他大舅，你看是这两首诗不？”
容之光没好气的回答道“你又不是不识字，干嘛还问我？只是想不到鹿安竟然年纪轻轻还有诗文之才。我还清晰的记得，两年前他在家的时候，那就纯粹是一个顽童，每天除了到处捣乱玩耍，啥都不知道，没有礼貌不说，还令人烦恼。难道出去一趟，真的能够有这么多见识和长进？那你跟妹夫说一下，让把你六个侄子都带出去见见世面吧……”
容氏一时欣喜，但是听到此处还是说道“大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哦，鹿安这出去一趟，我之前还特别怄气，不成想确实经历过机缘，变得明事理了。只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这个机缘最讲究巧合了，哪能说只要出去见世面，就能够改头换面彻底转变的？”
“妹子说的倒也是有道理，为兄也是一时心急。你看你六个侄子，有一个像是有出息的？我们老容家怎么就没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呢？”
“大哥，孩子们平安健康长大就好了，何必强求那么多。最近孩子们又惹你和大嫂生气了？”
“那倒是也没有，谁惹我，大不了一顿打，打过之后就消停了。”
“大哥，如今都是崇祯七年，令彩都二十四了，该说门亲事了，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说揍就揍，多少留点情面。现在亲事说的怎么样？”
“令彩随他娘，太老实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哪家的姑娘会喜欢。见了好几个媒人，都没有讲好。”容之光也是很无奈。
“要不大哥给令彩在城内买个宅子吧，做点生意啥的，可能更方便娶亲。如果钱不够，妹妹这里有些贴几钱。”
“哪里的话，为兄怎么能向你开口要钱？令彩就不适合做生意，他的兴趣就是打理那些牲口。已经不准备找城里姑娘了，回头还是去南乡，找一个农村姑娘结亲了事。”
“那也成。”
“别说令彩了，鹿安十三岁都定了亲事，鹿鸣二十三了，还没有着落，对了，到底考的怎么样？不管考的好坏，千万不要沉溺其中，一切往前看，大不了三年后下次再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近到底有没有来信？”
容氏突然就哀伤了起来“鹿安随他爹，喜欢五湖四海的。鹿鸣这孩子随我，他之前的那门亲事，鹿鸣是很中意的，可惜对方没有过门就仙逝，令鹿鸣一度很伤心，他的想法是考中进士以后才考虑终身大事。这距离考试结束都两个月了，结果早就出来，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鹿贞最近怎么样？这个嫁人后，以往正月都会回娘家，今年怎么没有？”
“年初就来信啦，有身孕啦，还是前期，不敢怠慢……她知道鹿安回来，也是迫切想回来，但是婆家死活不让，我得知后也告诫她不要回来。鹿安这次在家会待很久，姐弟俩还是很快就会见面的。”容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那感情好，妹子马上要升级一辈喽。”
“大哥你不也是要当舅老爷了。”
“哈哈，对了，妹子，你实话实说，我不对外人讲。鹿安之前是最令人闹心的，甚至人见人烦，但是现在变得很令人省心。你有没有问过鹿安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机缘？”
“大哥，你又来，我问过鹿安，他不愿意说。问了张捡，他也就是说拜见过一个叫胡壑的师傅，其他的也就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年纪轻轻的就看惯了生死，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之前让带他去法达庙拜拜，他本来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后面也找各种借口给推脱了，省心啥哦。”
“胡壑？一个师傅真的有这么大能耐？”容之光颇为好奇。
“妹子，你看令漳和鹿安同年，要不和鹿安一块，趁着鹿安放暑假的时间，一起去拜访一下胡师傅？”
“大哥，那个有一千多里地，路上多危险啊？我今天上街买布匹，还路上碰到了老阴家的去法达庙祈福，妹子我都羞于见到她，当初鹿安带着人家孩子阴六，多么可爱的孩子，如今鹿安回来了，而人家的儿子却没了，只回来了骨灰。唉，罪过啊。大哥，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何不想让侄子们出去的原因了吗？如果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们……”
“娘，您刚才说今天见到谁了？”张鹿安洗好澡，换好衣服后走了出来，招呼道“大舅您来了。”
“来了来了”
“阴山他娘……”
张鹿安也愣住了，虽然理论上来说，不能算是他的锅，但是从人情上看，毕竟还是因他而起，这么久了没有表示还是不合适的。
张鹿安就说道“娘，明天我下学后别给张捡安排活了，我让他陪着我去给阴六他们上上坟，三日后我休沐日，再陪您去法达庙烧香祈福。”
“恩，好，好，一切但听我儿鹿安的。”
张鹿安次日下学后，从容氏处又支取了二十两银子，容氏再三叮嘱，早去早回。毕竟哪里有人下午上坟的，但是张鹿安执意如此，容氏一向又是对张鹿安疼爱有加，也就随张鹿安去了。但是又加了一句，去上坟尽尽心意就好，千万别去招惹阴家。
张鹿安同意了。
买好了丧葬用品，再让张捡去叫上许由，让许由领着去给阴六等人上坟。
许由表示已经过了清明，而且又是傍晚，时节不合适，没有必要。
但是在张鹿安的坚持下，还是带他们来到了阴六等人的埋葬处。
张鹿安在清明的时候已经去看望过死去的张五和张九的坟墓和家属，如今对着阴六等八个人的坟，挨个上了香和贡品。
末了，张鹿安朝着阴六的坟磕了三个响头：吴安邦的这笔血仇，鹿安不敢忘，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总有一天，鹿安必定亲自手刃仇人，替尔等报仇雪恨。
拜完之后，张鹿安邀请许由一块在外面找了一家小吃店吃饭，称了点霍丘特色的五香馍、要了三碗八仙汤，再点了四个小菜，三人吃了起来。
“许兄，最近陈家的生意怎么样？本来年后想过去拜年的，陈伯父又带着我父亲匆匆离开，一直没有好好聊聊。”
“一言难尽，虽然不想说出口，但是真的是日薄西山。大爷一门心思研习武学，也算是为陈家训练镖师人才；二爷东奔西走，只是这两年的生意不好；三爷只对土里刨食感兴趣，可是苛捐杂税捐越来越多，佃户都快跑光了，竟然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田地荒芜着；四爷在县城的生意也是没有丝毫起色；五爷的生意做到很大，但是已经全家搬到苏州盛泽去，和霍丘陈家虽然说没有断了联系，但是生意上算是彻底分开、自立门户了。”许由说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啥打算？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整日里迷茫的很，要么是帮四爷干杂活，要么是去登州，反正我现在随时等待着利昭少爷的召唤。还有就是郭小文如今在商号应该也是做急了，又跟之前在登州一样了，你得想办法好好安顿一下他。”许由郑重地说道。
张鹿安瞬间明了。
“郭小文心思过于浮躁，并不是没有地方安顿他，只是怕他担不了事情。许兄，你有没有想过来我家做事？”张鹿安发出邀请道。
“陈、张两家关系如此好，我在陈家和张家又有什么不同？”许由爽朗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我对你有新的安排，其实我如果主动跟陈伯父打招呼，虽然他会很心疼，但是应该还是会同意你来帮我的。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鹿安少爷有什么考虑？”许由也变得郑重起来。
“我一直认为情报工作很重要，之前也是让郭亮来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但是他庶务太多，根本兼顾不了，一年多了，进展一直非常缓慢。我比较看好你和李大勇，李大勇人如其名，彪悍一些，但是论精细程度，还得是许兄你。”
“鹿安少爷到底是想做什么？”
“当今乱世，我只是想有一个可以保障我家人安全的方式。所以，我就需要你来帮我把这个情报机构给建立起来，大事上面要打听建奴、大明朝廷、地方官吏、甚至是流民军的进展情况，小事上面还得留心民生、货物价格、贵贱等商务信息，而你要做的，就是把手下收集到的庞杂信息，确定准确无误后，再传递给我。我正在建设张家的信鸽联络系统，到时候就可以用到……”张鹿安解释道。
“容我再考虑一下。”
“好，正常，一旦走上这条路，你就得变成更加严于律己，甚至更加残酷的人，完全能够理解。我主要是考虑，对于你来说，无论是忠诚度，还是你的文化程度，综合来说，你都是比较适合的，鹿安真心希望你能过来帮我主持工作。你做好了决定跟我说，其他问题我会跟陈伯父他们交代。”张鹿安肯定的说道。
两日后学堂放假休沐一天
连日的阴雨停止，天空也终于放晴。
正值四月十五一大早，路上烧香客已经人流如织。张母容氏带着全家在家的张鹿安、张捡、刘婶、甘姐、张美和张丽一起，来到了城外的法达庙。
霍丘法达庙位于南城外约一里左右，靠近城西湖湖湖边，占地约有十亩地，加上供养地九十亩，共有百亩田地，是明代霍丘城最大的寺庙。
因为经常发大水的缘故，法达庙建立在一处台地上，坐北朝南，庙门口正大门端坐着两座金刚石狮，看上去颇为威严。
正门未开，只开了一个紧邻着的东侧门。由于侧门并不宽敞，寺内寺外已经是人满为患，所以寺内居士不得不站出来，安排右进左出。
张鹿安小心的跟在容氏的后面，双手合十，然后右脚先跨入门框内，进入寺庙后，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长长的步道，非常直直地从南通向北。
张鹿安忙想往右边走去，被容氏拉住，东南角为财神殿，最后才拜。张鹿安不敢自作主张，只能遵循着容氏的安排，亦步亦趋的行进。
容氏先是左转，来到了门口厢房处，上供了香油钱，再花钱购买了两挂细香和两桶粗香，由张捡、张美分别拿着。
先是来到了正门口的点香处，张鹿安看见有一排油灯在闪烁着。
张鹿安随着容氏，各自抽出了三根大香拿在手中点燃，首先来到正对着大门的天王殿，将香火高举过头顶三下，然后双手捏香立于鼻尖，虔诚鞠躬三次，再将大香插入殿前外面的香炉之中。插完香后，容氏带着众人走进殿内，右脚先入，跨入殿中，让路安在右后，众人也随同跪下，磕头后身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祷完后，再次下拜。一个祈福流程才算完成。这还只是一个殿。
沿着中轴线，继续往北走，接下来则是大雄宝殿、观音大士殿和藏经楼，走到藏经楼前，则顺着西侧连廊，从北走到南，再次从南开始拜起，分别是地藏殿、罗汉殿、普贤殿、放生池、往生堂和塔院。
西侧拜完后已到北边，则顺着最北边的步道，来到了东侧，再是从北拜到南，依次是祖师殿、珈蓝殿、文殊殿、方丈室、厢房、禅房、洗漱房、膳食堂、居士堂，东南角则是两门独院的财神殿。
整场流程下来，费时至少半天，还是非常累的。
张鹿安发现，进入寺庙有一种让人心安静下来的魔力。人生在世，还是要有信仰的。
（本章完）